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90 皇后的心思(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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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转身走出院子,撞见一人,一愣,整个人浑身一颤,后退一步,身形未稳,身后丫鬟及时扶了一把,“娘娘当心……”

    丫鬟声音拉回了飘远的神思,皇后猛然回神,阳光有些烈,晒地人神情仍然有些恍惚,皇后笑了笑,“谢大人回来了。”

    撞见那人,赫然便是谢父,谢知行。

    他后退半步,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行礼,恭敬有礼,“娘娘。”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英武俊逸,一身朝服衬地身形挺拔伟岸,带着一股微凉书卷气。

    他又一拱手,“娘娘,府中生事,未及时赶回,令娘娘受惊,是下官疏忽,请娘娘责罚。”

    恍惚间,光阴错乱。

    那张脸,还是昔年的脸,只是少了几分年少的儒雅,多了几分久居官位的威严,除此之外,并无太多岁月的痕迹。倒是自己……怕是音容已老。

    那一年,她的及笄礼上因为贪睡差点误了时辰,提着裙裾一路跑向前院的时候,也是撞了一人。彼时没有搀扶自己的小丫鬟,那男子倾身相扶,一触即分,后退两步,拱手,“时小姐,事发突然,多有冒犯,勿怪。在下,谢知行。”温柔,又克制。

    那一揽,那一眼,成了彼时午夜梦回念念不忘的眷恋,少女心就此遗落。以至于此去经年,再难忘却。

    半年后,她凤冠霞帔,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她在寝宫院中栽了一棵枫树,自此,将那些从不能与人道的心思,轻轻搁进了匣子,落了锁。

    她敛眉,笑意温和又博大,“大人太客气了。说到底,是欢欢那丫头生事了,这件事是时家有愧,绕了贵府宴会,还望大人勿怪。”

    娘娘,大人。他们的称呼,此生仅限于此。

    拐角相遇,言语三两,就此作别。她回她的深宫,他居他的庙堂,下一回相见便又是她坐承乾宫帝王身侧,而他站在文武百官的前端,对她俯首叩拜。

    富丽堂皇的殿宇之中,极近、又极远的距离。

    ……

    时欢带着顾辞先离开的,坐的便是顾辞的马车。顾公子的马车,什么都不多,唯独各种药备地齐全。

    水是凉的,手是抖的。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自己的掌心掐成这般模样,四道深深嵌进了肉里的伤口,轻轻一动,伤口就再度裂开,拿着布巾的指尖颤地厉害,敛着眉眼抿着嘴不说话,难得地喜怒形于色。

    她不说话,顾辞便也不敢说。素来算无遗策的顾公子,此刻脑子里跟一团浆糊没什么区别。除了一口一口地唤名字,旁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怕她厌恶。

    马车里,安静地能听到外头路边小贩的吆喝声。光从身后打下,落在顾辞掌心,愈发显得那伤口可怖又血腥。

    半晌,她到底是打破了沉默,“你傻呀……”

    她抬头看他,眼睛直直看进他的眼底,“若是我不来,你还真打算打死傅卓睿么?你想过没有,到时候弑杀亲弟的名声传出去,你这仕途就完了。”

    “没想那么多……”顾辞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表情细微的变化,确定她没有一丁点厌恶之后,才冷声说道,“他该死!”

    “不过一两句戏言。就算你恼了,也大可不必亲自动手……”时欢避开了他的伤处,小心地将掌心的血迹擦干净,垂头说道,“届时,若是驸马爷恼了,虽不至于拿你如何,但动手的是林渊,怕是林副将要为此受些苦头。”

    “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当。”

    声音传出马车,是一贯云淡风轻的温和,林渊的手紧了紧。

    顾辞却坚持,“一句戏言也不行。何况这不是戏言。”但凡是涉及这个小丫头的,戏言也不行。他没当场搁了傅卓睿的舌头都已经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忍着了,今日但凡换个场合,傅卓睿不死也得交代半条命。

    “既不是戏言,而你心中又不悦,那就闹大些,借了旁人的手来处理这事,何苦脏了自己的手……现在疼的还不是自己?”那血迹擦干净,伤口便愈发显得刺目,她下手有些重地按了按,却到底是没舍得下重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点顾辞,“宫里头那位闲得很,这种事情让他去管,左右那没脑子的一下子将皇室也骂进去了,可不就是指皇帝是个色令智昏的?”

    她极少这样直白地说人是没脑子的,可见也是真的气恼了。

    时欢额头的碎发散落,他伸手将碎发勾到她耳后,忐忑不安的心思渐渐落地,斟酌了一番,试探问道,“欢欢生气是因为……我打了傅卓睿?”

    “是呀!”时欢低着头,并未注意到顾辞瞬间落寞下来的眼神,她闻了闻瓷瓶里的药,抓着顾辞的手低声说道,“别动……你说你要打他,等他出了谢家,找个月黑风高夜,麻袋一套,乱棍打死不就完了!如今倒好,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人,我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不少一笔银子呢!”

    “还有这手,你自己瞧瞧都成什么样子了?自己掐自己好玩么?指不定还要留疤,到时候可难看了!”

    落寞的眼底隐约有星火燃起,药粉洒在伤处,一阵阵地疼,却抵不过胸膛里酸酸涩涩、酥酥麻麻地感觉,终究是忍不住,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欢欢……”温香软玉在怀,他满足喟叹。

    时欢一惊,手中瓷瓶滚落,骨碌碌地滚到一旁,药粉散了一地,“师兄……你的手……”

    “无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似春水缓缓流淌而过,漫山遍野的花都盛开,“所以……你不是气我打了人,只是气我伤了自己,是吗?”

    时欢点头,应,“嗯……”有些羞赧,也有些茫然。

    早该想到的,这丫头方才在谢家自始至终都维护了自己啊!

    惴惴不安了一路,此刻喜悦来地太突然,顾辞紧紧抱着怀里的姑娘,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喃语,“欢欢……你不知道……我有多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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