正文卷 第五章:短工孙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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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宅子的人家姓钱,这可真是一个富贵姓。

    钱老爷要扩宅子,目的呢是要纳第六房小妾了,本来像钱老爷这种身家地位的应该住东城或者南城,但那两片区域地价贵,加上临近都是显贵,也衬不出钱老爷身份,可不如这西北角来的舒服。

    在这地界,人钱老爷就是老爷,想踩谁就能踩谁,人钱老爷要的,就是这个面。

    骆永胜是见不到这位钱老爷的尊荣,他带着骆永捷来讨活,见到的都不是管家,只是一个营建的主事,留了骆永胜,但也就只给一天二十文钱的报酬。

    瘦弱的骆永捷也留了下来,但不给钱,只管一天一个馒头,留下干点闲碎活。

    “不给钱不重要,能管口饭就成。”

    骆永捷有些不大乐意,他跑出去行乞一天也不止这一个馒头,何苦在这里干一天的活累的要命,但骆永胜的话他又不敢不听。

    “别人可以骂咱们是乞丐,但咱们自己要清楚,咱们不是乞丐。”

    骆永胜干的很卖力气,也干的火热朝天,虽然累的气喘吁吁但仍然很高兴。要说懒,理应也是他比骆永捷更懒,因为就在几日前,他可还是养尊处优的大师呢。

    出门豪车、入门豪宅。

    灯红酒绿、佳人在怀。

    由奢入俭,由极奢入极俭,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如此,骆永胜一样坦然面对。

    而骆永胜之所以喜欢做这份工,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二十文钱,更重要的,便是在工作的时候,他可以观察和听到很多信息。

    钱老爷作为一个商人,却敢纳六个小妾,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位钱老爷有钱,钱家之所以如此盛凌,完全是沾了钱老爷弟弟的光。

    这位钱二爷是官,虽然不在扬州地界,但却是在淮南东路转运使司里任职,专司考察地方官吏,是显职。

    如此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钱老爷难免也就横了许多。

    本是做粮布行生意的钱老爷,也敢伸手去碰利润更海同时水也更深的漕运业了。

    不过这些听来的消息到不被骆永胜所注意,钱家两位爷混的好不好跟他骆永胜也没有什么关系,在这里做了一天的工,他倒是有一个比较重大的发现。

    那便是钱老爷家里的家丁、小厮数量很多。

    不过这个发现被骆永胜放在了心里,他自己会去分析和留意一些消息来佐证自己的分析,没有同任何人去说,这一天,他除了刻意的去接近一个叫孙彪的大汉。

    孙彪是个短工,卖一身力气活,整日不是帮人出力修宅子就是跑到城东的扬州口岸卸船,赚的可比骆永胜多的多。

    “一天怕不是得三十文吧。”

    面对骆永胜的旁敲侧击,孙彪洋洋自得的炫耀:“三十?俺老孙晨早帮人杀猪、下午替衙门卸船,一日五十文嘞。”

    一天赚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贯五百文。

    骆永胜心里一盘算,也不禁挑了大拇哥:“我说你怎得这般强壮,原是赚得多吃的好。”

    在这个时代,日赚五十文的生活质量有多高?

    按照孙彪的话说,两日一肉!

    两天就可以吃的上一顿带肉的正餐,这肉食可不是说一碟菜里放那么几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就蒙混过去,而是实打实的二两一片,吃两片!

    这生活质量,太高了。

    “赚那么多,娶媳妇也会容易不少吧。”跟在骆永胜边下的骆永捷羡慕的问了一句,熟料这孙彪却叹了口气。

    “哪有这般容易。”

    “我兄弟俩一日劳动不过才谋了个二十文钱,却也足够糊口填肚,孙兄弟你一日能赚如此多,还怕娶不到娘子。”骆永胜笑问了一句:“谁家姑娘这般的有眼无珠啊。”

    “你是不知,在咱这扬州城想要娶一媳妇,没有个二十贯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二十贯!

    骆永捷瞪大了眼,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总说大户腰缠万贯,何须万贯啊,便是两贯钱挂在腰上,走起道来这腿弯子都变形。

    谁出门敢这么招摇的把几千文别在腰上,露市过街。

    “两贯钱,都够买一整头猪了。”

    孙彪骂咧一句:“二十贯,可买十头猪,谁家娘子有十头猪这般重。”

    这般比喻让骆永胜啼笑皆非,哪里有把黄花闺女上称跟猪放在一起拼重量的道理。

    “因为物以稀为贵。”骆永胜瞥了一眼钱家里宅的方向,道:“咱们今日这位东家老爷都纳了六个小妾,哪家大户地主的不娶三四个,再厉害些的更是娇妻美妾成群,他们娶得多能留给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自然就少,少,所以值钱。”

    “你说人姑娘是愿意做小妾吃香喝辣,还是愿意嫁给咱们这些粗鄙汉子做正妻却喝西北风。”

    孙彪猛点头:“对对对,你说的极是。”

    “与其用时间去抱怨娶媳妇难,倒不如去赚更多的钱,将来好娶两个三个乃至更多的媳妇。”骆永胜顺嘴就是一碗鸡汤送出:“将来三妻四妾的时候,你会感谢今日倍加努力的自己。”

    一句三妻四妾整的孙彪多少有点激动,但这个粗汉也就兴奋了一会,看看手里的活计又闷了下来。

    “说的容易。”

    这句嘟囔让骆永胜嘴角挂起一抹隐晦的笑,因为从这句嘟囔声中他听出了孙彪的无奈和自卑。

    为什么会无奈和自卑?

    恰是因为孙彪他动了心,是因为动了心又自觉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实现那令其动心的幻想才会自卑,是眼下一日只能赚五十文的收入让他感到无奈。

    但骆永胜却并没有急着向孙彪抛出大饼,因为孙彪和李老汉不同。

    后者是一无所有的乞丐,而孙彪虽是短工,却是一个赚的比眼下骆永胜还要多的,生活当的上一句富足的成年壮汉。

    而眼下的骆永胜,还没有在孙彪这里立好人设,没有一个有说服力和诱导力的人设,就不具备引导孙彪去做某种事的资格。

    千万不要相信什么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射的鬼话。

    刘备骗关羽张飞之前,也知道先自报家门‘中山靖王之后’,这就是立人设。

    没有先立好的这个人设,就他织席贩履的德行,人家连同他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哪还有在后面的交流中被他勾勒的宏图伟业所折服。

    对付不同身份的人,这鸡汤怎么喂自然也就不一样。

    “因材施教。”

    结束了一天的工期,骆永胜跟孙彪道了别,看着后者离去时明显有些怏怏不乐的背影,笑了起来。

    既然今日结识,那这位身强体健的汉子,就注定跑不出他骆永胜的手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