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明天上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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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琰不太喜欢以去池外婆家,她对池外婆没什么意见,老人家嘛,胆子小一点,怕风怕光怕见人什么,她都能忍。她受不了是池舅妈,且不说她老人家曾经意图把娘家侄女说给池脩之,就是她这个人,也让郑琰觉得不舒服。冰冷,自傲,没落世家典型代表。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反正郑琰就是这么觉得。

    这样长辈,却是不能不见。本来郑琰都熙山准备好了一处小别业给这婆媳俩居住一了,但是她与池脩之不,思前想后,还是别送过去了,不然就池舅妈这一副□脸,得罪了什么人,救都来不及。

    怀着胃疼心情,郑琰还是挂着笑到了池外婆家。

    池外婆行动间已经有些颤颤巍巍了,郑琰对她说了池脩刚到鄢郡,无法擅离,正好她回京了,代为向外祖母请安。又拿出池脩之写书信来,池外婆拿着信纸,放得挺远地看,郑琰心道,老太太这是老花眼了。终于池外婆看完了信,慢悠悠地对郑琰说:“他还年轻,国事为要,正是建功时候。”她不懂太多事,却是知道,池脩之娶了这个媳妇儿之后前途大亮。天性胆小她,对郑琰这个外孙媳妇倒不挑剔,已经是一家人了,她也就不再闹腾了。

    池舅妈依旧是一副七情不动面孔,郑琰也不去对她浪费表情,互致问候而已。

    出了池家门,阿崔挺不满地对郑琰小声抱怨:“老夫人倒是可亲,可那一位长辈……夫人这二年来贴补得她们家,她十辈子没得过好处全占了,依旧那一副寡妇脸!”

    郑琰伸指,戳戳阿崔胳膊:“慎言。”

    阿崔“哼”了一声,不再言语。郑琰想,有这么个没有血缘关系长辈,确实也挺郁闷。两人既不是一个类型,又不互补,池外婆要是去世得再早一些,池脩之就剩这一个长辈了,算算池舅妈年纪,现也不过三十来岁,她要一直都是这么个性子,真是让人头疼死了!

    揉揉额角,郑琰忽然失笑,怕什么,终究是两姓旁人!我才是池家主母呢!

    “好了,打起精神来,去看看玻璃作坊去。”

    玻璃作坊名义上是郑琰家内坊,事实上也是,地点如今已不是秘密了,保密工作依旧做得很到位。庆林大长公主说不是玩笑话,确实有人想山寨郑琰玻璃制品来。只不过大多数人只是想想而已,别不说,光郑琰背景就够让人望而却步了。不是没有人想过通过收买等手段偷取所谓秘方,问题是,你敢偷、敢做,卖得出去吗?!前头没营业,后头就有人来抄你家,你信不信?

    京中权贵当然需要钱来支持奢侈生活,如果真有制出玻璃镜子本事,投靠未尝不是一个选择。让人郁闷是,郑琰她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非你投靠了皇帝,否则一切都是白搭!而且,玻璃制品之前并不普及,能烧制本来就少,将作头子是郑党,老米他儿子又得郑靖业照顾刚补官,一条心得很!你投靠皇帝?米源后脚就能把你作坊收到将作名下来,亏死你。

    所以,有心做玻璃人,根本不会去想跟郑琰抢生意。脑筋灵活只好退而求其次:咱们只做小块儿玻璃窗子好了,捡点儿剩饭吃吃,总不犯法吧?就有几个商人,商议着先琢磨试验配方,等到技术成熟了,再跑到略边远地方——至少是离京一千里,开窑制玻璃,然后也不抢占京城市场。郑琰作坊也不够大,产量也不多,不可能销得那么远。而每一州郡,都少不了有钱人,那也是市场!当然不犯法,你慢慢做吧,会做玻璃工匠不多,琉璃匠倒是有些,那就要摸索,科研很烧钱。

    这就是庆林大长公主所说苗头了。

    竞争对手努力时候,郑琰已经到了自己玻璃坊了,戴着帷帽,郑琰亲自接见了工匠。玻璃生意让郑琰赚得盆满钵满,工匠们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极大提高,干劲自是有。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摸玻璃了,老匠人们颇不习惯,俗话说得好,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就靠这门手艺混饭吃,生疏了,以后生计就要成问题。郑琰回京,又令重烧窑,匠人们都很激动,巴不得这一声儿。

    郑琰道:“今天却是要让你们做些其他小玩艺儿。”

    匠人们知道,这位夫人爱搞些鲜东西,忙凝神听着。郑琰也不客气,当然,言辞也含糊:“玻璃,是不是还能做些别东西?还有旁做法罢?”她前世又不是玻璃工,祖宗八代都不是干这个、街坊四邻也没一个是玻璃手工艺大师,只好凭一些电视上看来常识忽悠人。

    比如,吹制!

