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770 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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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顾言耀张了张嘴,彼时的疯狂冷却下来之后,他才渐渐发现今日的时欢,的确是不同的。她一如既往平静的表面之下,有些令人胆寒的压抑和疯狂。像是冰封在寒冰之下的炽火,只待不管不顾破冰而出的那一刻。顾言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时欢,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要知道,即便你将我千刀万剐,回不来的就是回不来了,没有意义的!”
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在强调,回不来,回不来了……落在耳中,刺耳又沉痛,像是有人用锤子,一锤一锤地打在胸口上,震地生疼,疼痛还未过去,余韵还在,下一锤便又捶了过来。
雨水打在脸上,冰凉。
那凉意一路渗进肌肤骨血里,血液都冻结成冰,渐渐地,连冰冷也感受不到了。
整个人都麻木。
偏偏五感丧失,恨意便像是雨后的藤蔓一样地疯长,几乎是咬着牙才能忍着将人直接丢进水里溺死的冲动,在他身边蹲了,不顾木板上的泥水,咬着牙带着森冷的笑意,仿若随时想着扑上去就着脖子咬下一块肉来的狠绝。
顾言耀背在身后的手扒拉着悄悄往后挪了挪。
寒从心底起。
时欢却倾身欺近了一步,低声嗤笑,“意义?顾言耀……那你倒是同我说说,你做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让我不快乐?或者,让我母亲、让我时家都不快乐?若是如此,那即便他们回不来,今日你如何痛苦,我便如何快乐……”
“顾言耀……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千呼百应。你是不是从未体会过……在水中窒息是什么感受?今日……陆家船上失踪了多少人,我便让你生生体会多少次!”
“不……”顾言耀瞠目结舌,他这才真正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陆家走水路,老夫人年纪大了,带了医官仆从许多人,加之船上的工人……这满满一船的人,少说也有近百人!
“不……不,时欢,不能够!你不能够!我是皇子!你这是藐视天威,你时家满门都会因你获罪!”
“天威?”少女勾着嘴角,笑地邪恣又冷酷,“我时家处处顾念你们顾氏天威的时候,你们怎么做的?猜忌、平衡、打压。姑姑当了皇后,左相便成了左相,父亲自是右相。祖父总说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是顾辞,按着本小姐来看当是陛下才是!这帝王权衡之术学了个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
“还有你顾言耀……本小姐念着你贤王‘天威’,到底不忍你们手足相残,遂劝着留了你一条性命……可你是如何做的?还是说,陆家何时挡了你堂堂贤王的路,要被你如此赶尽杀绝?!”
“都说这事情有一有二切不可有三,这一来二去的,本小姐便也明白了……这顾氏天威,当真是顾念不得!”
数年隐忍,为了心疾远遁太和郡闭门不出。生怕帝王有其他的想法,即便再思女心切,父亲母亲也从未离开帝都去太和郡看她一眼,只每每写了家书道一句“安否?”,亦或让兄长捎些凭着念想做的衣裳,大约总有些不大合身,至今收在箱底,轻易都打开不得。
还有师兄……为大成出生入死征战杀伐,又有哪一次不是做了马革裹尸的准备?偏迎来背后暗刀……数年卧榻不起、几度垂危……他所效忠和卖命的大成、大成血统尊贵的皇子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至今不愈。
既如此,倒不如从未隐忍,我有多少底牌都明明白白搁在你面前,你若忌惮地投鼠忌器自是最好,左右……
“左右你顾氏皇族从未信我时家忠肝义胆!”
黑云沉沉压来,宽阔湖面水天一色,除了遥远天际处一线模糊不清的扁舟,整个湖面上烟波浩渺,空无一物。暗色的天地,唯有女子看来的眼神里,像蕴藏着两团火苗,足以点燃这浩渺湖面。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时欢。
时欢……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顾言耀是真的将她当作未来的结发妻子去了解的,包括她的性格和好恶。
是以要说对时欢的了解,他顾言耀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这个姑娘有些骄傲,有些寡淡,但更多的是理智和清冷,即便对陛下圣旨赐婚这事不喜,但她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也没有表露过任何情绪。
那就像是她的差事,而非亲事。
可后来……就不同了。
顾辞出现了,她开始有了情绪,她越发地……像个活生生的人。可即便如此,时欢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恨意和怒意,从未像此刻这样,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
通常,处在他们这种身份中,情绪很多时候都会成为软肋。
情绪?那是弱者的东西!
一直到此刻……时欢眼底的情绪,令他本能地畏惧。
他是不怕时欢的,在这之前的任何时刻,他都未曾怕过,即便被抓到这里,他忌惮的也只是那个手执鞭子的丫鬟,而不是时欢。自诩品性高洁的姑娘,爱惜名声就像鸟儿爱惜羽翼,轻易不会沾了鲜血和人命。
何况,陆家就算没有了,时家却在,行事总要权衡再三不是?总不能为了陆家把时家也搭进去吧?正常人都算得清这笔账。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时欢疯了。她像个疯子一样,已经不会理智地去权衡了,她眼底怒意滔天,只想着如何为陆家复仇,至于时家?她顾不上!
顾言耀……彻底慌了。
死或许不可怕,不过伸头一刀的事情,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可若是死不透呢……每一次濒临死去,却又没死成,如此周而复始上百次……
“不不不、时欢……你不能这么做……时欢……”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时欢缓缓起身,指尖轻轻勾了勾……眼底恨意肆虐,嘴角笑容宛若恶魔亲临……长鞭已至,然后,冰凉的湖水便已经没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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