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你还挺老实的，什么都回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轻松。”凤灵曦笑眯眯的道，一点也不符合现在的氛围。

    天道意识圣洁与妖治结合的面容上，愣是多出了几分慈悲：“天道无情亦有情，只是满足临死之人最后的诉求，以仁慈渡世，与吾而言理所应当，此为天道该行之事！”

    只有此刻，祂的语气有稍加变化，那庄重宛如朝圣一般的神态当真让凤灵曦啼笑皆非。

    满足临死之人，最后的诉求？

    好主意啊。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您到底是来灭世的，还是来救世？”说的他都要以为这家伙冒出来是救人于水火。

    帝无泽嗤之以鼻，哪知道，没有救人水火没有雪中送炭，倒是特喜欢装！

    “体谅一下上辈子是个麻袋的天道大人吧，这辈子能装不是没道理。”楚星辰把天道意识的怜悯慈悲学了个三分像。

    “噗！”

    帝无泽很给面子的笑了。

    天道意识无动于衷。

    类似于这样的明嘲暗讽也许在祂看来不过如此，是无须挂心的小事，如同人类不会再也捏死几只蚂蚁后，那些蚂蚁的同伴在旁骂骂咧咧一样。

    这是一种由始至终，居高临下的俯瞰！

    “我有些好奇，你打算怎么杀了我们。”凤灵曦果真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回能调动起天道意识情绪的，大抵只有凤灵曦了，不知道是不是入戏太深，还是昆弥的情绪仍旧在影响着祂。

    却见他摇了摇头：“吾不会亲手杀你们，凡尘的污秽，岂能玷污神至高无上的身躯。”

    “自然，是由你们的同类，亲手结束这一切！”

    混沌须弥之芥在天道意识的手中化作了一个漆黑的圆洞。

    “等一下！”

    凤灵曦忽然抬手叫停。

    “说。”非常讲武德的天道意识微微敛下了眼帘。

    “刚才你说，满足临死之人最后的诉求，是你身为天道应该做的事，那么我现在一定就是你眼中的将死之人所以你才会有问必答。”凤灵曦眼里闪过几分趣味，她轻眨了下眼睛，用打商量的语气道：“既然如此，小女子还有一个临死前的诉求，天道慈悲是不是也该聆听一下？”

    有一种淡淡的不安在恍然，天道意识恢复以来，平生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我现在对你现在坐的位置挺感兴趣，不如给我坐坐如何？”

    呼风唤雨，还能做许多人类做不到事，似乎这样的待遇还挺不错。

    天道意识猛地面色阴狠了下去，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狂妄的蝼蚁，找死！”

    “欸~！面具终于舍得揭下了，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凤灵曦不怕反而笑容不绝，伸手把前面的两人一手一只提溜了起来，身影微微一晃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句似笑非笑的话。

    “你猜猜，你的傀儡们经得住我的毒多久？”

    黑洞中源源不断的往外爬出面目狰狞早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形怪物，他们或站立歪七扭八的笨拙走路，或者四肢着地学着野兽龇牙咧嘴，露出暴露的牙龈和锋利的利齿。

    “啊……”笨重沉闷的声音毫无感情的从这些怪物口中喊出。

    身上的腐肉拼了命的往下掉，不出几秒，就化作了一滩水。

    天道意识忽然抬起了手臂，碧绿的眼眸赫然闪过一缕暗色，却见一条血线已经从手腕处蔓延到了手臂，宛如根茎，开枝散叶密布开来。

    他试着驱散。

    但这东西又好像是和他的本源绑定在一块。

    “生命气息！”

    天道意识无须多想，立马就猜到了是哪里出现错误。

    祂需要汲取生命气息稳固身体，却忽略了凤灵曦会不会从中作梗！

    有时候，太相信人类的感情，以为刻骨铭心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就会毫无防备的信任一个人，结果却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做戏还是认真！

    天道意识一直都觉得，凤灵曦不可能会对昆弥下手。

    但……

    还是说，她其实知道……

    “不，如果知道，蝼蚁岂会放过，何须放任吾继续留在她身旁！”不敢置信的语气，这里没有人，平静无波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

