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祭第三天。

    通往校门的坡道上，树叶落了一地，像铺了层金黄的地毯。多崎司低着头，踩着落叶用手机搜索东京有评分比较高的餐厅。

    “欸，kiki！”

    二宫诗织从后面追上来，微微歪着头开始说话，一边凝视着他的眼睛。

    “妈妈已经出院了哦！”

    “爸爸昨天终于有空给鸭鸭们盖个棚子了，它们不用挨冻了耶！”

    “对了，鸭鸭你也吃过，味道还不错对吧，要不要让爸爸杀两只然后寄过来吃掉？”

    “送过来太麻烦，不用了。”多崎司将双手插进校服外套口袋里，微笑地看着北海道少女，一副认真的表倩，“反正呢，只要一有假期，我都会陪诗织酱回家，现宰现杀不是更新鲜？”

    “也对哦。”二宫诗织点点头，“反正kiki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家的，说过话不能不算数。。”

    说罢，她抬起脚一言不发地朝校门走去。

    透过树梢射下来的秋日阳光，在她的纤细的肩头上熠熠跳跃。

    多崎司踱着步跟在她身后。

    泊油路面上覆盖着枯黄的榉树叶和树枝，干干痒痒的，踩在脚下便发出哔哩啪啦的声响。

    二宫诗织用鞋尖去树叶的残骸，从树隙间仰望天空。

    秋高气爽，天空漾出一股深邃的湛蓝，微凉的风则撩得树枝左右摇曳，窄窄长长的云又冻僵了似的紧偎着蔚蓝的天空。

    “欸，kiki……”

    “什么？”

    “没有谁能够永远保护另一个人呀！”

    “为什么这样说？”

    “听着，假设说你结了婚，而且你还要上班对吧？到时候谁来保护我呢，我的人生到底在干啥呀？”

    没有问她怎么忽然说起这种事，多崎司岔开话题：“诗织酱不是说有很好地考虑自己该过怎样的生活吗？”

    “当然有的。”二宫诗织使劲点头，一副“你别不信我”的认真模样。

    “是怎样的？”

    “等到高中毕业后就把kiki甩了！”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哟。”多崎司在她背后喊道。

    于是乎二宫诗织停下脚步，一面笑一面等着多崎司赶上来，两人并肩走完剩下的路。

    “如果我硬是要甩了你怎么办？”她轻声问。

    多崎司笑着答道：“我会捆着你的双手，不顾你流出来的眼泪，强行把你留在身边。”

    “这不是我说过的话吗？”

    “要用元气少女的小心思来打败元气少女！”

    “讨厌！”

    二宫诗织笑嘻嘻用拳头砸了下他的肩膀。

    风吹过校舍，轻拂着她的发，然后往四谷闹市区遁去，高大的橡树沙沙作响。

    体育祭的最后一天, 北川学园依然沉浸在热闹的氛围中, 中庭、走廊、校道上随处可见穿着秋季运动服的男男女女。

    两人来到鞋柜前, 二宫诗织拿出平底鞋，慢慢套在脚上。

    注意到旁边的视线，她拧过头, 伸出一只手比出胜利的手势：“今天的两人三足，kiki要加油！”

    “别忘了你是我和一起参加的。”多崎司收回视线, 打开自己的鞋柜。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位大小姐气场太强的原因, 他的鞋柜里已经好久都没收到情书了。

    二宫诗织穿好鞋, 忽然出声问道：“kiki会不会在比赛时趁机偷偷占我便宜？”

    “……我需要偷偷？”多崎司有点无奈。

    二宫诗织嘿嘿一笑，像个小恶魔般诱惑他：“你不觉得在上千名学生面前, 偷偷地占我的便宜这种做法来更刺激？”

    “……你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句话不是多崎司说的，而是一旁揉着太阳穴，非常头疼的栗山樱良说的。

    “呀, 是小樱良。”二宫诗织张开双手直接扑了上去, 搂着她的脖子兴奋地喊道：“美好的一天, 从抱着小樱良撒娇开始！”