    用一根长铁管,沾上玻璃液,就是吹!然后根据需要加以加工,铁管她都鄢郡做好带来了。

    她就是这么一说,匠人们却是一直跟玻璃打交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听郑琰说完,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郑琰也很有兴趣去看,匠人们却面露为难之色,公推一位年老匠人出来对郑琰道:“夫人,那里头热,不雅像,夫人若急着看东西,稍等一小会儿,小人们去做了来。”

    郑琰很想去看,阿崔拉了拉她袖子,郑琰只好暂时应下:“也好。”

    阿崔低下头,轻声解释道:“那里面太热,他们都是打赤膊。”

    郑琰会意,坐等着他们去弄。不一会儿,里面就拎出个圆圆玻璃球儿来。郑琰一看就乐了,把这底儿压压平,不就是个鱼缸么?点上蜡烛,比纸灯笼还好用。啧!不错,相当不错!

    郑琰奖励一向是大方,又口述了几个造型,匠人们专业范围内也心领神会。加班加点制造去了。没错,加班加点!他们主要工作还是做平板玻璃和镜子,那个是赚钱大户。

    见郑琰对于创很重视,也有心思灵活工匠一门心思搞科研。真让其中一个想出了很先进工艺,比如说,通过铁管沾着玻璃液往外拉,他能够想到:如果是整支铁管往上拉着玻璃液,就像一卷布匹那样,唔这个略难,那么,用铁棍平板上碾呢?当然,手工会有难度,如果是机械力?就像把一匹布摊平长桌上……

    问题是生产力和生产技术跟不上去,他想法只能束之高阁。对此,郑琰扼腕了许久!她不知道这个方法可不可行,但是,她知道,后世钢板都能轧出来!她这个玻璃坊,连天朝一镇办工厂都比不上啊!

    郑琰迎风流泪:真要能开发出来了这技术,扩散之前,得是多大一笔收入啊!别不说,全身镜什么,一面镜子老子卖它十万贯!

    瞧,资本家比地主可手黑多了。

    郑琰也赏了发明人十贯钱作为奖励,同时隐讳地暗示:整点儿现有条件下可行技术方案行不?

    晚上回来就奋笔疾书给池脩之写信,把做过事情择要写了,又抱怨,玻璃真难搞!期间不乏肉麻词句,还表示,没有你身边,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做什么事都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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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着一颗被时代生产力差距打得千疮百孔心,郑琰又收到了许多帖子。许多亲近人家都是邀她吃酒散心,郑琰挑了几家去,其余亦回帖致谢。又有,拜到她门下几家商户也送来了孝敬。商户送礼,对方级别越是高,送得越勤些。像郑琰这样,除了固定年节,一年按四季都有孝敬。当然,有郑琰,他们生意也顺畅了许多。郑琰也“笑纳”了,人依旧是不见,理由都是现成:丈夫不家,她不好擅见外男。

    把东西收拾收拾,归置那么一下,挑挑拣拣,正好也可当作礼物来送。给郑靖业与顾益纯生日礼物又添上了一批,这其中郑琰看来比较“土特产”,别人看来特别暴发户玻璃灯罩。郑琰一气让人吹了一百个灯罩,两家各送了二十,罩子上画上些画儿,倒是惹眼。

    这是一个非常实惠东西,玻璃是透明,尤其是当灯笼使,可比纸糊,又或者是羊角好。郑琰当即就派人给池脩之送去十只,池脩之顺便回信:“很好用,娘子真能干!”只是玻璃易碎,杜氏险些把郑琰再暴打一顿:“刚自己当家过日子,你又糟蹋好东西了!”

