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千零五十章 欲使其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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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真玄今晚也许喝醉了。

    但他说出来的话,不一定是醉话。有的人说真话时总喜欢借着酒的名义,而且这个理由适用于各种场合。

    比如对暗恋已久的女孩,比如对长期积累不满的上司。

    金真玄是一位忠心耿耿的汉子,他认死理,做人也不够圆滑。所以当泉男建篡位时,他二话不说召集部将,拥戴泉男生。

    哪怕被泉男建大军层层围剿追杀,他也忠心地护着泉男生,直到将泉男生送到苍岩城,再也无法逃脱,他仍不离不弃地跟在泉男生身边。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坚定地认为,泉男生才是高句丽的王,唯一合法的王,王位是泉男生的父亲泉盖苏文亲自传下来的,他是毫无争议的正统。

    但是,金真玄却没想到,这么多部将忠心拥戴的王,却背叛了自己的王位,背叛了宗祠高庙,他向敌人归降了。

    可以理解泉男生为了求生做出的决定,但金真玄这些日子却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他是铁杆的反唐将领,他的父亲也是高句丽的将军,死在唐军的刀下,他无法接受现在的结局,更不可能忘记国仇家恨,忘记信仰,转而投向敌人的阵营。

    这比死还痛苦。

    所以,金真玄今晚喝醉了,他需要这个理由说出心里话。

    很显然,他的心里话并不被泉男生父子认同。

    双方的价值观根本不在同一个频段上,夏虫不可语冰。

    泉男生父子需要的,是重新夺回王位,哪怕向敌人屈膝投降,只要王位在手,也在所不惜。

    权力是个诱人的东西,它能蛊惑人的心智,为了得到它而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出卖灵魂和尊严。

    于是,王臣之间积蓄的矛盾,今晚彻底撕破了遮羞布。

    泉男生今晚的好心情全被金真玄破坏了,脸上的笑容迅速僵硬起来,表情变得阴沉,冰冷的眼神盯着金真玄,帅帐内的低气压令人窒息。

    “金真玄,你若已醉,不妨回营帐歇息。”泉男生冷冷地道。

    金真玄瞪着通红的眼睛,嘶声道:“王殿下,您快清醒吧!唐国是我高句丽的世仇,数十年来,我们多少袍泽兄弟的祖上父辈死在唐人的刀戟之下,你归降唐国,岂不令将士们心寒?”

    泉男生大怒:“放肆!你只是武将,竟敢妄议国政!降与不降,是你能置喙的吗?退下!”

    金真玄也怒了:“唐国人阴险狡诈,心存算计,我们在他们眼里也是敌人,就算归降,他们岂肯信任?最终也只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王殿下难道还执迷不悟吗?”

    旁边的犬子泉献诚冷笑道:“你享用着唐人送来的美酒美食,嘴上却说着恶毒挑拨之语,你才是真正的卑劣。”

    “唐国即将要灭掉泉男建那逆贼和反军,父王若不归降,最终也是死路一条,归降唐国,我们和将士们才有活路,父王才能夺回王位,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你看不清楚吗?”

    金真玄气道:“与虎谋皮,何其愚蠢!”

    泉男生勃然大怒:“滚出去!再敢胡言乱语,军法处置!”

    金真玄腾地起身,也不行礼,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帅帐。

    帅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垂头饮酒不敢多言。

    泉男生环视众将,冷冷道:“尔等也与金真玄同样的想法吗?”

    无论真心还是违心,众将纷纷摇头,性子圆滑的将领甚至当面痛骂金真玄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云云。

    酒宴继续,但帅帐内的气氛已然有些僵冷。

    半个时辰后,意兴珊的泉男生挥手令众人散去。

    …………

    唐军大营。

    李钦载披甲出了帅帐,领着部曲们巡视将士营帐和营内外的岗哨。

    走了片刻,李钦载脚步一顿,看着远处高句丽大营篝火通明,五千将士们围着篝火烤肉,气氛非常热闹。

    相比之下,唐军大营却显得冷清许多,不当值的将士们都老老实实睡在营帐里,大营内外只有寥寥几支火把燃烧,四周一片寂静,鲜有喧哗吵闹声。

    两座营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像隐没在黑暗里的巨兽,另一个像末日里最后狂欢的小丑。

    静静地看着远处狂欢的人群,李钦载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

    “阿四,明日再给高句丽大营送去五百斤美酒,还有各种美食,没错,又是我犒赏他们的……”

    李钦载顿了顿,又道:“为了不让他们怀疑,明日咱们大营也饮酒,不过是假装的,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准饮一滴酒,跟他们一样点起篝火,装出个热闹样子就够了。”

    刘阿四迟疑地道:“五少郎,咱们今日送了酒过去,也没见他们搞出什么乱子,难道以后咱们每天都送酒?”

    李钦载笑道:“欲使敌人灭亡,必先令敌人疯狂,敌人若没疯狂,送点酒帮帮他们。”

    “我就不信这群糙汉子喝了酒以后都那么冷静,只要有一两个忍不住闹事的,被他们一扇动,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我们要等的,就是他们何时冲动起来。”

    巡视大营一圈后,李钦载回到帅帐。

    小八嘎在帅帐内等他,见他回来,上前便要给他卸甲,李钦载挥手制止了她。

    “不忙,这几日我不卸甲,因为随时可能出事。”李钦载笑道。

    小八嘎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军中事她向来不闻不问,她知道男人忌讳妇人多管闲事。

    “不卸甲,难道也不睡觉吗?”小八嘎轻声问道,眼睛眨啊眨的,眼神里似乎有期待。

    李钦载一愣,随即警惕地道:“你说的‘睡觉’,是正经的睡觉吗?”

    小八嘎垂头羞涩地一笑,道:“五少郎想怎么睡都行,奴婢配合您。”

    李钦载打量她,发现她今晚又是双马尾造型。

    长久以来,他与她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只要她梳着双马尾造型,就代表着她不老实了,需要有个精壮的男人收拾她,当晚少说大战三百回合,彻底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小八嘎贴了上来,李钦载身上的铠甲冰冷,贴在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五少郎要不要再努努力?奴婢觉得……今晚可能会怀上未来的倭国之王呢。”小八嘎美眸带着媚色,眼波流转,风情无限。

    李钦载呆怔片刻,接着气急败坏,二话不说一个过肩摔,将她狠狠摔在床榻上。

    “金乡把我当牲口使,你也把我当牲口使,太欺负人了!”李钦载悲愤地道:“……我跟你拼了!”

    说着李钦载狠狠地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