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奥直接从沙发上翻身而起，脚尖一挑将靠在沙发边上的曲柄拐杖挑飞起来，正好落入他的手中。

    他抬头看向四周。

    烈火与浓烟弥漫了整个客厅，呛鼻的烟气涌入他的鼻腔，几乎让他窒息。

    书柜，沙发，窗帘，房间里能够燃烧的所有东西，都燃烧了起来。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蔓延着刺鼻的，液体燃料的味道。

    在西托睡着之前，房间里并没有这样的气味。

    何奥抬头看了一眼客厅敞开的窗户，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紧闭的大门，随即他立刻回过头去，冲向了房间更深处。

    一旁的熊熊燃烧的木制衣帽架向着一侧倾倒，挡向他的前路，他直接伸出拐杖，猛地用力，一击将身前的衣帽架击断。

    分开的衣帽架溅射出几朵如同花瓣展开的火焰，何奥的身形越过了火浪，走到了屋子最里面的房间前。

    这个房间房门并没有关严，他直接向前撞开了这个房门，冲进了房间里。

    这是一个精致装饰的粉色儿童房，房间的边缘还立着一个不大的书架，不过此刻原本这些精巧的装点已经化作了火海的一部分。

    何奥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儿童房的窗户，此刻也是开了一个小口通风。

    “咳—咳—”

    一个穿着粉色睡衣的小女孩这时正在房间里侧的床上蜷缩着身子，薄薄的凉被落在她的身侧。

    浓烟使得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但是她并没有醒来。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液体燃料的味道，但是主要汇集在书架和书桌附近，并不在床边。

    何奥立刻冲了过去，单手把小女孩抱了起来。

    然后立刻向着门外冲去。

    房间里的书架已经完全燃烧成了一颗火树，倾斜着倒向门口。

    何奥伸出手去，手臂猛地用力，用手中的拐杖短暂的撑住了这倒塌的书架，然后他趁机侧着身子，从书架和墙壁的缝隙之间冲了出去，冲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他怀中的小女孩终于醒了过来，她迷茫的张开眼睛，“咳······爷爷，着火了？好热，好闷啊······咳咳咳······”

    浓烟呛进了她的喉咙，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咳嗽。

    “没事。”

    何奥弓着身子，向前冲出。

    此刻外面客厅的火焰已经更加猛烈，浓烟几乎形成了黑云，和火焰一起遮蔽了天花板。

    何奥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窒息和体力衰弱。

    火焰会和人抢夺氧气，浓烟也能使人窒息。

    他只能尽力下压着身子，躲开最上层的浓烟。

    所幸的是，这个屋子并不大，他很快就冲出了火海，抵达了大门口。

    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拉门把手。

    西托儿子家里用的这款智能锁是特利森集团的热卖款，为了预防火灾困死，有过热自动解锁功能，现在这个门在如此高温情况下依旧锁住，要么证明特利森集团虚假宣传，要么证明锁体应该被人破坏了。

    这种时候拉门把手是没用的，何奥伸出拐杖，用拐杖按开了门锁下方的一个隐藏盖子，在这个盖子下，是一个需要拧动的机械扣。

    何奥看了一眼这个机械扣，扣体表面的漆已经出现了氧化褪色，这证明此刻锁面的温度极高。

    “帮爷爷拿一下。”

    何奥把手中的拐杖递给孙女，后他将神识覆盖在手指上，握住锁扣，轻轻一拧。

    锁扣拧动了一点，紧接着锁舌里面好像卡住了，再用力就拧不动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道淡淡的能量在他胸腔汇集，然后被他迅速运转消解在身体里。

    他身子半蹲，尽量让腰腿的力量汇集到手臂上，再次用力。

    咔——

    锁扣被拧动。

    整个房门应声而开。

    然后他毫不犹豫，从孙女那里拿回了拐杖，猛地侧身，用拐杖勾住门把手拉开了房门。

    也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一个巨大的储物柜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向着他的身躯砸来。