    拎着两人，凤灵曦一路飞到有她最熟悉的气息的地方。

    哪知刚刚开门，就被抱了个满怀！

    “你就是舍不得他，所以不惜冒险是吗？”闷闷不乐的声音已经在诉说主人的不悦已经吃味，换做是谁，也不喜欢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不顾危险玩命也要去赌一线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凤灵曦没敢动，她的大脑还处于刚才坑了天道意识的亢奋中，此时忽然冷却下来，她才想起，恢复记忆后的一时间她就先摁住了这边这个已经控制不住打算出手的某人。

    “你生气了？”

    凤灵曦试探地问道。

    “嗯。”很重的鼻音，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话，但这也算是承认了。

    凤灵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此时心头那熟悉的安心便再度涌上，原来此前渑池面对君翊不自觉的放松并非平白无故，可她那时却还怀疑他，浑然不知有一个人为了等她，甘愿与她共入轮回九十八回。

    “对不起，你与昆弥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不同的，你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那他呢？”

    有热气呼在她脖颈间，凤灵曦不禁怕痒地缩了缩脖子，随后又赶忙顺毛：“他还欠我一笔天价巨款，说好了他把自己卖给我，给我当一辈子的财库管家的。”

    “我和他可有白纸黑字写着的卖身契，那小子想眼睛一闭赖账，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终于。

    君翊还是被她故意的逗趣而笑了，他享受着片刻的温暖：“这是最后一次了吗？”

    “嗯。”

    凤灵曦用力的回抱他，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她许久没有见过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最后一回，换我去寻你！”

    “你可要在原地等等我，不要跑太快了，我不太会飞你是知道的，飞行术你教给我，我能三天两头撞树上。”

    “笨。”君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凤灵曦不以为耻，反而还觉得这样非常的好：“所以才要你等啊！你等我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交给我……”

    背景板三人。

    “嗝。”

    不知道是谁打了个饱嗝，反正这边的氛围就很六月飞雪。

    “我好像路边的一条狗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为什么要把我拎过来伤寒，我做错了什么？！”

    “别这样，狗都有伴就你没有，你还不如狗。”

    “年轻人真有活力啊……”

    楚星辰：“院长，难道你也没有伴吗？”

    场面瞬间有点冷，玉逍遥咬牙切齿：“你再说一句话试试……”

    ……

    “聊完了？”

    走至门外。

    凤灵曦远眺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尸体，她与天道意识对视上了视线的瞬间，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知到对方身上浓烈的杀意。

    “还是老样子，上面的那个交给我，保护幸存者的任务交给你们。”

    话音方落。

    她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处。

    楚星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声轻叹，幽远漫长。

    最后一次，究竟是成还是败，在此一举吧。

    此时。

    与青玄学院的某处角落。

    凤涧月有些不敢确定站在他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一直要找的那个人，他想靠近，但那终究只是一道投射下的残影。

    “你怎么会找来。”他有些冷漠的道。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声音很暗哑：“需要理由吗，你的母亲……”

    “死了。”

    “……”

    凤涧月没有继续和他浪费时间的心情：“天风大陆发生的什么你也看见了，我没心情和你继续说下去，到此为止吧，你我之间的关系早在当年就已经断了，我也不需要什么父亲。”

    如果这次能活下去，若他还能再找来，或许还有的一谈。

    但若是两人相隔距离如此遥远，就算相认的又能怎样？立马承受散失亲人的痛吗？

    凤涧月曾经自己亲身感受过一次生不如死，倒不如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

    他错身走开。

    而身后果然没有含住他的声音，凤涧月心头猛地一紧，随着艰难的咽下了唾沫，迈出的脚步也更加坚定。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以后的事也得等有以后了再论。

    红雨还在绵绵不断的落下。

    灵力可以支撑，但支撑的时间不能太久，否则下场就会和外面的枯骨一样。

    天空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卷入其中的凤灵曦和天道意识各占半边。

    “你们没有赢的胜算，这样多此一举，一次又一次不肯放弃的站在相同位置上，究竟意欲何为？！”天道意识发出了不解的叹息。

    凤灵曦淡淡道：“同样的话奉还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肯放弃，一边喊着人类蝼蚁可以不屑一顾，一边却需要蝼蚁为你开辟出全新的道路生机，你不觉得矛盾？”

    瞧不起人， 却又需要人。

    难看的吃相！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

    凤灵曦挑眉：“看你不爽，想揍你算不算理由？”

    天道意识紧绷着脸颊，眼里划过怒意：“你在挑衅天威！”

    “废话，你没眼睛看啊，神族给你捏眼睛的时候是忘记给你把眼珠子安上了吗，我在这里不是挑衅，难道还是祝贺你早点归西？！”