    不过郑靖业生日当年,她还是美滋滋地让几个稳重仆役执灯引路,很是炫耀了一番。来参加郑靖业寿宴人见了,一面惊奇,一面也只有说好。杜氏两眼笑眯成了一道缝儿,郑琰看了,直想翻白眼。被郑瑜一把掐脸上:“你知足吧。又做怪模样了!”再问些累不累话,又说郑琰,“不要让你夫君独个儿外面呆得久了,他一个男人外面,你要管好了他,不给机会作乱。”神情很是严肃。

    郑琰笑得狰狞:“乱者当斩。”

    我擦!郑瑜吓得撞翻了杯子,婢女麻利地上来收拾,并没有引来混乱。郑瑜拉着郑琰袖子,开始咬耳朵:“我就是提醒你一声,你别太凶了啊!长安是大家看着长大,人品如何,谁都看眼里。不过告诉你,对夫君不要一味压制,平日里对他好些,看得紧些,总比出事了翻脸强!”

    郑瑜开始有点儿语无伦次,后悔不该此时提起此事。她就是看妹妹为池家忙上忙上,这么辛苦,要是再有个贱人趁虚而入,那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郑瑜还停留彪悍初级阶段:有贱人勾引丈夫,灭贱人。没想到郑琰已经升级到直接干掉老公了。

    好一通劝,外人还道她们姐妹说悄悄话。姜氏对杜氏道:“瞧那姐儿俩,多好啊!”

    杜氏很欣慰:“这样我也就放心啦,孩子们总要相互扶持才好!”

    姜氏连连称是,她孙女儿嫁入郑家,小日子过得挺不错,两家关系又亲密了一层。像今天这样,于薇就跟着婆婆后面帮忙应酬,看起来也登得台面了。就差再生个儿子站稳脚了,姜氏想,到底是阿姐家里,比等闲人家省心一万倍,也不见孙女婿有什么婢妾庶子。

    那边郑琰已经对郑瑜保证:“我又不是吃饱了撑,不过一说而已,他好好,我犯什么浑?”

    郑瑜终于松了一口气,谁不知道你会犯浑了啊?这句话她是不会说,转了个安全话题:“也不知道顾先生那里如何热闹了。”

    顾益纯这里很热闹,他是大长公主驸马,宗室里长辈,难得与大长公主生活和睦典型。萧令先与徐莹都亲临其宅祝贺,京宗室能来都来了,当然,顾氏等亲戚也少不了。当此之时,萧令先难得对顾崇也和颜悦色,赞了一句顾氏家教不错。

    顾崇矜持地道:“圣人过誉了。”

    萧令先一看他兄弟姐妹、侄子侄女、姨妈表姐到了一堆,也是心情愉悦。世家见皇室,多少有些不太乐意,无奈皇帝也来了,天大脸面,大家只好一齐帝后面前做脸。

    萧令先见自家亲戚齐整,也不欲落了面子,正好,庆林大长公主让点了蜡烛罩上了玻璃灯罩。徐莹看了奇,便问:“这是水晶么?”

    庆林大长公主笑道:“哪里是水晶?娘子细看了,是玻璃。阿琰也是,有什么东西,总是这里一份,娘家一份,生受了她。不过是她小时候跟驸马读了几天书。”口气里是淡淡骄傲。听得人想吐血,这个虚伪女人,想秀学生就秀呗!知道你没闺女,只好秀女学生了。

    萧令先赞叹:“这才是尊师重道啊!”难得,没有人反驳,腹诽也没有,不管郑靖业和池脩之名声多么不好,不管某些人看来郑琰有多么凶残,她对老师一家子,还真是没得说。

    萧令先却不肯住口,夸郑琰只是个引子,自夸才是目:“不但是她,京中贵女,也多守礼。吾姐妹是如此!不管是天子女,还是宰相女,都是典范啊!”多难得啊,他姐妹们这么和谐地给姑母祝寿,不行了,他感动得都哭了。

    众公主笑语连连,齐称不敢:“我们不过是不行差踏错而已,当不得圣人夸赞。反是圣人,孝悌友爱,堪称典范。”

    顾崇想吐了!