    “到底谁才是男朋友啊……”多崎司夸张地叹了口气。

    他偷偷朝栗山樱良瞄过去。

    部长大人刚才还在抱怨小可爱的脑瓜子, 现在的嘴角却已经柔和地微微上扬，心情看起来不过。

    这就好比看到了自己养的猫, 就是那种“我特地买了张猫床，你个小家伙却不肯睡里面，偏偏要睡在包装用的纸箱上”这种宠溺的抱怨。

    “对了, 小樱良今天会参加比赛吗？”二宫诗织摇晃这脑袋问。

    每摇一下头，她的头发就会调皮地跳来跳去, 如同淘气的小猫般可爱。两个美少女贴贴的画面看着令多崎司感到一阵舒适，忍不住笑出来。

    “参加一项吧。”栗山樱良皱着眉说, 嫌弃地瞪一眼多崎司。

    倒不是不喜欢这种接触，只不过多崎司的笑声令她下意识联想到, 那个渣男的脑子里此刻恐怕全是马赛克画面。

    感受到栗山樱良轻蔑的眼神，多崎司赶紧出声辩解：“这没什么不好的，美丽的事物自然会相互吸引，这是追逐同类的天性。而我作为旁观者，当然也希望看到美上加美。”

    “你还真那样想了？”

    栗山樱良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就这样说定了哟，我们三个人一起加油, 拿下社团第一！”

    二宫诗织抬起脸，朝着两人露出笑容。然后双腿轻快地踏出，晃动裙摆朝着操场那边跑去，乌黑的发丝被晨光照亮。

    早上九点半, 体育祭最后一天的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比赛项目是两人三足。

    多崎司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干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全程都规规矩矩的，弄得二宫诗织非常不满意。

    顺利拿下第一，又去参加单人拔河比赛。

    于此同时，各项社团对抗赛也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12点体力的多崎司，自然而然地用横扫的姿态拿下第一。

    拔河比赛即将结束时，玩偶服赛跑比赛已经开始了准备。这个项目时间上有冲突，atf部只能由小可爱一个人参赛，等多崎司赶过来，已经差不多要出发了。

    解说台上，兢兢业业的千叶美穗举着话筒：“最最最可爱的玩偶服赛跑就要来啦，麻烦给各位参赛的选手来一个特写。”

    大屏幕上，出现一个个穿着臃肿玩偶服的比赛选手。

    二宫诗织是一只胖胖的黄色鸭子。

    看到摄像机对准自己后，她找下头套，热情活泼地朝着镜头打招呼，嘴角始终洋溢出元气十足的笑容。

    “麻烦摄像机对准二宫同学，对对对，停留久一点，很好，嗯嗯……”千叶美穗一脸八卦地笑着，“对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一年f班的多崎司就是个玩弄女孩子感情的渣男’这个传闻，在传闻中，二宫同学可是……”

    多崎司擦了一下汗。

    转头往主席台方向看过去。

    他本身倒无所谓被人说闲话，但小可爱置身其中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算她不在意，多崎司也忍不了。

    幸好。

    千叶美穗话还没说完，耳机里就传来栖川唯冷冷的呵斥声。

    “千叶学姐，麻烦把话题转回比赛上面，其余的事情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唔，哈哈……”千叶美穗笑了几声，直接转移话题，“既然参赛选手都已经就位，那马上就开始比赛吧！”

    二宫诗织撇了撇嘴，带好头套，胖胖的身体艰难顿到地上。

    起跑线上，裁判员一手高举信号枪。

    “砰——”

    枪声一响，一群胖乎乎的玩偶就冲了……不对，是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

    熊本熊、布朗熊、鸭子、皮卡丘、伊布等等各式各样的大玩偶极为笨拙地迈着脚步，一摇一晃地朝着终点出发。

    围观的学生们都捧腹大笑起来。

    社团比赛本身就是以娱乐为主，不像班级比赛那么正规和注重胜负。甚至有些选手上台，就是装门为了制造笑料和活跃气氛来的，如果这些人平常就便是专门搞笑的角色，即使没有成功制造出笑料，也能得到大家的喝彩声。

    “诗织，加油呀！”多崎司在跑道边上跟着黄色鸭子跑。

    鸭子好不容易维持好身体平衡，结果没跑两步，前面的一个皮卡丘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那庞大的身体直接阻挡了三条跑道，把鸭子和熊本熊一起绊倒。

    “哈哈哈！”

    不少人笑得弯下了腰，甚至有人要用衣袖去擦眼泪。

    “加油——”

    “快一点！快一点！”

    “哈哈哈！”