    总有人喜欢睁眼说瞎话。

    “螳臂当车！”

    “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凤灵曦个人的力量能站在天道意识的面前已经是人力能达到的顶尖，至于交锋，正面碰撞没有胜算那就只能全力削弱天道意识的实力保持平等就可以！

    “抢我的人，昆弥也是你能动的，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象征，同样颜色眼睛为什么你的会这么丑。”

    天道意识表情猛地险些没绷住。

    “额！”

    忽然，他整个身体僵硬。

    露出的手臂上，已经青紫了一片。

    就是现在！

    凤灵曦挥袖间，一道光芒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

    天道意识手中的混沌须弥之芥忽然挣脱出祂的手中。

    “什么！”

    凤灵曦唇角勾起，戏谑地道：“傻子，契约为了求安心，我可是和他签了好几道呢。”

    琉璃珊瑚从中缓缓飘出。

    几乎是同时。

    在地面的楚星辰催动起浑身的力量，天空七颗对应的星辰赫然亮出不可思议的光束汇聚在琉璃珊瑚中。

    “生命之树的果实？这不是在妖族的手中，为什么……”

    凤灵曦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哎呀，一不小心就回到我手上咯，就这么简单。”

    “天道再强，也不过在生命之树之下！琉璃珊瑚内有生命之树的种子，我愿称它为‘希望’，别忘了琉璃珊瑚可是有着吞噬反哺之名，它会将你吸收殆尽化作属于它的能量！”

    “给我上！”

    一声凤凰高声愤慨的鸣叫冲天而起。

    体态纤细的红衣少女手中混沌火混杂着九幽冥火，两者显然已经合二为一，瑶瑶眼里闪过杀意：“这一次，你休想困住她！”

    “轰——”

    五方其管之下。

    七星牵制行动控制其操控命轨的能力，只有短暂三十秒，但这已经足够。

    混沌须弥之芥全速运转之下，凤灵曦以此为媒介，催动着与昆弥契约，喝道：“给我滚出他的身体！”

    火光焚烧了半边天。

    炽热与极寒并存的异象当空，然而能再欣赏到这副奇观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你败了，天道。’

    ‘我说过，她会救我，即便你说出那样的话，告诉她我已非我。’

    ‘你所要证实之物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失败的一方就得服输……’

    败？

    天道也会失败吗？

    无所不能，万物都是祂一手所创，如今不过再度收回利用，何错之有？

    罢了。

    人世一趟玩闹，到这算作终点吧。

    全心全意相信一人的附属品啊，希望你不悔今日的所作所为，你失去了成为真神的机会，永远……

    ……

    时间滴答、滴答、滴答——

    齿轮逆时针运转。

    这是第九十九次，是最后一次重启，亦是全新的开始。

    ……

    “臭蛇，你是没刷牙吗！”暮日断崖的深处，少女略带恼怒的声音隐约有一丝的抓狂：“啊啊啊，为什么我会掉到这里，这又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奔溃其实只在瞬间。

    四处逃窜中，凤灵曦忽然发现了一处狭小的洞穴口，对比了下大小一咬牙，心一横，低头钻了进去！

    要是里边还有一只蛇，她就把蛇炖……

    凤灵曦看见了。

    微弱的光芒之下，被铁链拴住的男人缓缓抬起的双眼。

    暗红而危险的光泽犹如一块上等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就算是蛇，也是一条美人蛇……”啪地一下，脑子里某根弦断了。

    他歪着头打量着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小丫头，浑身都是血的人儿唯有那双眼睛尤为明亮动人，最后似笑非笑的道：“小家伙，你快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凤灵曦双眼蹭的一下放光。

    片刻后，她意识到这可不行，至少她得杀回去啊！

    老阴笔居然敢联合那么多人对付她一个弱女子，还是趁在她在做实验的时候。

    “你看起来很强的样子。”

    “嗯？”男人饶有兴趣。

    “做个交易如何，我把你放了你带我出去，如果你没有钱没有去处，我可以收留你而且还包吃包住！”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

    凤灵曦有些急了：“别犹豫呀！保证不需要你干活，你想去哪就去哪，就算把天捅出个窟窿都没事，你要是不敢的话我可以陪你一块捅！！”

    神奇的脑回路。

    但……

    不失为一种趣味。

    “好啊，盛情难却，那就——

    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