    尼玛你们就骗人吧!谁不知道你们家闺女们爱干就是不守规矩啊?还tm是全方位,从做媒到进谗言再到为国举材,处处都有她们身影,不做那么两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姓萧。

    顾崇胃疼得要出血,早知道会遇上这么个二货皇帝,他宁可去给郑靖业祝寿!

    萧令先开心得不得了,整个皇室都和乐得不得了,直乐呵到半夜,顾崇扛不住了:“圣人,明日还要早朝,您得还宫了。臣等也得准备明日早朝,兴而返吧!”萧令先才非常不舍地宣布宴会结束,临行前拉着庆林大长公主手,真流泪了:“这样一家欢乐,真是让我感动啊!”

    他感动着感动着,就给两个表弟封官了。顾宁和顾宽,借着父亲生日机会,各得五品勋爵——他们俩连童工年龄都还不到呢!

    庆林大长公主一点也不客气地收下了:“圣人有酒了,路上一定要小心啊!明天要是不舒坦了,不要硬撑着,早些散朝歇息。”

    萧令先缺乏女性长辈关爱,被关怀得泪流满面,呜呜地擦着眼睛,泪奔上车回宫。此情此景,庆林大长公主都不得不叹息一声:“十七郎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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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琰当天就住娘家,第二天没急着回家,先写了封信给池脩之:“你要乖。”

    且不说池脩之看到信之后是以如何哭笑不得心情回道:“我很乖。”

    庆林大长公主那里帖子又到了。春天了,开个赏花会吧!大长公主心情好,儿子们刚刚有了官,太开心了!虽说他们俩作为大长公主儿子,补官是肯定,但是,难道这是个好彩头。又是稚龄得官,算工龄都比别人凶残。自己夫妇又是晚年得子,趁着现,能给儿子多捞一点儿是一点儿!

    这一天赏花会,庆林大长公主笑得特别特别慈祥!

    “你们三个一向交好,久不见了,多多亲热~”这语气,知道明白她这是让十九娘、二十一娘两个侄女儿与郑琰联络感情,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妈妈桑穿越了呢!庆林大长公主这一热情,倒把来做陪客郑家孙媳妇们与郑琰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莞娘颇为遗憾,明明姑母回来了,大家还想多亲近亲近呢。有好多话要说啊,后院桃花开了,秋千绳子换了,大家闲着没事儿拿镜子晃人……

    庆林大长公主拍拍手,歌舞又献。

    十九娘对郑琰道:“你家里舞是一绝,但论起乐师来,姑母这里笛子好听!”

    郑琰道:“那是,嗯,这琴也不错,必是名器!”

    二十一娘笑道:“还得是天好。要是阴雨天,再好琴,声音也要次一等。还好今年没下雨。”

    郑琰脑子里闪过七个大字:犹恐春阴咽管弦。

    郑琰有些发怔,她担心关鄢郡水利工程,担心着一郡收成,不太高尚地说,看着有人饥荒她心里难受,另一方面,也是为池脩之政绩着想。好歹她也是为民着想了,疯狂地想着,今年一定要风调雨顺,这刚播完种,下点儿小雨吧,好发芽。

    这二位长公主,担心是下雨了,乐器声音不够好听。至此,郑琰真相信了有人会问“何不食肉糜”,也相信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她,正是她们这个团体中一员,这种感觉,很坑爹啊。

    再看十九娘与二十一娘,依旧笑得天真乐,纯粹因为听到了美好音乐而产生沉醉。

    我一生,不能这么过!郑琰想法从来没有这么坚决过。没有出过京,她大概不会生出这样念头,现,她一点也不想浑浑噩噩。

    大概是郑琰脸上表情很古怪,十九娘问道:“七娘,你怎么了?”

    二十一娘,一指竖耳边:“听这曲子,想必是触动幽思,想她池郎了。”来都是些少妇,弹曲子就略微不那么和谐一点,传说是个英俊公子路遇美貌娘子,回家之后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爬起来写幽思之曲。

    郑琰很调整了心态,把两个人推到一起:“油嘴滑舌,难道你们,嗯?”

