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魏跃进点了一桌子菜，要了一箱啤酒。他们打算好好玩玩，直到一醉方休。

    菜陆续上到了桌上，无需谦让，七、八双筷子齐刷刷地就伸到盘子里去了，动作慢点，可能会吃不上。好在那时候的人实诚，给的量足，不怕吃饭的人肚皮大。

    吃了一阵，魏跃进他们就又喝上了酒。杨惠兴、许韶华是魏跃进的发小，自小一起长大，关系铁得不一般。郭跃进考上了北京大学，杨惠兴和许韶华虽然没多少文化，高考时连预考都没进，但不妨碍他们高兴，高兴得就像是自己考上了北大一样。

    杨惠兴在得知魏跃进考上北京大学的第一天，就跑到魏跃进家去了，当着众多的人，高声说道：“跃进！考上北大了，厉害！厉害！你狗日的将来发达了，别忘了兄弟。”一屋子的人放声大笑。当时也在屋里的魏邵宇脸上挂不住了。魏跃进是老子的儿子，咋成狗日的了？魏邵宇恼羞成怒，把杨惠兴给赶出去了。

    一桌子人又吃又喝，气氛就热闹起来了。

    杨惠兴掂着个啤酒瓶子，给这个倒完，又给那个倒，逼着别人喝酒。

    乔建国、赵玲玲、王娟也是当年考上大学的学生，气质文弱，仪态端庄，温文尔雅，矜持有度，让杨惠兴感到很难融合到一起，所以，就不纠缠乔建国、赵玲玲、王娟他们，只管纠缠魏跃进和许韶华。

    杨惠兴点着啤酒瓶子，在转了一圈后，大声说道：“碧蓉就算了，还是小姑娘，跃进你得喝！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嘛。这酒得喝！”

    魏跃进端起酒杯说道：“连杨冬瓜都会说诗了。喝，这酒我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嘛！”说完，一仰脖子，喝了。

    杨惠兴个不高，长得胖，肥嘟嘟的，像个冬瓜，魏跃进他们就给杨惠兴起了个外号：杨冬瓜。

    “好！爽快！”看魏跃进喝尽了杯子里的啤酒，杨惠兴大叫一声，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也喝了，嘴里嘟囔道：“久旱逢甘露--一滴！”

    旁边的乔建国、赵玲玲、王娟就笑，心想，看这个人大不咧咧的，说话还挺幽默的。

    许韶华就骂杨惠兴道：“杨冬瓜，知点足，一滴就不错了，这是甘露啊！”

    其他人闻言大笑。

    笑声中，杨惠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子，又喝了，说：“他乡遇故知--债主！你们瞧我这个倒霉劲！遇着谁不行，偏要遇着债主？！”

    “哈哈哈哈！”大家笑得更凶了。

    许韶华又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怕你跑到他乡。”

    杨惠兴摇着酒瓶子，又说道：“洞房花烛夜--人妻！”

    因为还有赵玲玲、王娟等女同学在场，魏跃进就骂杨惠兴道：“杨惠兴，李惠兴，你还能不能喝了？我咋看你是醉了？”

    杨惠兴摇这酒瓶子说：“我没醉，我没醉，我还能喝！”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魏跃进用手压住了杨惠兴端酒杯子的手，说：“杨惠兴，你真的不能喝了，你再喝，就彻底醉了。先缓一缓，等一会儿再喝。”

    杨惠兴推开了魏跃进的手，一仰脖子又喝了，然后吧唧着嘴，看着魏跃进说：“金榜题名时—跃进！”

    这回，大家没笑，只是愣愣地看着杨惠兴。

    魏跃进站起身来，抢过了杨惠兴手里的啤酒瓶，说道：“惠兴，你这个资本家的狗崽子，喝醉了是不？有想法了是不？您哪，边上凉快去吧！”说着，就把杨惠兴扶到了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又返回身，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杨惠兴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蔫头耷脑地，缓着酒劲。

    其他人继续玩着。

    兴奋中，魏跃进提议道：咱们玩飞花令吧？

    其他人高叫道：好！

    已经上了初二的秦碧蓉，望着魏跃进问：“哥哥，啥叫个飞花令？”