    鸭子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终点跑去。

    不到结束的那一刻，根本无从得知谁赢谁输。话虽如此，仍然可以通过努方，提升获胜的可能性。

    看着鸭子踉踉跄跄地走着，有时候还会一屁股坐到地面上的场景，多崎司忽然想到了小可爱家里养的那群鸭子。

    每一次跌到，似乎总能看到她嘴里嘟嘟囔囔发牢骚说“又结冰了啊，真没办法”，然后又快速爬起来，摇晃着屁股乐观地等待春天来临。

    无论历经多少苦难，也都乐观坚强。

    比赛结束，二宫诗织排名第三，为atf部夺得一个积分。

    摘下头套，她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水，“喔—”地高举拳头，对着多崎司咧嘴一笑：“kiki，诗织酱厉害不？”

    “勉强完成任务！”多崎司拿着手帕走上前，帮她抹去汗水，“不过我非常满意，比起懒虫部长，诗织酱简直太棒了！”

    “咳咳~”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多崎司回头看过去，栗山樱良手抚下巴，兴趣盎然地看着他反应。表情虽然平静，但她身边的空气，宛如降下一阵白雪般清冷。

    “走吧，到我们上咯。”

    多崎司神色自然打了个招呼，率先朝迷宫入口走去。

    “……区区多崎！”栗山樱良咬着小虎牙，心有不甘地跟在后面。

    这一个比赛项目是纸隔板迷宫。

    比赛获胜的方式是，每个社团派出两名参赛队员，性别可以是男女，也可以是男男和女女。参赛的双方需要叼着面包，依据每个岔路口给出的问题选择前进的方向，根据成功会师的速度决定最终名次。

    为了避免存在串通作弊的现象，迷宫中会出现的所有问题，都是执行委员在现场随机抽取出，题目的类型当然是考验双方的默契。

    抽出问题，询问其中一方得出答案，把提示设置到另一方迷宫前进的路线上。

    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前期准备工作就绪，参赛的八个选手咬着面包片，从八个不同入口进入迷宫内部。

    多崎司遇到的第一个问题，简直就是送分题。

    【你同伴最喜欢什么小动物？】

    【a：猫】

    【b：狗】

    a代表左边，b代表右边。

    这题都不用考虑，直接往左边一拐，在两片纸隔板中前行，几秒钟后来到第二个岔路口。

    【你同伴喝茶时喜欢加什么？】

    【a：糖】

    【b：柠檬汁】

    记住。

    部长大人喝红茶时，只加柠檬汁不加躺。

    在atf部跑过无数杯茶的多崎司，早就把她这个喜好刻进了dna里。

    往右边一拐，来到第三个问题前。

    【你同伴的口头禅是？】

    【a：傻气】

    【b：混蛋】

    唔……

    往左拐，遇到第四个问题。

    【你同伴最害怕的动物是什么？】

    【a：蜈蚣】

    【b：毛毛虫】

    多崎司一时间陷入纠结当中。

    对于任何的小虫子，部长大人都很可怕，而毛毛虫和蜈蚣这两个玩意的恶心程度对于女孩子来说应该也不相上下，该怎么选呢……

    思考了有一会。

    他朝左边拐过去。

    也许对她来说毛毛虫才是更可怕的虫子，但这是一场考验双方的比赛。在给出正确答案时，她肯定会考虑都多崎司能不能选择出正确的答案。

    有了在文学部那一晚的经历，多崎司相信她给出的答案肯定是蜈蚣。

    相比前四道题，第五道题的难度激增。

    【你的同伴是个怎样的人？】

    【a：只为自己的所思所想行动，完全不顾虑旁人想法的，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b：一个聪明而敏感，还喜欢胡思乱想的小女生】

    多崎司叼着面包片，一边嚼一边思考答案。

    头顶上嗡嗡嗡飞行的无人机，把迷宫内部的画面传到大屏幕上。

    “多崎君，最后一步了哦，栗山同学正在飞快向你赶来，可千万别选错了~~”千叶美穗大声提醒道。

    纸隔板外边，传来一阵女孩的尖叫声，男生拍手叫好。

    整个操场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

    多崎司吃着面包，听到外面动静，知道栗山樱良也来到了最后一个岔路口。

    “部长大人啊，你可真是抽出了个大难题呀……”

    本来是让选手叼着跑的面包，一点点消失在多崎司口中，很快就只剩下了小半片。

    “多崎同学，”千叶美穗提醒道，“栗山同学已经做出选择了，你再不动的话，你们就赶不上在下一个岔口前遇上了！”

    在一片起哄声中，多崎司终于迈出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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