    两人齐笑:“我们看着驸马,几乎没看得心烦,可比不得你,小别胜婚。”

    一句话说得郑琰真很想池脩之了,两位长公主见她神色,便不再打趣,只说些歌舞乐曲一类。

    郑琰回到家里,想一想,如今玻璃镜子也赶出来了,根本就不用上市去让人抢购,都是照着订单送货收尾款,再过两天把钱都收了,她也该回去了。真真很想念池脩之了。

    郑琰行李都收拾好了,却又被一事耽搁了:方氏怀孕了。郑琰不得不暂缓行程,去娘家看侄媳妇。方氏婆婆兼姑姑不家,赵氏就承担起照顾责任来。杜氏因此又生一愁,把郑琰给拉过去一顿叮嘱:“你跟女婿,怎么还没有消息?你明天就给我回去,给我生个外孙子来!生不出来别回来了!不许再京里住了,走走!”

    郑琰好心来送礼,结果被赶出门,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泼出去水”。也没跟杜氏解释太多,这当口上纠缠什么老太太都听不进去,杜氏也是好意,哪有亲妈不关心闺女呢?郑琰只说:“我四下告个别,把要带回去书信拢一拢就走。”

    杜氏哀叹两声,琢磨着是不是要拜个神许个愿什么,一生顺遂,怎么就个丫头这里卡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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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琰晃荡了一圈,四下告一回辞,又到大正宫里辞行。

    萧令先待她很客气,道了许多声辛苦,又说:“下面有什么难处,只管具折发驿马来!”说这话时候他眼睛很亮,“使下情上达,我总不能不知下面弊端。”

    郑琰居然生出“他也许能当好皇帝也不一定”想法了,至少,他努力,不是吗?怨不得蒋进贤和叶广学都有缓软迹象了。

    徐莹对郑琰非常亲密,眼眶都红了:“刚见面,又要走,下一回不知何时再相见了。”

    郑琰亦是一脸惜别:“先帝周年,我就回来。”

    徐莹认真地点点头,肚里却吃了一惊,先帝周年什么,她这个现任皇后都不是时时记着,郑琰居然早就打算好了。又一想,心底忽尔释然了,大概对于郑琰来说,躺帝陵里先帝,比坐大正宫里圣人,值得亲近吧。徐莹自己也觉得,先帝比萧令先称职多了。

    回去时候,郑琰队伍又臃肿了几分,不说书信了,就是杜氏、庆林大长公主等人给添行李,宫中赏赐,又多装了两车。郑琰还抽空京中订了许多款夏装,装了些款首饰。

    到了鄢郡,郑琰受到了热烈欢迎!

    留守阿庆热泪盈眶:“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好想你啊!”你再不回来,郎君就要抽风了!

    池脩之就站不远处,非常郁闷地看着阿庆抢先扑了上去,站他旁边叶文也是泪盈于睫,他比谁跟着池脩之时间都长,比谁都明白他家郎君反人类倾向又冒头了,迫切希望郑琰回来给池脩之治治。

    郑琰说一声:“把我带回来东西放好。”就奔池脩之去了。

    池脩之看到妻子过来,心中很是激动!也奔了过去!

    两人紧紧相拥。

    当众秀恩爱什么,不要太拉仇恨!

    郑德俭觉得自己已经长针眼了,哪怕郑琰年纪很小,那也是自己姑母,这样看着姑父姑母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他姑母还说“我想你”,他姑父可怕,居然说“我一直很乖等你回来”,你们这样真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这里他们俩说了算!两人终于意识到,现是白天,地点室外,淡定地分开,然后手拉手地到客厅里坐下。你说,娘子辛苦了,我说,郎君为国为民,才是辛苦。好像刚才当众粘乎不是他们一样,就是这么无耻!郑德俭好蛋疼!突然理解了祖母为什么时不时地想收拾他这个姑母了!

    小别胜婚,说不完肉麻话。郑德俭终于找回了被吓跑智商,请示下去休息,准备第二天工作。

    夫妻二人分别,有无数话要说,说到天黑,吃完了饭,又不说了。小别嘛!重体验婚去了。直到第二天,两人才开始说些正事。祁耒求见等事,京中变化等等,信中已写,不必再说,两人便说起未来规划蓝图来了。

    首先是沟渠、道路,池脩之以为,用石头是个好主意,但是因为路上要过马,不能用石板,还是与垒渠一样,用条石块儿。

    “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到哪里弄这许多石头来?”

