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平要求出去拆弹。」

    沉军有些愕然地看着夏志国。

    「指挥长，同意吗？」

    夏志国说：「现在天黑了，光线不好，就算戴着夜视仪出去拆弹相比白天的难度也会增加不少，我看还是留着明天再出去拆好了。」

    沉军说：「现在的问题是，发现的迫击炮弹和一根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尾管，尾管前侧他看不到，万一有弹体，就是危险的爆炸物，更何况了，这些弹不像是新弹，倒像是老弹，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弹体的结构估计很不稳定，如果不现在排除，万一中途爆了，恐怕造成的损失会不小。」

    夏志国想了想说：「我看还是明天吧，先把那里用沙袋围起来，爆了顶多就是毁了一段铁丝网，总比拿士兵的生命去拼的好。」

    见夏志国做出了决定，沉军立即用无线电通知范平，让他先撤回来。

    范平很快回到了营房里，见了沉军就嚷嚷：「排长，我现在绕出去，很快能排除掉，我觉得是个废弹，需要用TNT才能引爆里头的炸药。」

    沉军说：「那你明天去拆，有分别吗？」

    范平说：「可这东西玩意半夜爆了咋办？」

    沉军说：「爆了就爆了，就毁了一段铁丝网而已，如果你现在出去拆，大晚上的玩意炸了，你就没了。我的兵很值钱！赶紧滚蛋，回去睡觉，明早让工兵的兄弟用机械去排，你不用人工上阵。」

    范平无话可说。

    逞强是没用的，一切以安全为第一准则。

    等范平走后，沉军想起一件事，问夏志国：「指挥长，你说这些爆炸物是那个小孩子拿来这里埋下的还是原来就在那里的？」

    夏志国说：「工兵分队的之前绕着营区排了一圈，也排了不少，但你说彻底排干净没有，我倒不敢打包票，当时因为时间紧迫，想着院内的地方仔细排，院外的暂时粗扫一遍，兴许还真有残留。当时工兵分队的李默然跟我说外围还有一定的危险，才插上了警示牌。」

    沉军说：「如果是这样，那我看明天得好好排一次，避免发生今晚这种事。」

    夏志国奇道：「如果说这爆炸物原先就在那里，那这个小孩子跑过来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干什么？

    沉军一下子也没能回答上来。

    其实不光是指挥长夏志国和快反排长沉军找不到答桉，李正他们下了岗，在排房里扯澹说起这事，也是毫无头绪。

    魏胖子认为这是那个小孩拿过来埋在这里打算引爆的，原因有三，一则是非洲这里使用娃娃当枪手的可不是罕见事物，二则是如果不是他拿过来这里埋进去的，何必那么慌张，见了自己和李正就跑？三嘛，这边的武装分子要搞IED，最简单就是找那些没爆炸的哑弹，接上一小块高爆药，雷管一插，接上个什么旧手机之类，一个遥控式的IED就齐活了。

    杨大V反驳说，一孩子你说当个枪手娃娃兵也就算了，你让他去埋这种东西？他有那技术？何况那玩意看着锈不拉几的，搞不好原先就是这里的残留废弹，碰巧被那孩子挖到了而已。

    魏胖子说：「挖这玩意，还能挖到我们的铁丝网里来？外头还插着警示牌呢，写着雷区危险的警告语，一般小孩谁敢进来？」

    一直没说话的李正最后忽然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顿时陷入沉思的话。

    「你说那小孩会不会无意误入了雷区，结果发现这里头有废弹，他是想捡回去卖钱的？」

    李正的说法，令在场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听起来，这是一个很荒诞的猜测。

    哪怕RPG火箭弹的尾管是铝制的，那么迫击炮弹它就是一

    颗铁疙瘩，能卖几个钱？

    有人会因为这点点破烂跑进雷区里冒险？提着脑袋赚着买白菜的钱？

    魏胖子最后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说：「我说大学生，你的想法真稀奇，不写科幻可就浪费你这人才了。早点睡吧，明早去看看工兵兄弟们是怎么排除那堆破烂的。」

    杨大V说：「老李，不是我说你，你的想法也忒独特了，也许有点儿道理……」

    反正事情到了最后也没个结果，几个人忙活了一天，也早就累了，倒头便睡了起来。

    那天晚上，李正怎么都睡不着。

    他记得那个小黑孩跑的时候曾经回头看了那么一眼，他依稀能看到那张脸。

    那是一张惊恐的脸。

    也许是被自己鸣枪吓着了。

    不过，他有种隐约的预感，那个孩子不是什么武装分子，更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娃娃兵。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工兵分队就派出了一个班，开着扫雷车就去那边轰轰轰地一阵推。

    事实证明了，那些都是臭弹。

    一个都没响。

    李正站在远处，看着扫雷车像头不知疲倦的牛一样来回犁了好几次，最后宣布这片区域真的没有雷了。

    这会儿，沉军才带着众人去看看昨晚那个小孩到底留下了什么。

    结果刚靠近，沉军忽然拦住了所有人。

    「等等！」

    他指指前面的草丛。

    「那里有东西。」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隐约在草丛里露出一只白色的编织袋一角。

    那种袋子就是化肥袋一类，编织类型，很廉价的东西。

    沉军让所有人退开，自己亲自上前查看。

    几分钟后，他站了起来，宣布道：「没事！就是一堆弹片和破烂！」

    李正心里勐地一震。

    自己昨晚的猜测还真准了。

    既然带了编织袋过来，肯定是来捡破烂的。

    可是他无法理解的是，那个小孩居然冒险进来这种地方捡破烂。

    但很快他又得出了一个十分合理又令人心酸的结论——哪都比不上这片地方的破烂弹片多，毕竟之前工兵分队排过雷了，这片土地里残留着不少废旧哑弹和碎片。

    最后，沉军又证实了李正的猜测。

    那根RPG火箭弹尾管仅仅只是一根尾管，发射后剩下的，没有任何的装药和爆炸力。

    一切似乎烟消云散，李正离开的时候，发现附近有不少围观的当地孩子和大人。

    远远站着，远远看着。

    李正觉得昨晚跑脱的那个孩子就在这些孩子里头，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而已。

    他们也许真的为了那一点点破铜烂铁宁可冒着生命危险进这里挖弹片，在魏胖子看来，那是绝对不可思议的，他宁愿相信这些娃娃为了吃饱饭或者为了钱等等因素去当娃娃兵也不愿意相信有人为了一点金属残片而拿命去拼。

    也许……

    贫穷比死亡更可怕。

    不过，现在这些孩子已经捡不到弹片了。

    为了安全起见，夏志国命令工兵分队将这里的碎片都清理一遍，绝对不能留下一点点的金属，以免有当地的孩子冒险进来挖弹片弄出什么事故来。

    对于一个维和营，最不愿意的就是发生这种和当地因为人命伤亡有关的纠纷。

    更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了这些破烂而丧命。

    把这里清干净似乎显得没有人情味，但夏志国也不得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