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袁瑰菱满眼疼惜，“我也有女儿，我知道薛家父子利用你孤儿渴望得到家人的心理，一直把你当武器一样。我知道那对你有多残忍，我也知道他们死有余辜。”

    一个小丫头，因为薛正浩的疼爱，满心欢喜地以为遇到一个可以疼她爱她的父亲，好不容易卸下心防接受，却没想到这个父亲一样的人自始至终都在利用她。

    黎念没说话，她不适合练武，为了不让薛正浩失望，她吃了各种药强行扩充经脉，每天晚上她都经受着经脉寸断的痛苦。

    只是为了那人眼中的一丝温情……

    那五年里，她是对这世间还没有失望，她不想一直漂泊，她也感觉孤独，所以薛正浩出现后，她立马接受了这个父亲。

    她太渴望家了。

    “我杀了薛家上下十六口人，也是我让你们在外流离失所，失去丫鬟伺候，锦衣玉食。”

    黎念说的很慢，像是希望能一点点从袁瑰菱眼中刺激出一丝恨意，哪怕一丝，她就能立刻冷下心肠。

    可是袁瑰菱没有，反而更加疼惜，连声音都在颤抖：“四季山庄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你再恨他们，也没有伤害一个丫鬟小厮，杀了薛家父子，还有薛正浩的十四个徒弟，他们都是死有余辜的恶徒。”

    黎念纤细的手指沾了杯子里的水，看着清茶被她搅弄得泛起波澜。

    “你想说什么？想让我帮你什么？”

    “不，不是的。”袁瑰菱慌乱地辩解，“我没有想让你帮我什么，上次看见你也是意外，我，我只是想替他们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黎念起身，背对着她，沉默良久，声音低沉：“他们的错你道什么歉？”

    袁瑰菱还想说什么，门从外面打开，小灵儿一蹦一跳地抱着一篮子水果：“外祖母，黎姐姐，看我买了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余念的血脉，能在这里遇到也是缘分，袁瑰菱伸手想接住这个外孙女。

    就看见小灵儿藏在篮子底下的手多了把匕首，正朝着黎念而去，黎念对小灵儿没设防，距离又近。

    袁瑰菱吓了一跳，身体已经早一步扑向黎念，黎念一手接住她，一手将小灵儿拍出去。

    匕首没入袁瑰菱腹部，致命伤，黎念看着奄奄一息的袁瑰菱，眼神复杂。

    袁瑰菱却很开心，嘴角涌出来止不住的鲜血：“念念……对不起，你，你别怪小灵儿，我很高兴能，替你挡下这一刀，真的很高兴。”

    “我要杀了你！”小灵儿扬手，袖箭朝着黎念而来，黎念眼神一冷，还没等她动手，一道黑影已经挡在她面前将袖箭击落。

    黎念看见熟悉的背影微微一愣，小灵儿一把扯下脖间的项链，捏碎了扔向慕司宸，黎念看清楚后，瞳孔微缩，姹紫嫣红！

    细如牛毛的银针，慕司宸匕首翻飞挡住，却不料最后一枚和匕首相撞后突然破碎，汁液蹦跳着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唔……”

    “慕司宸！”

    黎念扶住慕司宸，见他一直捂着眼睛，暗道不好，将他的手拿开，慕司宸双眼紧闭，有一道墨绿色的液体流下来。

    黎念眼中杀气骤现，手中飞刀落下，却被一个柔弱的力量握住。

    “别……别伤害她……”

    黎念瞪袁瑰菱：“她先动的手，我本来并没有想杀她。”

    她知道小灵儿拿着匕首冲过来，只是还没等她飞刀出手，已经被袁瑰菱扑倒，如果说袁瑰菱是为了保护她，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小灵儿。

    “求你……”

    “不用求她，她该死——”小灵儿尖叫着再次扑过来。

    黎念毫不犹豫一脚踢开，手中飞刀掷出，带着森然的杀气。

    眼看就要刺入小灵儿的脖颈，却被一道明艳的身影挡下。

    雀岚大呼小叫着扑过来：“小黎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黎念被他扑得一个趔趄，一把将他扯开：“来了正好，赶紧给他看看怎么回事？”

    雀岚幽怨地看了眼黎念，一边不情愿地给慕司宸检查一边小声抱怨：“一个个都没良心，千里迢迢把我叫到临邺城给这小子解蛊，他倒好，带我来找你却拦着不让见面。”

    黎念微愣，他们早就来了？

    雀岚抱臂：“她没救了，这小子还行，毒不重，几天就好。”

    黎念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带他下去处理一下吧。”

    雀岚不满：“我才不去，让清影去，我要在这看热闹。”

    慕司宸摸索着抓住黎念：“阿黎，我陪你。”

    黎念将手抽出来：“不必，这是我的事，我能解决。”

    “阿黎……”

    慕司宸怅然若失，但也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黎念不去看慕司宸受伤的样子，瞪了眼门外踌躇的清影：“还不进来带你们主子处理伤口，想他变瞎子吗？”

    慕司宸他们出去后，黎念才来到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袁瑰菱：“想说什么。”

    袁瑰菱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听见黎念的话突然激动：“念念……别伤她，她是薛家唯一血脉了，别伤她。”

    黎念垂眸看着袁瑰菱抓她袖子的力道一点点流失，良久才轻声说道：“答应你就是。”

    “不——”小灵儿爬过来抱住袁瑰菱，“外祖母，她是杀了外祖父一家的凶手，母亲为此怨恨了一辈子，我势必要给你们报仇！”

    袁瑰菱强撑着一口气，死死抓住小灵儿：“傻孩子，是我们……欠她的，听话，放下吧，都过去了。”

    黎念睫毛轻颤，过去了吗？

    小灵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摇头：“不要，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找到亲人。”

    可是袁瑰菱却在她怀里一点点闭上眼，小灵儿放声大哭。

    黎念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知该怎么反应，她一直最怕的就是这一幕。

    又一个没家的孩子了。

    “她叫什么？”

    雀岚不知何时站在黎念身边，看着已经闭上眼的袁瑰菱。

    “袁瑰菱。”

    雀岚轻笑：“为了劝你，真是用心良苦了。”

    黎念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恍然。

    袁瑰菱……愿归零……

    一切归零，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