    池脩之笑道:“石头是有。兴宁县就有山,一直是采石场,并不很远。秋收完了征力役就是,分段征,兴宁力役管采石,承平力役就管运输他这一段,出了境交给平固,以此类推。”其实帝都周围多多少少都会有产石地方,别不说,修帝陵什么立个碑、雕个石人石马,都得用得到石头,这也是择址时候要考虑因素之一。

    “一年能做完?”

    “先修渠,再修路,我这里至少得三年,能做多少做多少!”

    “也好。你那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池脩之道:“就等过两天开考了。”

    郑琰暂时也没有多余问题要问了,只叹道:“这下要热闹了。”

    池脩之笑笑:“咱不怕热闹。”

    考试分三天,确实很热闹,考生多半是富贵人家子弟,不但自己来还带着仆役门外等着,又有围观群众,把郡衙前堵得水泄不通。

    后结果一出来,果然是富户占了大多数,少有几个普通百姓只是点缀。池脩之想采取差额录用,郑琰狠,提议一比三比例进面试。池脩之道:“弄了这么些人,后取得少了,恐不相宜。”

    郑琰道:“我只怕取人不好,没处找补。”

    池脩之道:“不妥,宁可取中时候仔细些,也不要闹得太大。”

    郑琰也不强辩,一地有一地风俗,他们夫妇好像风头太盛了,这样比例录取,难免会被说是耍人。“你拿主意。”

    终选取了十余人,有做主簿、有做参军,世家与土鳖对半开,间杂两个贫寒士子,遗憾是祁氏并无人参加考试。一齐做岗前培训,来往文书怎么写,郡衙又有什么规矩。郑琰却是不再见这些人了,从京里带沾亲带故,随意一些也无妨。本地招这些人,郑琰插手太多,容易给人以池脩之无能印象,这样很不好。

    而且,她又遇到了一个小难题:考完了试,简单培训上岗结束,时间已经到了四月中旬,冰镇饮料已经摆了上来,也就意味着郑琰生日到了。京中陆续有帖子、礼物送到,而李刺史也要开始巡查州内各郡了,算算时间,差不多是郑琰生日前后到达。

    生日是一定要过,问题是,这个生日要怎么过?

    郑琰这里,真真正正人生地不熟,也不走动。本来祁高妻子王氏应该做这个引路人,现两家成仇人了。其他人都不够这个份量,登门拜见都不够格。以前是有意想晾一下这小两口,后来想和解了,郑琰回京了。李刺史夫人到了,连个陪客都不好请,倒像是郑琰求人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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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不用郑琰烦恼,李刺史夫人来,也是收了礼物做中人来。

    祁耒见池脩之时候,正逢池脩之状态不好,祁氏感觉不太满意。祁高反应了过来之后脑子也比较正常了,很抓住了要点:跟池脩之关系好不好一点也不打紧,要紧是他娘子,池脩之也是借了老婆势。如果韩国夫人不开心了,真能抄你家!

    祁家备了礼物送到了刺史府,言明来意。李刺史十分为难,池脩之言行举止无可指摘,要怎么说和呢?李刺史也不想为了祁氏出什么头,就因为祁氏不安,就要逼着池脩之放低姿态去哄?完全不现实。但是说到韩国夫人那里,李刺史也有些犹豫,终还是收下了祁氏厚礼,答应从中说和。

    既是说和,祁氏能跑到刺史府来,郑琰绝对不会去,只有李刺史夫妇跑一趟。一路跑,让李刺史对祁氏憋屈感同身受——根本就是受同一个女人罪!

    李刺史用是巡视郡县名义,跑到鄢郡,自是住驿馆里。郑琰很会做人,把驿馆给布置得异常舒适,李刺史之妻林氏郁闷就散了几分。当天,投了帖子,言道明日登门拜访,晚上王氏等人就亲戚晚辈陪同下来拜会了林氏。

    林氏对王氏挺客气,看王氏头发花白还眼含屈辱泪光,也是心头一酸:“事已至此,我必力。想来韩国夫人也该知礼,不会过于为难诸位。只是,你们到时须得留意,别惹她才好,这一位,可不是善茬儿。”

    王氏道哽咽道:“她要是个和善人,我何至于此。”