    他毫不犹豫，直接冲出了房间。

    他看了一眼前方，周围邻居的门还是关着的。

    他抬起手环，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多。

    这一层楼的住户应该大多还没下班。

    何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熊熊烈火，这场火焰似乎才开始没多久。

    只是在液体燃料的助燃下，迅速变得不可收拾。

    随着何奥冲出房间，浓烟也弥漫到了走廊里。

    何奥伸出拐杖拉上了房门，隔绝了烟雾，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门锁上明显被击毁的前面板。

    随后他走到窗边，探头向下看了一眼。

    下方的街道上似乎有警报的声音。

    看起来是火警到了。

    西托儿子家里有火警烟雾警报，联通圣乔恩市的火警报警中心。

    刚刚起火的时候，火警就应该接到警报出发了。

    圣乔恩市的火警救援是收费服务，价格并不低。

    但是西托家人都有购买意外火灾险的习惯。

    通常情况下，买了保险之后，火警的出警费用会由保险赔偿覆盖，不过这保险只保损失，如果因为火势蔓延导致其他家庭遭受了火灾，涉及到赔偿的情况，保险是不保的。

    圣乔恩市的建筑都很密集，并且高层建筑居多，如果门窗没关，导致火势向上蔓延，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起来这一次比较幸运，火刚刚燃起来不久火警就到了。

    毕竟圣乔恩的火警效率从来都是随机的，有时候附近几家烧完了，甚至烧了几层楼，火警才姗姗来迟。

    西托儿子所住的这个公寓楼算是比较好的，虽然建筑很老了，但是防火设计还还不错，现在火势还没有明显蔓延的迹象。

    不过何奥关上房门之后，并没有久留，而是立刻抱着孙女，冲进了走廊尽头的消防门后，沿着消防通道一路往下。

    儿子家的楼层并不高，只有十二层。

    何奥的身形迅速在消防通道中穿行，沿途光照维若的感应灯一盏又一盏的亮起。

    在他怀中的孙女小心的抓住了他的衣领。

    从那些燃料的味道来看，这一次的‘火灾’是有人故意为之。

    既然火势可能才起没多久，那么放火的人应该也没有走远。

    西托一辈子没有什么施恩，也没有什么结仇，不可能有人专门过来他家放火，而且烧的还是他儿子的房子。

    液体燃料的味道最浓郁的地方除了容易着火的窗帘等物品，还有就是儿童房里的书架，以及储物柜。

    很显然，对方并不是冲着烧死西托爷孙这一老一少来的，更重要的目的是烧毁房间里某些特殊的物品。

    而且对方的燃料很显然也并没有那么多，所以只能泼洒在一些重点地方，而不是洒在西托爷孙身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纵火者担心浇在身上燃料会导致火焰蔓延太快，将人烧醒，导致他们想要烧的东西没有烧到。

    相对密闭的空间里，窒息比火焰更容易杀人。

    也有可能是二者皆有，不过对方液体燃料不多这一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而且对方应该没有破解门锁进入屋子。

    因为一旦进入了屋子，直接上消音器给西托爷孙补两枪就解决问题了，两颗子弹的事情，不必多此一举。

    对方干的这种明显是善后的活计，看起来是某个帮派的手段，杀人放火，家常便饭。

    虽然不同城市的规则和法律不一样，但是帮派们做的事情，大多是相似的。

    这一次放火应该是用远程无人机，或者类似的机械携带液体燃料通过敞开的窗户进入了房间，然后撒料点火，制造的火灾。

    这种液体燃料大概率是那种燃烧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燃料，虽然有刺鼻的气味，但是烧完之后，不会给联邦调查局或者市警察局留下比较明显的证据。

    在瑞吉特还年轻的时代，帮派就在干这种事，现在依旧在干这种事。

    不过晨曦市的帮派手段迭代比较快，属于地下世界引领潮流的一批。

    何奥对圣乔恩市的帮派并不熟，也有可能他们版本比较老，刚迭代到这个阶段。

    在思索间，何奥已经冲出了消防通道，到了地面。

    消防通道的大门直通向大楼后方的一个巷道。

    此刻在公寓楼临近的主街上，已经开始汇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许多人围在楼下，观看着火警的动作。

