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第八百一十八章 、能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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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院长只是表明了心志,并没有与宫梦弼单独久留。她是个极大胆的女子,哪怕是拜山门表心迹,大多数人也会选择在更加私密的时候。
这一路行来,除了她以外,别的院长也不乏来宫梦弼面前投贴的,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有些是荀祭酒的门生,是天狐院里野狐的派系,要在宫梦弼身上下注押宝,要借他东风者有之,要扶他入青云者亦有之。
有些是不参与派系,但仰慕他的声名,因此有意与他结交的。
也有些存着更复杂隐秘的心思,想要攀附他,从他手中得到好处的。
甚至也有世家出身的旁系,有意与他建立暧昧的联系。
如崔院长这样直白又诚恳,不避讳也不畏惧,不攀附也无所求的,却并不多了。
不论是什么样的心思,在宫梦弼手中都有可以用的位置。说白了,这些人在天狐院都是边缘人士,有志向与意气的,可以用大义去感化他,报团取暖筹谋利益的,也可以用利益去驱使他。
但是像崔院长这样的,就更要好好珍惜与考量了。
狐子院巡查并不为巡查本身,其一是彰显神女对狐子院的重视以震慑宵小,那些暗中对狐子院做手脚的人经此一遭,也掂量掂量会不会被人查到身上。
其二才是对不妥之处加以矫正,让天狐院的恩泽能落到野狐头上,为野狐教化、修行乃至入仕铺路。
其三,于宫梦弼自己而言,也是在为自己造势、养望。荀祭酒在巡查开始之前就已经借着集会的由头把宫梦弼推到台前,让他与诸位狐子院院长打过照面了,而后又以狐书编撰的身份参与到巡查之中,跟所有的狐子院院长都有了交情。
山长、祭酒的态度虽然没有明说,但宫梦弼是心中明白的。他办成了几样大事,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心志、手段与修行,可以担当更重要的角色,承负更大的责任。
回来的时候崔院长和宫梦弼相谈甚欢,纯婉仪听了一耳朵,发现都是些教学、教化、狐子、培养等词句,都是公事,一点私交也没有的样子。
纯婉仪又想起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喜悦又有些失落,因此就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明甫先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梦弼道:“崔院长问了我一些狐子院的事情,请我去看了看就回来了。”
纯婉仪小声道:“我看崔院长生得貌美,又仰慕明甫先生,我还以为你们是聊些体己话去了。”
宫梦弼哈哈大笑,道:“纯姑娘怎么会这么想?因我推行狐子院,又编撰狐书,崔院长因此高看我一眼罢了。崔院长这样有大志向的女仙,哪里会跟我说什么体己话呢?”
纯婉仪微微感到讶异,但这样的话从宫梦弼口中说出来,却又并不奇怪了。
“明甫先生很欣赏崔院长。”
“她原本在天狐院受职,却放弃了清闲的日子,来此开辟狐子院,如何让人不欣赏?”
纯婉仪看着他,道:“那我呢?”
宫梦弼含笑道:“纯姑娘天资聪颖,本就能大放光彩,却愿意自降身份跟着我们来巡查,又能摒弃成见,有心支持狐子院,我自然也是佩服的。”
纯婉仪嘴角含笑,道:“明甫先生真是妙人,有人艳羡我的家世,有人嫉妒我的天资,有人夸赞我的容貌,像你这样说我的,还是头一个。”
“那些先天带来的虽然让人羡慕,却不及后天修成的让人钦佩。纯姑娘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能做大事,就不是仅仅靠着家世禀赋、天资容貌就可以做成的。”
“这些都不能大事,那什么才能成大事?”
“长远的目光、广阔的胸襟、洞察的智慧、坚定的心智和一往无前的韧劲。”宫梦弼看着纯婉仪,目光好似火烧,“纯姑娘冰雪聪明,能想他们不能想之处,是个成大事的人。”
纯婉仪只感觉胸中好似充了一股气进去,挤得她心跳加速,闷得她面红耳赤,震得她心神动摇。
她这样看着宫梦弼,心里还是有个微弱的声音叫着:“完了!”
但这点微弱的声音,连她自己也不能听闻,挥之便去了。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却塞在喉咙,半句也说不出来。
等她略理顺的心神,就听宫梦弼已经在鼓掌了。
她侧眸看去,宫梦弼像是雁行山一个普通的狐子,对着胡博士行礼道:“多谢胡博士传道解惑,为我等开蒙道心!”
在他带领之下,群狐恭而颂之。
胡博士胡子抖动,笑得开朗,勉励道:“好好修行,广阔天下,大有可为。”
“谢博士!”
只是这一个打岔的功夫,纯婉仪本来鼓在心头的话,便又重新收了回去。
“明甫先生啊明甫先生,随随便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不是诚心的?”
宫明甫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方才的言语仿佛不是早有准备,而是随随便便就能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纯婉仪看着他,目光闪动着,心中却有自己的判断。
巡查使一行在群狐的恭送下离开了雁行山,前往了下一个狐子院。
只是从这一日开始,纯婉仪对待宫梦弼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样了。
宫梦弼一如往常,仿佛一无所知,但曹直讲却在观察之后得出结论:纯婉仪对宫明甫失去兴趣了。更确切的说,虽然偶尔还有亲昵的举动,但那种情意却变了。
以往纯婉仪还会打探一下宫明甫的私事,但打那日起,就多数都在聊公务,谈修行了。
宫明甫自己都没发觉,曹直讲自然更不会多嘴,只是偶尔心中感慨原来宫明甫什么都好,感情事上竟然这样木头。
就这样晃一晃,时间过得飞快。
等所有狐子院巡查完毕,已经迈入了隆冬了。
从赤松山狐子院出来,就见白茫茫一片,大风呼啸着,数尺深的雪把一切都掩埋了。
晴光耀目,一行人面面相觑,多有感慨。
几个月一起共事,哪怕是再不熟悉,也都熟悉了,再不习惯,也都习惯了。
胡博士感叹道:“今日事毕,辛苦诸位了,好好歇息,等岁宴再会了。”
宫梦弼最先道别,道:“我不回天狐院了,此地离我居所也不远,送别诸位,我就自行离开了。”
宫梦弼站在云车前,每个人都同他打招呼道别,关系融洽得很。
胡博士站在后面,笑眯眯看着,感叹道:“这宫明甫人缘这么好吗,怎么人人都跟他道别。”
纯婉仪站在他身边,道:“明甫先生这样的人,只怕很难会有人不喜欢他。”
胡博士哈哈大笑,等宫梦弼来向他道别的时候,更是嘴都没合拢过,勉励了宫梦弼几句,才登上云车。
纯婉仪注视着宫梦弼,眼波流转,道:“先生,岁宴再会了。”
娇小姐最后一个登上云车,拉车龙马在雪地上奔走,长风将积雪扬起,抖落漫天风雪。
纯婉仪向着云车外张望,宫梦弼的赤袍很快就成了一个模糊的红点,眨眼间就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