    林氏本该不悦,看王氏这样一个老妇,又生不起气来,只说:“到时候,带一个小辈去,你舍不下脸来,让小辈与她磕头赔罪就是。”王氏无奈地答应了。林氏收了人家礼,就要为人谋划,细细地解释,要是想要面上和平,现已经皮笑肉不笑了,不用再请她来和解,现要做,不过是让池氏夫妇别再记恨,那姿态就要放得再低一点。

    林氏第二天就去见郑琰,入了后衙,见花木整齐,仆役进退有度,心里也要赞一声韩国夫人会持家。郑琰不会亲迎,只林氏被众婢迎进室内之前起身道:“夫人远来辛苦。”

    林氏听到这一把好嗓子,心里先熨贴了几分,室内光线明亮,抬眼一看,郑琰一身月白裙祅,上绣墨梅,腰间羊脂佩,耳挂明珠坠,鲜唇皓齿,一派风光霁月。心中忍不住赞一声“好风仪”!

    郑琰态度也很好,携了林氏手同坐榻上,又问一路辛苦,还说:“我自来了这里,又不好随便出去。我也知道自己任性了,可,家里就我跟他两个,分开了也不像个事儿,只好跟了来。又怕弄大了动静,未得拜见夫人,还望毋怪。”

    林氏先把郑琰给赞了一回,都不用很违心,就说郑琰:“夫人能旺夫、会持家,跟了来,也是池府君福份呢。这里人,有些小性子,处长了就知道,人也不很坏。”

    郑琰微笑道:“我才到这里,人也没见着,夫人说不坏,想是好?”

    林氏道:“夫人生日,她们必要来拜。我一见夫人便觉神清气爽,夫人如此可人,便是不好人,见了你,也该好起来才是。”

    “瞧您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氏戏道:“我倒是见过这郡中有些名号娘子几面,愿夫人不嫌弃,我便做这个‘冰人’如何?”

    “便依夫人。”

    “不敢当。”林氏很开心,做成了这一件事,收礼也收得不愧疚了。且郑琰一点也不难相处,林氏心道,祁氏要一开始少出那些烂招,哪至于到现这个样子呢。

    事情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

    结果却坏了一个小辈手里。

    却说郑琰生日当天,郡衙张灯结彩、歌舞升平,连李刺史都说,这一宴,比京中也丝毫不差。叶文心中得意,可不是么,这些都是京中顶尖儿原模原样带过来。

    女人堆里,郑琰与林氏上手共坐,下面第一个就是祁高之妻王氏。自祁氏起,鄢郡四姓望族女眷都投帖请见,又有若干土鳖家庭地主婆也投帖求拜。郑琰接了帖子,斟酌答应了几家。

    小地方,依旧延袭着士、庶不同席老规矩。京中这种权利交替得厉害地方,言不由衷事情多了去了。相对平静地方,旧俗保持期被延长了。像郑靖业这种做郡守时候能为儿子娶到当地望族之女人,不说是逆天吧,也是罕见!正常情况下,土鳖到了世家家里,让你进门就不错了,椅子也没得一把,严重一点,屋都不让进。

    与土鳖同处一室,让祁家上下充满了屈辱感。被选择随行人心里也高兴不起来,憋屈莫过于“代磕头”一号种子选手,祁耜次女祁氏。

    她站祖母背后,看着郑琰一身正装,笑语盈盈,脸都青了。恨恨地别过眼去,正看到祖母背后另一边庶妹,祁三娘眼观鼻、鼻观心,颇有几分淡然。祁二娘狠狠地瞪了庶妹一眼,祁三娘还是那么站着。气死了气死了,到她家连个凳子都混不上人坐着,她却要站着,等会儿说不定还要当着土鳖们面丢脸。

    恰此时,郑琰看了过来,对于郑琰来说,与祁氏关系好亦可、不好亦可。但是有林氏面子,问一声亦可,便说:“老夫人身后两位娘子钟灵毓秀,很是可爱,不知是何等人物?”

    王氏经林氏转圜,虽心中不,到底见郑琰态度不坏,也比较平和地道:“是老身两个孙女儿。这是二娘,这是三娘,你们还不见过夫人?!”两边交谈得已经不错了,根本用不着磕头了好吗?郑琰虽是一品夫人,也断没有见个面就非得磕头道理。

    祁二她挺了!冰着脸,上身就那么折了个十五度,又折了回来。郑琰看了她颇觉亲切,尼玛这样子怎么那么像池脩之那个好舅妈呢?这折来折去动作,真像机器人!

