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抻出袖子，抹了抹嘴角，不屑道：“觉得恶心，就赶紧滚，我没请你们来，我不认识你们，和你们不熟，用不着装好人。”

    砰。

    关上门。

    伴随着门栓插上的声音，刘氏跳脚骂道：“你个老东西，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好心好意来看望你，你说的是什么话！”

    “咳咳咳---！！”

    老人没搭理她，任由她不服气地叫骂，走回屋子。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女孩，趴着窗户，看着爷爷提着煤油灯，迈步走回来。

    她听不见。

    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看起来，爷爷不是很开心，站在门口的两位陌生姐姐，也不是很开心。

    爷爷的脾气一直很冲，是不是又和邻居闹不痛快了？

    老人推门走回屋子里，见到坐在炕上等他的孙女，脸上立即换上慈爱，伸手摸了摸孙女的脑袋，笑着问道：“明珠，今天搬家，你也累了，早点睡觉吧。爷明天带你去朱家，你和朱家老五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被唤为明珠的女孩，抿了抿唇角，用不算流利的话语问道：“爷爷，朱家爷爷不在家，朱家人会认和咱家的亲事吗”

    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回头有人来惹麻烦。

    爷爷就会和惹麻烦的人打架，以前还行，爷爷不会吃亏，但爷爷一年比一年老了，打不过那些人，不得已带她回到老家，投奔和爷爷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朱老汉。

    明珠天生耳聋，听不见，但能看得懂唇语，也能读懂爷爷眉宇间的烦恼。

    “明珠，爷的好孙女，别胡思乱想，有爷在，别怕。”老人放下煤油灯，张开双臂，将脆弱的孙女搂入怀中。

    听说朱家老五在镇上读书，若是能读出个功名，到时候孙女就是官夫人，不用再和他过苦日子，他这把老骨头，就算死，也能闭上眼睛喽。

    老人顺着窗户，看向天上繁星点点。

    老婆子，不放心，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一定会照顾好孙女。

    ……

    吴翠翠坐在大树底下，看着张氏和朱大妹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哼！”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刘氏气鼓鼓冲进门，走到吴翠翠面前，跺脚道：“娘，你不知道那个老东西有多过分！”

    小婉随后走进来，吴翠翠起身，看了一眼小婉手中的篮子，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蜂蜜和鸡蛋原封不动的拿回来。

    “二嫂，你消消气，老人家脾气古怪，也是寻常事，他兴许不是针对你。”小婉劝道。

    “他不是针对？呵，冲着我的吐痰，还不是针对我！”刘氏是个沾火就着的脾气，在婆家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她着实咽不下这口恶气。

    “二嫂，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大不了咱们以后不走动了，各过各的，谁也不打扰谁。”小婉拉着刘氏坐下，试图劝解道。

    “像他那样的人家，我巴不得不来往，气死人了，没礼貌，太没礼貌了。”刘氏咬牙切齿，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反而惹了一身骚。

    大晚上的添堵，真的很气好不好！

    院子里，还站着一些隔壁村的农妇，拿了钱，本是打算要走，见到刘氏这幅样子，瞬间都来了兴致，体内的八卦之魂觉醒。

    吴翠翠见状，忙道：“各位拿好钱，天色都黑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别磕磕绊绊地摔倒了。”

    说完，对张氏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关门送客。

    农妇们本想多待一会，听刘氏再说到说到，见吴翠翠已经下逐客令了，她们只好作罢，灰溜溜的走人了。

    张氏关上大门。

    院中，除了两麻袋刚买的活鸡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熟人。

    吴翠翠才直言问道：“老二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氏一拍大腿，倒苦水似的，把刚才的经历，一股脑地全都讲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热脸贴冷屁股的委屈，生平第一次经历。

    朱二妹闻声，从朱小九的屋子走出来，就看见刘氏拉着吴翠翠，“娘，你可要为我做主，老东西太没人情味，咱们以后可不能和他家来往。”

    张氏闻言，也没想到对方如此过分，走到吴翠翠面前，为刘氏打抱不平，“娘，人与人相处，讲究的就是个缘分，既然对方不想和咱家来往，那就算了吧，咱们也不求他家借他家的。”

    吴翠翠没有当即开口，而是看向小婉，求证刘氏所言是不是真的。

    小婉微微点了点头，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刘氏确实没有夸大其词，所言非虚。

    见此，吴翠翠也不勉强，“原本打算多走动，一个村子住着，不想太生分，老大媳妇说得对，那以后咱们不走动就是了。”

    说完，又看向刘氏，“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对方是个老人，咱们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件事就算了，你也别太放下心上。”

    闻言，刘氏瘪着嘴巴，如婆婆所言，她确实不能把对方如何，有气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但她就是觉得憋屈。

    吴翠翠拍了拍她的肩膀，换个方式缓解刘氏的心情，说道：“鸡蛋和蜂蜜没送出去，是他家没有口福，老二媳妇，你就自己留下吧。”

    朱家不缺吃用，吴翠翠把这两样东西给刘氏，是有另外一层用意。

    出嫁的闺女，心里惦记着生养她的亲娘。

    所以，吴翠翠这是默许刘氏，可以把这两样东西，送回娘家去。

    “真的！”刘氏眼珠亮了亮，顿时也不伤心难过了，好久没回娘家了，也不知道娘过得好不好，挨千刀的嫂子有没有欺负亲娘。

    快要过节了，娘家穷，肯定买不起鸡蛋。

    清明节吃鸡蛋，烧艾叶是习俗。

    筐里足有二十个鸡蛋，够娘和大哥吃一段时间了。

    “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能骗你？”吴翠翠失笑道。

    “太好了，谢谢娘。”刘氏欢喜地搂住吴翠翠，对着吴翠翠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提着满满一篮子鸡蛋和蜂蜜，欢欢喜喜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