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20、梓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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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曜、李环、毛虎、尹安、范周这些营中的军官先后赶到,齐聚姜绍帐中商议军情。根据目前徐遵带回来的情报,可以确定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邓艾率领的魏军已经攻入蜀地,诸葛瞻军在涪城战败,战损情况不明,但以梓潼郡的情况作为参考,初步估计蜀中的形势不会很乐观。
第二件事情是白马氐人造反赶走了魏国使者。这说明蜀汉国中的形势虽然危急,但这一支白马氐人却没有趁机倒向魏国一边,仍然有可以被姜绍军争取过来共抗邓艾军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首先弄清楚这一支白马氐人的情况。
尹曜长时间任职中军枢密,对梓潼境内的白马氐人倒是了解一些情况,他当即将这一支白马氐人的渊源说给帐中众人知晓。
自曹操称雄北方,在中原稳固政权之后,曹魏在雍凉一带的控制力逐年加强,以往割据边鄙之地的韩遂、宋建势力先后覆灭,许多桀骜不驯的羌氐、胡人豪酋也惨遭曹魏大军的剿杀。
诸如阿贵、窦茂一类的豪酋,就先后死在曹军的屠刀之下,而像苻健、杨千万等抵挡不住曹军又不甘心投降的羌氐豪酋就率部南奔蜀地,投奔了曹魏的死对头蜀汉。
这一支梓潼境内的白马氐人,就是杨千万的部落。
说起杨千万,当年在武都郡境内也是一方豪酋。彼时的武都郡隶属凉州,杨千万与马超关系密切,多次与马超的西凉军联合对抗曹军,之后马超败逃巴蜀,曹军进军汉中,独力难支的杨千万也只能率部南下投奔马超,最后就依附了蜀汉,被安置在了梓潼郡。
只是杨千万此人作为与马超同一时期的凉州豪酋,到了现下已是古稀之年,恐怕是命不久矣,这些年白马氐人在蜀汉也一直是安分守己,怎么会突然造反,悍然要与强势的魏军对抗呢?
“哦!既然杨千万与曹魏有仇,那想必这些白马氐人就是不愿臣服魏国,才会悍然起兵赶跑魏国使者,攻占了梓潼城。”
侯大目听完尹曜的介绍,拍了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道。
范周则说出了另一方面的怀疑。
“也有可能是见国中形势危急,想要趁机牟利,才会突然起兵占据梓潼城,割据要害,坐观成败,等到局势明朗了再决定倒向哪一边。”
李环、毛虎、尹安三人没有主动开口,只是表明唯姜绍马首是瞻的态度。
姜绍颔首,正色说道:
“不管这些白马氐人心底藏了多少私心,眼下国事危急,所有人都应该统一战线,一致对外。我们在这里猜疑白马氐人,白马氐人也在猜疑我们。明日兵临城下,亮明身份,先礼后兵,尽量将这支白马氐人争取到我们的阵营,实在不行,发兵攻城、清剿氐人才是最后的打算。”
···
次日早上,梓潼城下。
兵临城下的姜绍军发现梓潼城北城门紧闭,早有防备的白马氐人在城墙上严阵以待,站在部落图腾下的他们虽然知道来的是打着蜀汉旗号的兵马,却没有丝毫主动出城接洽的迹象。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立马阵前的姜绍朝侯大目使了一个眼色,会意的侯大目点点头,随后军阵中战鼓声响起,侯大目闻声而动,策马扬鞭,单人匹马直奔梓潼城而去。
城头上的白马氐人眼见蜀汉军队鼓声大作,又有人马奔腾,以为就要对城墙发起进攻,顿时一阵骚动,待到看清只有一人一马近前后,才渐渐恢复正常。
侯大目策马靠近城墙,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也有点胆怯,此时看到城头上氐人刚刚的混乱一幕,豪气骤升,一人一马大胆逼近城墙,对着城楼发起喊话。
喊话的内容是姜绍亲自敲定过的,宣称大将军麾下校尉姜绍率前锋人马兵临城下,让城中氐人看清形势,速速打开城门归顺,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否则大军打破城门,入城后绝不宽恕。
侯大目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对着城楼大喊一通,结果城头上的白马氐人没有反应,他只好压抑着心中的不满,耐着性子再喊了一遍,这一次城头上总算有一个氐人首领样子的人回话。
“既然领兵来的是军中的校尉,那你回去,告诉你们的校尉,如果想要梓潼城,就得亲自前来!”
