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 拆除了网围栏 合作社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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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俄日敦达来说:“要不说嘛,老小孩,老小孩的。哈斯朝鲁的姥爷觉得这事对他的胃口,要不你赶着他,也不会入合作社的。”

    儿子还在埋怨父亲:“闹不机密那根神经错乱了,认死理一根筋……”

    额日敦巴日在纸上大致画了草场的图样:“中间隔着两户,不好调换。巴雅尔没草场和他俩调换了,老嘎查想入也入不成啦。”

    俄日敦达来肚子里还是装着父亲的事:“有病的吃药,没病的也跟着闹腾。和做菜撒盐似的,每个碗里要放一点。干嘛要入那个合作社?不掉进坑里不知腿痛。”

    巴雅尔是走一步看三步人。

    巴图要入合作社了,巴雅尔兴奋地一宿没睡好。

    中间隔着乌日根和铁蛋。

    这俩家去年都盖起了一模一样红砖红瓦房,又宽又高的那三间是住人的,紧贴在大房子边上的又矮又窄是锅炉房。

    阿来夫去转悠了两遍心里痒痒的,屋里有暖气片摸着烫手,比粪炉子强百倍了。

    他俩盖起的红砖红瓦房,走的是政府补贴的项目,补贴了两万多,自己基本不用贴钱了。

    他俩家的牧场比西边的那几家的草好多了,巴雅尔看透没说透,琢磨想啥法子能拿住他俩。

    圈里的23个耙子,有15只是双羔母羊和双羔公羊下的。

    他俩家的母羊有几个是双羔母羊和双羔公羊下的,双羔子哪来的那么多?不管咋说不能当面打脸。分完了烟,又一个一个点着火:“要不这样,青干草按1.1找钱给你们,你俩的羔子单独接,单独做耳记,咋样?”

    乌日根的牧场比铁蛋的好一点,比起来有点亏欠:“摆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啊,给1.2吧。”

    巴雅尔两个人都不得罪,没回话。使了一个眼神点了一下头,伸出了三根指头比划了一下,用哑语告诉他同意了。

    自以为占了便宜的铁蛋过了两天才闹机密了,巴图要入合作社的事,拍着腿说:“早两天知道,白白便宜了他。”

    我给俄日敦达来去了电话。“依我看这事没啥不好的,人算不如天算。呼和巴日和任钦不也进来了,前有依着的,后有靠着的,接羔啥的阿斯夫贴不上,你整天忙得脚落不了地,上了年岁的人咋起羊粪砖,入了合作社,有啥不好啊。”

    起羊粪砖,衣服黏在后背上,头上冒着汗。

    接羔打草打防疫针等等的烂事,俄日敦达来一下子也闹机密了,父亲“入社”了,以后来旗里可多住几天了。

    接羔子打草打羊防疫针等好多事,自己也省心多了。

    笑呵呵唱着说:“舅舅呀,来牧区没几年,把肉吃溜口了,奶茶奶皮子奶豆腐也下口了,起羊粪砖也闹机密了。”

    “骆驼见了柳,阿来夫见了酒,馋得腿走不动了,是你告诉我的呀。”我美滋滋地说,“给我备几只‘卧羊’捎回去,你舅妈没吃够呐。”

    巴雅尔笼络了9家牧户自愿成立了牧民合作社,把油田煤矿和矿山全围在了里面。

    这生米做成熟饭了,不让他干这个联络员都不可能了。

    俄日敦达来电话里半笑着说:“老爷子的牧场也入股了你的合作社,替你高兴,可要打理好咯。把草场当回事,有事啊,为难自己,也不让他们心里添堵。撤走了草场,那成啥呀。有事到旗里找我。”

    巴雅尔低头扣着指甲里的灰,翻了一眼瞅着额日敦巴日。

    边抠边回敬着说:“油灯粪火过来的人,饱了拿干粮,热了带衣裳的理儿我懂,达来旗长。”

    额日敦巴日打着雷下着雨的敲打着巴雅尔:“可不是黑天开灯,雨天打伞这么方便。”

    他抠着鼻疙在手里揉搓着:“不要和水说冰的事。在辈分上说,是有了水才有冰,还是有了冰后再有水,没人能闹机密。”

