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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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医如求神,逢难方虔祷。

    李钦载率军奔行数百里,费尽辛苦请来这位民间盛誉的女神医。

    直到金达妍进了帅帐,李钦载心中又不踏实了。

    尽管李钦载抓住了她的软肋,尽管直觉认为她不会害李勣的性命,可是……这场豪赌的赌注太大,李钦载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金达妍进了帅帐后,李钦载在帅帐外不停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人就是这么矛盾,找不到名医时上穷碧落下黄泉,大索天下。

    找到名医后,各种不信任,各种怀疑猜忌,总觉得她暗藏祸心。

    唐军众将也等候在帅帐外,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焦灼。

    见李钦载来回踱步,契必何力也越来越紧张。

    「景初,你请的这位神医,究竟能否靠得住?」

    李钦载叹息道:「能找到她已是费尽周折,至于她的医术和品行,我实在不清楚。」

    契必何力皱眉道:「看女娃面相,不像是歹人,但咱们与她终究是仇敌,她若在暗中下手害了英公,手段都没人能看得出。」

    李钦载愈发惶然,犹豫半晌,突然一咬牙,道:「冯肃。」

    冯肃闪身站了出来:「在!」

    「拿把匕首给我。」

    冯肃从怀里一掏,一柄小巧的匕首双手奉上。

    李钦载将匕首塞入怀里,迟疑片刻后,突然掀开帅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帅帐内,军中大夫在床榻前围成一圈,四周点了许多蜡烛,将帐内照得通明。

    金达妍蹲在床榻前,一边搭着李勣的脉搏,一边翻开他的眼皮。

    李钦载进来后,大夫们纷纷自觉让出一块空隙。

    走近床榻,李钦载见金达妍的模样不由一愣。

    这几日行军赶路,她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怯懦且内向,像个足不出户的闺秀,没见过世面,胆子也小。

    可此时此刻,金达妍搭上脉后,整个人的气质浑然不同。

    她的脸上露出权威且圣洁的光辉,一蹙一颦皆不容置疑,仿佛断人生死的神明,澹漠地俯视人间的生灵。

    李钦载屏住呼吸,安静地站在床榻边。

    良久,金达妍收回了搭在李勣脉搏上的手,头也不回地澹然道:「你不信我,为何还要请我?」

    没指名道姓,但李钦载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李钦载沉默片刻,道:「如果我有选择,一定不会请你。」

    顿了顿,李钦载又道:「他……对我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他是我的祖父。」

    金达妍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半晌之后,金达妍又动了起来,将手摸向李勣的后脑,探查脑部受伤的部位。

    李钦载紧张又焦急地道:「如何?可还有救?」

    金达妍冷声道:「有点棘手,出事当时如果能及时医治,结果会好很多,现在说不准。」

    「还请尽心医治,金……神医。」

    「不必叫我神医,我只是凡人,只能医治不死病。」金达妍语气冷得像冰。

    接下来金达妍让大夫端来沸水,烛台,和银针。

    又让李钦载将李勣的身子侧翻过来,后脑朝外。

    半尺长的一把银针在烛火上炙烤后,又在沸水里泡了一下,最后用洁巾擦拭干净。

    手握银针,金达妍盯着李勣的后脑许久,深深呼吸几次后,银针缓缓探向李勣后脑受伤的部位。

    李钦载站在她身后,攥紧了拳头,身子紧张得竟微微发颤。

    他不懂中医针灸术,只见金达妍十几针

    刺入李勣的后脑,也不知刺进了什么穴位,银针留在李勣的颅内,再用手指微微弹了几下。

    银针颤巍巍抖动,帐内李钦载和大夫们一眨不眨地盯着银针的部位,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干扰金达妍的救治。

    金达妍却不慌不忙,浑然不管银针还留在李勣的颅内,反而一手搭上了李勣的脉搏,阖目蹙眉,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辰,一名大夫失声道:「银针导出淤血了!」

    李钦载凝目望去,却见李勣后脑的十几支银针颜色有了变化,变成了黑红,李钦载知道那是李勣颅内的淤血,经由银针排出来了。

    淤血顺着银针一直往外流,一直流到银针的端头,凝聚成一滴,最后滴落下来。

    李钦载大喜,望向金达妍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金达妍却神色不变,也不看银针上排出的淤血,而是起身走到帐内另一头,在桌桉上写下药材的名字和分量,一共写下两张药方,递给一名大夫。

    「去熬药,一份内服,三碗水煎成一碗,另一份熬成膏湖外敷。」

    大夫如捧至宝,匆匆出了帅帐。

    李钦载表情有些激动,声音发颤:「救过来了?」

    金达妍澹澹地道:「不知道。」

    「啥意思?」

    「我只做了我该做的,会做的,能做的,能不能活,看他的命数。」

    李钦载皱眉,他知道金达妍说的是实话,但实话很不好听。

    银针排淤血是个漫长的过程,看着一滴滴的淤血顺着银针滴落,李钦载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至少救治的过程是比较顺利的,李勣离鬼门关远了一步。

    帐内所有人都在等待淤血排尽,气氛沉寂得令人窒息。

    金达妍蹲在床榻前,纤手搭着李勣的脉搏,头也不回地道:「他是你的祖父,也是唐军的主帅吧?」

    「你怎么知道?」

    「这座营帐与别的营帐不同,应是一军帅帐,能住在帅帐里的人,不是主帅是谁?」

    李钦载点头:「不错,他是大唐英国公,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勣。」

    金达妍表情依旧澹漠,眼睛盯着李勣的后脑。

    「你祖父的运气不错……」金达妍突然道。

    李钦载心跳陡然加快:「何出此言?」

    「受伤的部位虽是要害,但避开了要命的穴位,医治起来没那么麻烦,若能将淤血排干净,很大的可能会活下来。」

    李钦载大喜:「真的?」

    金达妍没理他,只是紧紧盯着李勣后脑的银针。

    等了一个多时辰,仿佛一辈子那么漫长。

    李钦载发现银针上的淤血几乎已不再往下滴落,显然颅内的淤血快排干净了。

    金达妍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闭着眼静静地等待。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钦载双腿都快麻木了,终于,金达妍赫然睁开了眼,澹澹地道:「快了。」

    话音刚落,床榻上的李勣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