    何奥走到了大楼边缘，眺望了一眼人群。

    依稀之间，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满脸笑容，正拿着手环看热闹拍照的行人。

    这个行人他看着有些面熟，好像是儿子的邻居。

    然后何奥看到那个行人的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嗯······

    那个人看起来已经发现，火势马上要烧到他家了。

    何奥收回目光。

    此刻其实已经不必太担心火势蔓延了，虽然圣乔恩市火警的服务态度和出警速度比较随机，但是技术水平还是有的。

    何奥从衣服里在夜空中眺望了一眼。

    通常情况下，放火结束之后，放火的无人机会在旁边观察事后效果。

    西托的年纪大了，即使一直健身，视力也远不如年轻的时候，何奥仔细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在旁边一栋建筑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架缩在黑暗中的小无人机。

    而随着火警开始救火，那个无人机在夜空中摇晃了一下，开始沿着远离公寓大楼的方向飞去。

    何奥毫不犹豫，顺着无人机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是一架老式点对点遥控无人机，精准遥控距离在五公里以内。

    既然这些人是来‘善后’的，那么他们肯定知道什么。

    有关西托儿子的反常，以及夺走儿子儿媳生命的那次车祸。

    夏夜里的风拂过了他斑白的发缕，以及遍布皱纹的脸颊。

    缩在怀中的小女孩伸手死死捏住了老人的衣领。

    ——

    “成功了？火烧起来了？”

    体型娇巧的无人机在夜幕中逐渐放大，从空中缓缓滑落向这个幽深偏僻的巷道，落向巷道里停的布满金属补贴的越野车，以及站在越野车前的两个男人身前。

    “那是，你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

    手里拿着遥控器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同伴，笑道，“就是这一次真的麻烦，我这超长续航的无人机都给我整没电了。”

    “那个老头子和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他身后的同伴借着问道。

    “没看，”

    操控着无人机的男人看着无人机落下来，停在越野车的前车盖上，“这次火警来的太快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观察，免得被下面围观的人看到，“

    他将一个手提箱从越野车里提出来，开始装无人机，一边装，一边笑道，

    “不过我们第一次搞了那么重的安睡药进去，致死量，一个快七十的老头，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有门隔着，可能没吸多少，那老头肯定死定了，没被药弄死，也醒不过来，被火烧死。

    “放心好了，我做事谨慎着，我这两年干的这种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见过有活口吗？而且咱们这次的任务是销毁房子里的东西，灭口只是顺便的，这一快死的老头和一小孩，能干成什么事？能有什么威胁？”

    “也是。”

    同伴笑了一声，也帮着一起收起来。

    “要不是他们里面那个房间的窗户开的太小，只能让这个小的无人机去，”

    男人一边将手中的遥控器放进手提箱里，一边说道，“我直接换个大的，上面绑个装消音器的手枪，砰砰两枪，给他们一个痛快，免得在火场里被活活烧死。”

    他边说边笑，“这世上活着不比死了折磨？我送他提前去天堂享福，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他还得谢谢我呢。”

    男人将手提箱合拢，按下卡扣，提了起来。

    “那你愿意去天堂享福吗？”

    就在这时，一个稍带着些许稚嫩的童声在两人身后的夜幕中响起。

    “谁？！”

    两个人瞬间转身，并各自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手枪。

    紧接着，就是拐杖杵在地上的清脆声音，以及淡淡的脚步声。

    提着手提箱的刚刚操控无人机的男人手指扣在扳机上，警惕的盯着那片夜幕。

    “两个问路的人。”

    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从夜幕深处传来。

    淡淡的微光勾勒出来人的轮廓，那是一个挺拔的身影。

    来人穿着整洁的衬衫，挺括的长裤，拄着雕有木纹的曲柄拐杖，有着一头斑白的短发。

    时光在那布满皱纹的脸颊上留下了痕迹，而老人挺拔的身躯则仿佛挣脱了岁月的束缚，在夜幕中刻下了自己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