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雪树没说话，他略显心虚地移开眼睛。

    嗯，看上去不仅仅是为之前坑到卡沙夏而愧疚，更是为隐瞒了工作的难度与危险性，之后还要长时间坑卡沙夏而愧疚。

    川上济分析出这个小动作的隐藏含义，他回想起贝尔摩德给出的资料：

    军火这样硬核的“白道生意”，组织当然不会放心让莫吉托的家族全部经手。因此第三分部的行动组往往派出一到两名常驻成员协助他们处理事务——

    波兰雪树不算，这位壮汉是由莫吉托一手培养，然后再在组织挂职的，所以是莫吉托的人。

    除此之外，这个“常驻成员”可是个高危位置。

    近两年来，在川上济之前的常驻成员一共有五任：

    其中有两任死于非命，一任重伤，剩下两任见事不妙，麻熘地找借口调职了——而且死伤的那三位，从任何角度调查都挑不出纰漏，只能算是工作事故。

    从这种种劣迹推断，莫吉托和第三分部行动组的负责人君度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就不知道，君度把他川上济扔给莫吉托，是不是想借刀杀人，而且莫吉托又为什么想杀死一手培养的波兰雪树呢……

    啧，好多麻烦事。

    大脑里各种思绪飞转，灰发青年面色不显，他善解人意地说道：

    “其实也没事呢，米利安。要是工作日常真像之前那么刺激，我也能尽快适应的。”

    “我会帮住你的，卡沙夏。”听到这里，波兰雪树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不得不说如此暗流汹涌之际，身边还能有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憨憨，也能挺能调剂心情的，不知道琴酒带伏特加时，是不是这种感觉。

    川上济微笑着点点头，顺手往嘴里塞了颗柠檬糖。

    这时候两人已踏入通往最顶层的电梯，缓缓上升。

    灰发青年透过电梯侧壁透明的玻璃俯瞰着这座城市。灿烂的阳光被林立的高楼大厦分割出阴影。更远处，只露出一角的密歇根湖波光粼粼地闪烁。

    乘着电梯要是被狙击的话一狙一个准，川上济随便一瞅就在隔壁的大厦上找了好几个狙击位……

    他不动声色地移到波兰雪树身后。

    “这座电梯的确死过好几个人。”看出了川上济的意图，波兰雪树解释道，“为了杜绝被狙击的可能，埃斯波西托先生把附近几栋大厦也买下来了。”

    “啊，好主意。”

    灰发青年点头，把自己藏得更严实。

    又过了20秒左右，他们到达了顶层。

    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川上济游鱼般闪出去，波兰雪树紧跟在身后。

    出电梯后顶层只有一个方向，通往一扇电子操控的大门……不是正经办公室，莫吉托大概把这一层楼都改造成了豪华观景房，a国富豪常用的那种。灰发青年迅速判断出情况。

    那扇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

    川上济跟着波兰雪树走了进去，他没忘记仰起头，冲着右上方伪装成浮凋的针孔摄像头露出微笑。

    …………

    莫吉托的真实身份是c城着名企业家、慈善家、以及众所周知的狂热艺术爱好者艾德里安·埃斯波西托。

    褐发金眼，男性，结过两次婚，44岁，但是保养得看不出年龄。认识他的人一致评价这位意大利裔企业家豪爽正直，不拘小节，为人处世带着股和身份地位不匹配的亲切气质——

    甚至在组织成员卡沙夏面前，这家伙依旧端着张友善的笑脸，以一种郑重而热情的态度和穿着“寒酸”到连头发丝都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的灰发青年握手。

    可谓是把面子给足了……要不是这家伙想弄死他，川上济可能还有几分欣赏莫吉托。不过他此次前往也并不打算撕破脸皮。

    “让你见笑了，我远道而来的朋友。”莫吉托说道，“没想到在米利安接应你的途中竟发生如此意想不到的纰漏，我深感抱歉。。”

    “唉，这又有谁能预料到呢？天灾易逃，人劫难躲。对贫民窟那两个帮派来说，他们可算是踢到了铁板上啊，埃斯波西托先生。”

    卡沙夏彬彬有礼地说道，同样挂着温和的微笑，当然他没忘记阴阳怪气莫吉托一波。

    “初来乍到，希望您能谅解我的冒昧。我们的公司工作安排，是倾向于让一个人……不合时宜地在同一时间身兼数职吗？如是这样，我可能要评估一番日后的工作方式了。”

    莫吉托的笑容收了起来，他面带歉意的模样也无可挑剔：

    “当然不是，但是特殊情况总是让人伤脑筋啊。按照我们组织的保密制度，安排亲信迎接，便只有米利安能抽得出空了。”

    是啊，剩下知道组织存在的“亲信”要么死亡，要么重伤，要么被吓跑了。灰发青年在心理吐槽。

    又阴阳怪气了几个回合，显得咄咄逼人的川上济终于揭过此事。这时两人才开始正经地自我介绍。

    “艾德里安·埃斯波西托，组织代号莫吉托。负责组织部分对外事务。”

    “川上济，或者克里斯·川上也行。组织代号卡沙夏，奉组织之命从曰本东京调职到a国第三分部，请多多指教。”

    按照曰本的习惯川上济顺口带出来一句“请多多指教”，实际上卡沙夏是归于君度手下，职位和莫吉托同级，当然在那位先生那里卡沙夏甚至和君度同级。

    莫吉托并未对卡沙夏日后的工作分配置喙太多，这一部分其实是由灰发青年的上司君度处理。因此，他主要是和川上济天南海北地闲聊，以及套情报。

    当然，川上济也是话术用得滴水不漏的老手，几个回合后试探变成了心照不宣的情报交流。

    卡沙夏声称自己一直在曰本，和第三分部的莫吉托并不熟；莫吉托则表示自己对不喜欢“超出职责”的同事一直持欢迎态度。

    翻译一下，川上济的意思是，他是外来人员，和君度不熟，也没兴趣参和进两人的明争暗斗；莫吉托的意思是，只要卡沙夏不像君度派来的其他人那样想插手他的生意，工作生涯就会风平浪静。

    双方都听懂了，两人也都没相信几分。可能也就一直当背景板的波兰雪树以为卡沙夏和莫吉托真的是在融洽地闲聊。

    离开莫吉托的地盘后，这位壮汉甚至还期期艾艾地试图向灰发青年解释：

    “卡沙夏，在幽灵犬地盘的那件事的确是个意外，不怨莫吉托，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会把你牵扯进——”

    “我知道，我相信你。”灰发青年打断波兰雪树的道歉。

    随即，他又用日语补充了一句。

    “但是，这不妨碍我觉得你是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