    “你说的也不全对。”额日敦巴日隔断了他的话。

    满都拉说:“真的是没有雨天打伞那么方便,伸手就能把事办利索。千万甭做交往一人,得罪十人的事,吃了便宜成了靶子,一辈子捞不回来了 。骑骆驼的人,离长生天远不了哪去,‘杭盖’有难处,‘戈壁’也有好处啊。”

    我左左右右看着身边的几张脸,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嘎查长闭着眼,揪着鼻毛解释说:“在牧区啊,养羊,钱来得快,草场消耗的也多。有些牧民少养一些羊,也要养骆驼,心和草原连在一块的,长生天能看得到的。有水有草的地方是杭盖,在杭盖当牛马,不到戈壁做人,这话是不对的。”

    巴雅尔补充了一句:“骆驼的圈子大呀,春天放出去,在外面溜达走得很远,秋天就回来了。”

    铁蛋和乌日根也入了合作社,阿来夫坐不住了。

    巴图的入社,着实让查娜整整一宿没睡好觉。指定是件好事,要不俄日敦达来是会阻拦的。

    她踹了一脚打着呼噜的阿来夫:“瞅着人家吃肉,一口热烫喝不上,闹不闹心呀。”

    东山包上起了一片一片的黑云,阿来夫的心情也和这天气一样的郁闷。

    云缝间露出了一半红脸蛋,慢慢的又是灰蒙蒙的一片,无限的拉长扩散着。

    他翻身压住了她,摸着脖子急红了眼:“瞥了些啥呀,我找他去。”

    没进商店的门,就高声喊着:“心眼好,心眼多不可怕,放在肚子中间,走路的影子也能立起来。啥意思啊,把我落单甩在一边?”

    巴雅尔心里热乎乎的,嘴上却挂满了冰雪:“是你自己要落单的,拉你都拉不回来。要拆,自己拆去啊。一大早的,嘴边的奶皮子收拾得蛮干净的。”

    阿来夫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响着,有点不踏实,抹了一把嘴角:“有9户了吧。”

    “回去跟大嫂说,加上你是9 户。”有了他这句撂底子的话,阿来夫的屁股粘上了马背,一溜风的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查娜不放心地把额日敦巴日喊过来了。

    “我等了这么多天,也没等到他的回话。听说巴图也入了,瞅定是个好事。”

    嘎查长说“入社”的协议没签,网围栏不是说说嘴,想拆就能拆的。

    他们没那么傻,白纸没落上黑字,秋后咋分钱啊。

    又说:“旗里跑的公交车,早一站晚一站的,都是一块钱,会找你的,也许过不了四五天。”

    他这几句话哪能拴住她的心。

    查娜开口了:“我的肚量没你的大……等等等,等到啥时是个头啊。”

    嘎查长坐不住了,掏出电话又塞进了兜里,强打着笑脸说:“你让那颗歪脖榆树叶遮了眼。翻过山包,前面沟窝里是芍药谷,芍药谷东面是万亩油菜花,流油的一片。巴雅尔能回过头来说软话的。 ”

    阿来夫一扎进门,瞅着桌子上多了一碗奶茶,知道老婆不放心自己能把事办好。

    他抬嘴巴朝媳妇喊着:“成了,围栏过几天就能拆了。”

    查娜问嘎查长:“压水井的水没有了呀,牛羊喝啥呀。 ”

    “入了合作社,你怕啥呀。让巴雅尔重新打一眼井,再按个电动水泵。”

    查娜瞅了一眼阿来夫,还是担心:“看这架势,猴年马月的事了。围栏没拆一根,指望不上合作社了。”

    嘎查长说:“拆起来还不快,把两边和中间的立柱拔走,铁丝网卷走就是了。”

    阿来夫朝西北的羊粪堆去了。

    嘎查长瞅着阿来夫的影子,顺手把查娜搂进怀里,脸上堆满了咯咯的笑声。

    勒勒车一旁的大黄狗汪汪地叫着,她慌乱用手捋了两下零乱的头发,放下上衣出了门。

    南面七八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穿着橘红色的工作服。

    一个矿工朝她喊着:“嫂子,没去上班啊。到了你门口,不喊我们进去喝口奶茶。”

    她没看清谁在说话,瞅准了后勤保障部的会计说:“一色的衣服混了脸,王会计啊,进来吧。”

    王会计镜片后面的眼睛绕着蒙古包转了两圈,打量了这伙人,进去装不下,回笑着:“他们要回去赶四点班,下次吧。”