“贼怂的,还给脸就蹭脸蹬鼻子了,最后警告你们,要是现在不打开城门,等大军人马踏平城墙打进去了,就都将你们的脑袋砍下来插到长矛上——啊——”
侯大目还没喊完话,城头上的氐人首领已经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到侯大目的马前,吓得侯大目的坐骑惊恐地跳腾嘶鸣,连带着马背上的侯大目都差点摔了下来。
城头上一片喝彩雀跃之声,白马氐人的吼声再次传来。
“我本想一箭将你射死,但我白马氐从不杀手无寸铁的弱者,滚回去告诉你们校尉,梓潼城就在这里,要么就亲自前来,要么就带他的大军来踏平城墙!”
“格老子的,走着瞧。”侯大目费力控制住躁动不安的坐骑,听到氐人首领的话,低声骂了一句,却是不敢再在城下多停留一刻,掉头拍马就走。
等到侯大目骂骂咧咧地跑回自家军阵,向姜绍禀报城头氐人的回话后,姜绍虽然皱起了眉头,却没有愤怒,他想了想,再次确认问道:
“城头的氐人首领想见我?”
“是的。”
侯猛点点头。一旁的范周见状,连忙劝阻道:
“校尉,小心有诈。这些白马氐人不安好心,何必费时间与他们周旋,想那城中能有多少上阵兵卒,直接下令发兵攻破城门就是了!”
尹曜这时候也劝道:
“没错。校尉,看这城头也没多少像样的兵卒,我军兵力远胜白马氐,直接下令打破城门算了。你是一军之主,就算要再劝降,再派一人前去就是了,何必亲身冒险。”
姜绍闻言笑了笑。
“就是因为我军远胜白马氐人,我才无须惧怕那氐人首领敢对我不利,况且他既然没有心思据城顽抗,那我亲自去见一见又有何妨,另外派人代替前去劝降,反而会让白马氐小瞧了我,以为大汉国中无人,让一个胆小之辈做了一军之主。”
说完之后,姜绍传令全军原地待命,只点了姜由基一人跟随,两骑越众而出,再次策马奔向城下。
“我军领兵校尉在此,请杨千万大人答话!”
少年姜由基挎刀携弓,策马在前,人马未至城下,已按照姜绍的吩咐放声大喊,先声夺人。
城头上果然再次出现骚动,估计白马氐人也没想到领兵的姜绍竟然胆敢独自前来,杨千万更是迟迟没有出现,过了一阵子,才有一名氐人首领手扶墙垛,纵声回话。
“姜校尉既然亲自前来,城上城下对话不便,若想要我白马氐献出梓潼城,就请移步上城头相见。”
说话间,那氐人首领挥了挥手,城头上的白马氐人放下了一个大吊篮,赫然是要姜绍坐吊篮登上城头相见。
这一举动让姜绍内心也紧张起来,他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外露,在仔细观察了城头的情况后,略一思索,也当即下了决心,让姜由基回话答应下来,然后又让姜由基策马向徐遵、范周等人传令偃旗息鼓,将士们稍安勿躁,一切看城头的动静再做行动。
等姜由基传令返回后,姜绍率先下马,与姜由基一前一后坐进吊篮之中,任由城头上的白马氐人合力拉扯绳索,将吊篮缓缓向上拉起。
整个登城的过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方将士紧张之余,也不由暗暗敬佩单刀赴会的姜绍有莫大的胆气。
有惊无险登上了城头,姜绍和姜由基双脚一踏出吊篮,瞬间就被手持刀兵的白马氐人团团围住了,看着严阵以待的白马氐人,姜绍不惊反笑,呵然说道:
“怎么,本校尉单刀赴会,杨千万还怕闪失,要这么多族人护卫不成?”
“都给我退下!”
城头一声喝令让众多氐人纷纷散开,一名大步从城楼上走下来的氐人首领看着姜绍和姜由基,心中暗自称奇,当众拊掌称赞起来。
“姜校尉好胆色!”
姜绍循声留心观察来人,只见这名氐人首领年纪不大,却是长得豹头燕颔、虎背熊腰,体态雄壮远超常人,尤其是身长八尺有余,高过姜绍和姜由基一头,浑身散发着一股勇猛阳刚的气势。
“好汉子,像是个硬茬。”
姜绍在心中暗道一声,判断年龄知道来人不是部落大人杨千万,于是拱手问道:
“在下大将军之子、军中校尉姜绍,敢问贵部大人杨千万何在,足下又是何人?”
来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应声答道:
“某祖父多月前已经病逝,在下杨飞龙,是我白马部落的新任大人,见过姜校尉。”
杨飞龙的回答铿锵有力,话中的信息同样让姜绍心中咯噔一下。
他在来时花时间、用心思了解了有关杨千万的信息,准备知己知彼,说服杨千万。可没想到白马氐部落的老大人杨千万已经病死,接掌权力的竟是他年轻的孙子,这杨飞龙名声、事迹姜绍都无从知晓,一下子就使得之前准备打开局面的说辞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