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驾驾！”

    西河牧场上，张青骑在一匹白马上，快意驰骋。

    乔北严等坐在一张大遮阳伞下，看着张青过瘾，都流露出笑意来。

    钟曲道：“六叔是马会理事？”

    乔北严微笑道：“是，在马会养了几匹好马。不过……赛马场上的马，和草原上的马，不同啊。”

    李芳洁笑道：“六哥，你那几匹马，能买下整片草原。”

    乔北严笑了笑，钟曲笑道：“不同的。那些血统名马，是富贵，是权势。草原上的马，是自然。都说返璞归真，什么是真？就是这自然。”

    齐娟收回目光，笑道：“张青之前还说，他去美国后不想买豪宅，想去买一片农场。国内的土地都是公有制，老美那边倒是可以买。他说，要先插一杆红旗到美利坚。”

    众人大笑。

    张青纵马回来后，将马递给李铁，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芳洁问道：“青仔，大陆最近和西方的关系很亲近，合作加深，你怎么还是这么敌视？”

    张青闻言一怔，随后正色道：“六婶，我真没想过敌视。从一开始，就是想在好来坞碾压全球的大环境下，保留一些华语电影的生存地。我还准备去好来坞扎旗开公司，好好培养一些人才呢。我相信国家也从没主动将白头鹰视作敌人，只要他们不故意使坏，我们更愿意交朋友。如果他们再大度点，愿意公平交流，认他们当老大哥都行。但是，人家不愿啊。”

    李芳洁笑道：“人家自己的技术嘛，不愿传你，也不算错啊。”

    张青笑道：“自然没错，那白头鹰也别阻挡我们实现大一统，别阻拦我们向别的国家学习，别欺负弱小……这些总是错的吧？”

    《剑来》

    乔北严笑道：“国家之间，有对错之说的。”

    张青点头道：“所以，大可不必将他们说的那么伟大高尚，是什么人类世界的灯塔。他们只是强大，并不是真善美的人间天堂。况且先进技术是他们搞出来的，但先进技术需要投入海量资源去堆积。这些资源，都是他们自己的吗？不，大部分都是从世界各国搜刮来的，甚至包括科学家，包括先进技术本身，譬如半导体。

    八十年代的半导体，完全是霓虹国的天下，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市场被他们垄断，打的美国本土半导体工业叫苦连天。而后白头鹰凭借在霓虹的驻军，强迫霓虹签下了两次不平等条约。要求霓虹市场上美国半导体产品必须要达到三成，更厉害的是，要求日本全面开放半导体技术和专利，自此，雄霸一时的霓虹半导体一蹶不振。

    八七年五位白头鹰议员在国会山前砸毁了东芝收音机，抵制日货在美利坚大行其道。

    九十年代初，全美上下都弥漫着对霓虹国的敌意和咒骂，超过七成民众对霓虹抱有敌意。（这一幕熟悉不熟悉？）

    在这种情况下，时任霓虹首相亲自赴美，花了一亿日元在美五十多家报纸上刊登‘道歉声明’，还说出了‘霓虹想要强大不能离开美国’，‘霓虹要继续竭力为西方更加坚强的团结做出贡献’等经典语录……

    但有什么用？老美对他们下刀子，一点也没手软。

    霓虹，可是白头鹰最忠诚的走狗啊。

    六叔说的很对，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公平对错可言，只有最赤果果的利益之分。

    所以，既然他们先做恶霸，那我们也只能去当土匪。

    这个时候再给自己套个枷锁去当君子，岂不太愚蠢？

    最蠢的，则是去跪倒、膜拜、信仰这等霸权的人。”（重庆灭了山火，都有人骂不如欧美灭火科技含量高，还不是一两个，你敢信？！）

    乔北严看着张青笑道：“不能全怪那些人，西方世界的那一套，太有迷惑性了。迷惑的第三世界国家的百姓尤其是精英们，没有不向往的。”

    张青笑道：“人家是世界第一强国嘛，这没啥好说的。不是一般的强，如果没有内乱，估计一百年里也难有哪个国家能在国力上真正追上他们。高精尖端的科学技术全拢在手中，白头鹰只会强者更强，想追赶……太难。

    所以要学习，要尊敬现实的差距，但没必要把技术高水平好等同于品德高尚，恨不能生一身白皮去认祖归宗。”

    “哈哈哈！”

    钟曲大笑后，语重心长道：“青仔，你一谈到白头鹰，文辞就会变得犀利尖锐起来，像是在写杂文。其实这并不好，既然你也知道技不如人，就要把头先低下来，虚心点，甚至忍辱负重的去学习。”

    乔北严收回眺望草原蓝天的目光，点头道：“钟生说的没错，你这个年纪难免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不过老美实在太强大了，举世无敌。你要是蝼蚁，露点敌意不要紧，人家不会多看你一眼。可以后你一旦坐大，这些话就会成大问题。在实力悬殊天壤之别的时候，早早暴露敌意，是非常愚蠢的。人家动动手指，你的那些布局就能化成飞灰。”