    额日敦巴日从门缝里瞅着晃动走远的背影,难怪巴图说他们是粪坑里的苍蝇,乱嗡嗡的落到那里,不是下扣网兔子,就是掏獭子,乱挖黄芪、透骨草和肉苁蓉,哈拉海也成了下酒菜。

    阿来夫去了铁蛋家,懵头懵脑地问:“猴年马月能拆围栏啊?咋的了,你也不入他的合作社了。他横了心,把你甩单了,咋办啊。”

    “我和你不一样,你在边上甩单了,不影响他。我在中间隔着,我不拆除围栏,巴图咋办啊。他瞅准的可是俄日敦达来,死活要拉巴图进来,巴图铁了心。我手里有拿住他的东西,不怕他耍儿马子脾气。”

    铁蛋的眼珠子在他的脸面上滚来滚去的,琢磨着入社这事。

    让阿来夫给评评理儿:“干嘛给乌日根1.2,给我1.1,明摆着欺负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把1.2落到纸上,我立马拆。”

    巴雅尔怕开错了头,其他牧户也过来闹腾,气冲冲骂着铁蛋,和呼和巴日是亲戚有啥用?奶子大没奶水,孩子吃不饱哇哇哭,不叫他的草场隔断了巴图的,想入合作社也没人拉他进来,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又不耐烦瞥了阿来夫一眼,瞅着指头上捏着的一小块黄疙:“不着急上火,嘴上能有这东西嘛。你天天瞅着铁蛋的长相,落在地上的影子能猜的出他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不要瞎说,哪有1.1和1.2这一说啊,那是挑事的人,说谎话。”

    可他还是给了铁蛋1.2,却在阿来夫面前吹风:“铁蛋睡醒了,找不到梦了,重新躺下去找回呀。”

    铁蛋捏着协议,这1.2可是落着白纸黑字上面的,瞪圆了眼跟阿来夫说:“巴雅尔的耙子是没得说,它的爹妈都是双羔,不愁接不了双羔。手长胳膊短的也有些难处,不计较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巴雅尔要把撒到铁蛋和乌日根身上的损失找回来,入了合作社,整片草场他说了算。

    他实实在在不想放弃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钱”,升高一下温度说:“卢总啊,明年的协议,是签还是不签?”

    卢德布眯起了笑眼:“该不该签协议,你的意思呢?你都是联络员了,那份钱比协议多呀。再签一份,就拿两份钱了嘛。”

    巴雅尔盯着桌上的水杯,说:“联络员的钱,是矿山给的呀。”

    卢德布瞅了一眼那脸色,哑巴吃饺子,肚里有数,一句话没说。

    巴雅尔说:“那片草场啊,遮盖不住也拖不走,我估摸着后期补了个假合同,不顶事呀。阿斯夫啥来路?经不起打听的。”

    卢德布看他说话的眼神和口气,比自己还清楚煤矿把那片草场租给了阿斯夫,确实是补了一份不收租金的合同。

    看来明年的协议还是要签啊,自己可是在酒桌上和俄日敦达来牙对牙口对口的说好了,要丢卒保车的,就算给他封口费了。

    巴雅尔猜透了他的心思,拍着肚子说:“啥事也遮不住我的眼睛。夜里是眼睛睡觉,耳朵听话;白天是耳朵装聋,眼睛瞪得老大。”

    卢德布看着他长长的脖子和那尖尖的小眼,想到了鳖,双手对成一个圆形开起了玩笑:“眼睛瞪得老大有多大啊。脖子伸出领口转一圈,鞭杆脖子秤星眼,磨盘身子腿又短,打一个动物名。”

    瞅着他那朦胧的眼神,卢德布用无名指和小指比划着鳖的爪子在动着,哈哈笑着引开了话题:“不说牙外话了,我的意思希望你签。余下的钱找小宋去拿。”

    他把鼻疙在手里揉搓了十三遍才开口说:“卢总啊,你比老鳖还精啊,比龟的心眼还多出一百个呐。”

    他把巴雅尔这只刺猬绑在车轮子上,走到那里拖到那里,不至于伤到自己和俄日敦达来。

    巴雅尔悟透了一个理儿:

    让小孩饿肚子了,找饭吃,他会不哭不闹。

    要是让饭去找小孩,肚子里饱饱的,哭着闹着喂不进一口饭。

    孩子上火大人遭罪,啥事也要讲个方法方式,没有比吃饭更简单的事了。

    卢德布和饿肚子的孩子,没啥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