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8、入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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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散去,侯大目见姜绍也回了舱室,赶忙跟上。

    他刚刚岔开话题,免得姜绍当众落了面子,寻思着这时左右无人,私下过去,姜绍定会好好夸赞自己一番, 也好挽回自己之前在永安城贪杯醉酒的丢人形象。

    不料还没走入舱室,就听见里面重物撞击的动响和骂娘的声音。

    “他娘的,就算你是公侯之子,老子也是公侯之子,在我面前抖什么威风,老子出趟远差容易么, 又没吃你家大米,一来就尽给我整些麻烦事。”

    侯大目闻言缩了缩脑袋, 掉头就走。这趟出使有些出师不利,这才刚出山门,就在西陵陆抗这边吃了一点闷亏。

    可想而知,作为主使的姜绍肯定内心郁结、压力增大,自己这个时候进去多半讨不了好处。

    只是想到姜绍刚刚骂娘的话,忍不住嘀咕。

    “就算一样是公侯之子,人家是嫡长子,你是假子,这能一样么。。。”

    ···

    从西陵离开,一路随着大江东去,顺风顺水。在沿途吴国舟师战船的护卫下,经过江陵、武昌、夏口、柴桑、寻阳、历阳等郡县地界、沿江关隘,花了十来天时间,汉家使团船队直达吴都建业。

    其中过江陵时,姜绍倒是想见一见吴国大将施绩,此人与蜀汉方面有些私下交情, 说不定还能通过他在朝中的势力推动两国和合之事。

    可惜人家避嫌不见,压根就不给你这个机会。

    在这些天的异国旅途里,姜绍很快就适应长时间浮船江上的状态, 又没有了像西陵那样惹人恼怒的破事,沿途就与吕雅、杨宗、何攀等人私下观察记录山川水文、沿江险要,讨论吴地的风土人情,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以他观察,大江不愧有“黄金水道”之称,正常江段顺风顺水的话,他们的船队能跑出一日四百里以上的航速。如果是战船从蜀地上游出发,顺流而下、全力推进的话,航速还可以更快,估计在半个月内就能包围吴都建业城。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沿途毫无阻遏、通行顺畅的基础上。

    泊船码头,姜绍率使团整装敛容,上岸换乘车马,吴国有司礼仪、护卫军队早得了诏令,在道旁相迎。

    这时接到了汉家使团,连忙前后护卫、一路指引,客气地送到了官驿里面。

    吴国接待使臣的驿馆位于都城的南面, 归尚书台主客曹和大鸿胪共同管辖。

    馆舍分国而立,此时吴国的主要邦交对象就是蜀汉, 交州、辽东方向的其他一些小国就是大国外交、元日大朝会的礼仪陪衬, 因此接待汉使的馆舍占地面积最广,建筑外观也最高大气派。

    进了馆舍内屋,安顿下来的侯猛、李毅等人毫无倦意,他们都是初次来到吴都建业,颇为好奇,感觉内外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此时见没了外人,再也按捺不住,正好在庭院处截住杨宗,立马拉着他说起吴都建业外墙的事情。

    “贼怂的,之前见那些吴人一个个气焰嚣张,以为都是什么大地方出来的人物,今日一见,这吴都建业也不过如此嘛,连个外墙都没有,呵呵,实在寒碜得紧。”

    侯大目瞪眼叉腰,颇为兴奋,一幅我大汉威武、东吴小国不值一提的样子。李毅几人也点点头,深有同感。

    他们初来乍到、满怀好奇,前来驿馆的途中不停观望,看了半天,发现原来这吴国都城竟然没有修建外围城墙,仅仅是以南方竹木树立篱笆、木墙为屏障,都认为这作为一个国家都城十分寒碜,江左之地的建业远比不上蜀地的成都。

    被迫营业的杨宗瞥了他们一眼,随手折断一根树枝就在地上一边比划地形,一边对这些充满偏见又孤陋寡闻的同伴没好气地说道:

    “建业东有大江,南有(秦)淮水,东有清溪,北有玄武湖,有四面环水之利,加上石头、鸡笼、覆舟、钟山等山势依仗,可谓是金城汤池、坚如磐石,当年诸葛丞相赴吴时也称赞这里是‘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

    “南方若有警情,吴人就会隔断浮桥,临水修建栅栏固守,这建业自然也就成了一座依山环水、隔绝内外的坚城,哪里需要再修建什么外墙。”

    “原来如此。”侯大目摸了摸鼻子,与李毅对视一眼,恍然大悟,他们都是打过仗的人,知道杨宗说的有理,心中对异国都城的偏见略微减少一些。

    其他人见侯大目不问了,忙不迭地抢先开口,七嘴八舌谈论起自己这一路进城的所见所闻,随便询问杨宗这吴都建业还有哪些耍乐的好去处。

    安顿下来的何攀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来建业前在船上他就已经看过了详细介绍吴都的官方卷宗,了解了很多有关吴地的情况。

    只是因为侯猛等人有的大字不识、有的懒得借阅卷宗,才会拉着杨宗问东问西,生生又增添了一些异乡人的笑话。

    他看这会儿副使吕雅正忙于与吴国尚书台主客曹和大鸿胪的官吏打交道,对接汉家使团朝见的日期和平日衣食住行等琐事,主使姜绍却没有露面,不知跑到哪里去。

    想了片刻,何攀找驿吏问明房间道路,抬步就往主使姜绍的房间走来。

    到了房门口,见到住所早已安排妥当的姜绍居然拿出一卷书册,坐在案后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使君。 ”何攀低声叫了一声。

    姜绍抬头见到是他,脸上露出笑容,伸手招呼他进屋坐下,也不说虚话,用指节敲了敲摊在案上的书册,开口说道:

    “惠兴,你来得正好。我刚刚想起一事,这国中的东观文书记载,当年敬侯费公(费祎)在吴国出使时,吴主孙权临时出题,大谈国中朝政,指出魏延、杨仪争斗,诸葛丞相却依然任用他们,他日必然酿成大祸,当场询问朝中将来如何应对,这一问差点让费公不知如何应对。”

    “幸好随行出使的董恢机变,提示费公用‘魏延、杨仪私下不和,无关军国大事,丞相若不用他们,就好像因为害怕风波而废置舟楫一样,不是长远之计’一比喻,以小辩大,说得吴国君臣心服口服。”

    “现在虽然吴主孙权已经去世,但近来蜀中有变,后宫临朝,难保吴国君臣不会趁机临时出题,询问我朝中时政见解,你向来聪慧博学,来说一说,要是遇上这种情况,我该如何作答?”

    注:《三国志·吴书·陆逊传》:(陆逊)长子延早夭,次子抗袭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