    不待魏跃进回答，乔建国就抢着回答道：“小妹妹，飞花令就是以一个字为令，我传给你，你要接住，然后你再传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又要接住，接不住就算数了，就要喝酒。古代的时候，这是一种酒令。”

    作为魏跃进同学的乔建国去过魏跃进家，见过秦碧蓉，也喜欢秦碧蓉，故此抢着在秦碧蓉面前显摆。

    秦碧蓉没听太明白。秦碧蓉旁边的赵玲玲瞪了乔建国一眼，说道：“瞧见鬼，别显摆了成不成？”

    赵玲玲的四川话说的很标准，乔建国被她一说，就变成‘瞧见鬼’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

    这回，没有许韶华和杨惠兴什么事了，许韶华就也走到一边，坐在一张椅子上，像杨惠兴一样，缓着酒劲。

    魏跃进他们就玩起了飞花令。

    魏跃进说道：“我们以花为令，背古诗词吧。我先来。”说着，魏跃进就先来了一首唐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唐朝崔护的，《题都城南庄》。瞧见鬼，接！”

    在众人哄笑声中，乔建国接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唐朝李白的，《赠汪伦》。赵玲玲，接！”

    赵玲玲遂接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唐朝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王娟，接！”

    王娟接道：“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唐朝杜甫的，《绝句漫兴》。赵玲玲，接！”

    赵玲玲接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宋代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瞧见鬼，接！”

    赵玲玲想让乔建国喝酒，就故意喊着‘瞧见鬼’，让乔建国接。乔建国就接道：“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软驻年华。唐朝杨凭《千叶桃花》。赵玲玲，接。”

    赵玲玲刚接完，猛然听乔建国让自己接，赶忙接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唐朝周朴的，《桃花》。魏跃进，接！”

    魏跃进就接道：“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唐朝李白《忆秋浦桃花旧游》。秦碧蓉，接！”

    秦碧蓉一直在旁边看着热闹。秦碧蓉以为是他们大哥哥、大姐姐们玩得游戏，与自己无关，没想到魏跃进想故意逗逗秦碧蓉，在对完自己的一句诗词后，一本正经地喊着秦碧蓉的大名，让秦碧蓉接。

    上到初二的秦碧蓉也背了不少唐诗，但她没准备，猛然听到魏跃进让自己接，一时竟想不起一句带花的诗词来。着急中的秦碧蓉猛然想起过年时家里贴过的一副对联，喜上心来，高声对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转向秦碧蓉，齐声问道：“谁的？”

    “对联上的”

    秦碧蓉羞涩地答道。

    哈哈哈哈，一群人放肆地大笑。

    笑毕，魏跃进看着其他人道：“该谁了？”

    其他人都摇头。

    魏跃进就转头看着秦碧蓉道：“碧蓉，你喊谁接了。”

    秦碧蓉摇头。这群人里，除了乔建国外，其他的人她不熟悉，根本叫不上名字来。

    其他人就笑。笑毕，异口同声地说，没办法，跃进提议的，谁对不上谁喝一杯啤酒。小妹妹是对上了，但没有指定接的人，在小妹妹这里断了，自然是该小妹妹喝。

    魏跃进道：“我妹妹不喝酒。”

    那怎么办呢？其他人就问。

    魏跃进道：“那只有我喝了呗！”说毕，魏跃进看着秦碧蓉道：“我妹妹唱歌好，我喝了这杯啤酒，我妹妹给大家唱首歌，就唱她们老家的民歌，陕北民歌。”

    秦碧蓉的爷爷是陕北人，是解放大西南时随二野进川的，四川解放后，就留在了四川工作。

    “好！”其他人一致响应。

    秦碧蓉不是魏跃进的亲妹妹，是魏跃进父亲娶的后老婆带过来的，这个情况，大家都知道；所以，其他人就热烈响应。

    秦碧蓉羞红了脸。

    很小的时候，秦碧蓉就听母亲唱陕北民歌，特别是‘兰花花’、‘一对对毛眼眼望哥哥’等陕北民歌，母亲唱的尤其好，给秦碧蓉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在家里时，秦碧蓉经常唱，但在生人面前，秦碧蓉不好意思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