    正常人都知道,别人好日子如果不能有好脸色,好就别露脸,这姑娘臭着一张脸过来,结仇来了吧?

    林氏脸色也变了,可祁二她折完了,又像个雕塑似凛然不可侵犯地站地王氏身后放空了自己“目光望向了不知名深处”。林氏想抽她!林氏知道,郑琰连见面礼都准备了不少!伸手扶着自己额头,林氏强笑道:“这样两个好看小娘子,映得我眼都花了。”意思意思地出了份见面礼。

    地主婆们心里可兴奋了,她们没少被世家鄙视过,祁二脾气是高傲,可以说鄢郡,她就是公主。可韩国夫人,那是位与公主等人啊!她们乐得看郑琰给祁二排头吃。

    郑琰作为就值得称道了,跟没见着祁二脸色似,对林氏笑道:“还真是呢,夫人爱她们,我亦然。”礼物也同样出手了。

    祁二与祁三只得福礼接过,祁二动作,僵硬得一塌糊涂,连道谢都是祁三一人完成。

    接下来时间里,郑琰却向林氏介绍了一个人——阮县令女儿阮氏。

    阮氏衣着比其他人就要差一些,但是郑琰依旧待她十分有礼。阮氏见了那么多生人开始还略有些局促,后面放开了,也是端庄斯文。阮氏生得并不如何动人,兴宁县算是美人,到了鄢郡也是个中等了。可真能坐得住,虽然衣着比别人简陋,却不以为耻,到了后来,大大方方地回答林氏问题,虽带一点口音吐字却很清晰。

    王氏本来是来拉好关系,结果又添一块心病,也不知道郑琰这不动声色,算是不计较了呢,还是憋着坏。只好眼巴巴地看向林氏。林氏暗叹,子孙不肖,累及尊长!点一点头,示意自己会再作说客。

    坑爹是,吃完了饭,要洗手,侍女端盆上了澡豆,阮氏不知道怎么用,犹豫那里,被祁二给鄙视了一回。阮氏脸上一红,郑琰已经动手示范了,阮氏跟着照做,脸上有一些羞赧,还是认真坐着。林氏都有些喜欢她了。

    林氏哀叹自己找了个苦差使,留下来与郑琰继续磨,刚说了:“这二娘本是嫡出,反不如庶妹稳重大方,实是扫兴。”

    郑琰便道:“是么?我没怎么意她们。我喜欢阿阮,不卑不亢,多么难得。”

    林氏暗叹,光看这样,就知道祁氏为何而衰、郑氏因何而兴了。

    “老夫人怕要羞愧不安呢。这是他们错。”

    “我只可怜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担惊受怕,”郑琰唇角带着点笑意,“夫人听说过么?”

    “什么?”

    “如果你有一个儿子,你没有好好教他,他就害你全家;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没有好好教她,她就害别人全家;如果你有一个仇人,他有一个儿子,你就宠坏你女儿,嫁给他儿子,他全家就完了,你大仇就报了。”说完,郑琰自己笑了起来。

    林氏心里一哆嗦,心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郑琰已经止了笑:“我不是是非不分人,老夫人能过来给我这个年轻人面子,已是难得了。只是这位祁二,我是不想再看到了。”

    林氏松了一口气:“悄悄说一句,她这般作派,只怕没人想看到了。”

    两人言罢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特权阶级不知人间疾苦真挺招人恨,常识缺乏也让人无语。

    “犹恐春阴咽管弦”是唐人诗句,感兴趣同学可以去查查看。

    关于萧令先上一章对于隐田赋税不了解,其实挺正常。咱们不说白痴皇帝晋惠帝了,就说光绪吧,虽然这人性格不咋地、水平也不咋地,到底算是个想变好皇帝,传说中一个鸡蛋值一两银子事儿,说就是他啊!

    再说王安石吧,他还做过地方官,人品也很好,搞个变法,也是因为看到了原来情况不变不行了,后还是弄得民怨沸腾。

    ps:明天刷进度,转折要出现了,时间条要拖进了,小七小受这一对也要卷起袖子建设祖国大好河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