    张青笑道：“我知道，所以下个月准备去美国，买土地买豪宅买豪车。写点英文歌，英文，英文电影，靠投资来申请绿卡……争取做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桥梁。”

    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谑，乔北严和钟曲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乔北严严肃了些道：“你果真能这样做，最好！”

    张青点点头，目光看着满目绿色的草场，马匹悠闲的散步，不知名的飞鸟盘旋飞舞，不远处的溪水潺潺，再远一些，则是成群的牛羊……

    目光在他面上端详了片刻后，乔北严道：“青仔，好多人都在夸你，有才华又靓仔，我也常夸你。但是，你并不是没有缺点。”

    张青闻言一怔，然后忙问道：“六叔，我有什么缺点您说。不瞒您说，最近我也有些迷茫。受到的表扬夸赞太多，令我不安。我担心，以后听不到批评的声音，会渐渐自大自负，那就太糟糕了。”

    乔北严又忍不住笑道：“你这种品格，很难不让人夸啊。”

    钟曲也哈哈笑道：“谦逊真诚，是真的好。”

    张青急了，追问道：“六叔，您先说缺点。”

    乔北严笑道：“你缺点就是，青仔，你有野心！”

    张青闻言都懵了，迟疑好一会儿才道：“六叔，我这还……没野心？”

    乔北严摇头道：“你想做的那些，都是你身为一个中国人，自觉该尽的义务，这是你爱国的高尚情操，和人性无关。青仔，我问你，你喜欢权势咩？”

    张青摇摇头，道：“不喜欢，其实连正常社交，我都不怎么喜欢。”

    乔北严眉尖一扬，道：“呐，权势你不喜欢，金钱你也不迷恋，这个我们都是知道的。连南洋那边几十亿的资金动向你都不担心，可见银纸对你来说，就是银纸。赚了那么多，你居然不狂喜。名气呢，就更不用说了。不然以你的形象，自己写歌自己唱，早就博得好大的名声。美色……美色是我最搞不懂的地方。

    哪个少年人不喜欢美女？要不是有阿娟在，我都有怀疑你是gay啊！TVB对你着迷的女明星不知几多，乔氏片场上用小手段和你偶遇的，你连正眼都不瞧。人家畏你无线义太子的名头，也不敢过分。孙阔海他们，没少给你介绍美女，你都能跟和尚一样……”

    张青看了眼笑吟吟站一旁的齐娟，辩解道：“六叔，对爱情要忠贞的嘛。”

    两个老色胚想教坏戴红领巾长大的正直少年咩？

    乔北严呵呵笑道：“当然要忠贞，我又没为老不尊教你乱来。但男人见到美女不心动，不正常的。说说笑笑跳支舞，正常交际一下，阿娟肯定也会理解。就算我的女婿这样做，我都好理解的。可是你……让人困惑。

    之前呢，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可是这两天，我大概想出些意思来……钟生，你觉得呢？”

    钟曲微笑道：“青仔身上，有一种安贫乐道苦修士的风范。回家的那天我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对回家途中的景色好喜欢，哪怕在那座土屋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辛酸不好，很开心。好像，他再住进去也得。这不是正常年轻人该有的性格，真的不该。”

    乔北严竖起手指来对张青道：“明白了么？你有欲念，有野心啊！你内心太过平和，要不是有个好来坞在前头，你心中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你恐怕连眼下这些事都不会做。”

    齐娟抿了抿嘴，忽然道：“他一直说，两年后上了正轨，就给我做秘书。”

    钟曲吃惊道：“青仔，你莫要坑我。你去做秘书了，《明报》怎么办？”

    张青笑道：“我是想要安心创作，不才是更适合《明报》？”

    钟曲皱眉道：“你不是一心想弘扬中华文化的吗？埋头创作，怎么能行……”

    张青笑道：“别的肯定不行，但文化事业可行啊。”

    乔北严摇头道：“太天真了。那么庞大的企业，你就算殚精竭虑都难管好，更何况当撒手掌柜？阿娟……”

    乔北严抬头看向齐娟，齐娟笑应道：“我在。”

    乔北严道：“青仔这种状态眼下不算什么，他又好爱你，好甜蜜，你可能也发觉不到。但等时间长久了，日子平澹了，他百分百会出家。

    我不是危言耸听，活了近百年，又经历了那样的时代，见过多少天纵奇才，能得好下场的，少之又少。和美人一样，长的越好，越天才的，结局常常越悲惨。

    我原先并不信教，但七十岁后，我开始信佛，信因果。因为见了好多事情，没有办法解释的清的。”

    钟曲也点头道：“自古便有天妒红颜，天妒英杰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

    齐娟：“……”

    张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