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初跟墨玄宸从宫中出来到了宋家时，孙宜兰早就已经来了，她像是哭过了眼睛通红，说话时声音沙哑。

    “陛下，娘娘…”

    云锦初肚子已经显怀，脸上依旧如先前绮丽，只是因怀了身孕眉眼瞧着多了丝即将为母的温和，只此时她脸色有些不好，扶着想要行礼的孙宜兰起身之后，就扭头朝着一旁道：“人怎么样了？”

    雁回低声道：“夏侯说，孙伯身上伤的很重，手骨被折断过，而且久不进食身子虚弱至极，得精心养着。”

    “父亲呢？”

    雁回面露迟疑，片刻才道：“伤的很重，身上被人用过刑，新旧交错的伤下几乎不见半块好肉，而且先前断腿未曾好好续接，眼睛也伤到了瞳仁，脸上毁容的伤处也化脓须得削掉腐肉，恐怕难以恢复了……”

    说到后来，连见多了杀伐的雁回也是面露不忍。

    云炀被带回来之后，是她带着人照顾清理伤处，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都看着揪心，她虽然没见过云炀以前的样子，可光看骨相便是极好，而且能生出娘娘和云锦贞那般容貌的女儿来，云父的样貌又怎么差了，可如今他身子被毁的差不多了。

    断腿无法续接，容貌毁了，眼睛瞎了，那身子骨更是毁的一塌糊涂，就算精心养着恐怕也没多少时间好活。

    云锦初脸色难看至极，墨玄宸伸手扶着她：“阿锦…”

    “娘娘！”孙宜兰红着眼睛满是担忧。

    “我没事。”

    云锦初深吸口气，“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宜兰说道：“当初老爷在广宁府遇上山崩侥幸活下来之后，带着意外得来的账本逃了出来，他当时伤的极重，原是打算去广宁府衙，可入城就发现有人在查探当时山崩留下的活口，深知那账本或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不敢返回云家，便绕道冀南去找了宋宏贤。”

    云家和宋家关系一直极为亲密，云炀也极为信任宋家的人。

    他担忧贸然前去会给宋宏贤惹去麻烦，便在路过江安城时将账本藏在了城中，打算与宋宏贤说清利弊之后再一同取回账本，送交京中。

    云炀见到宋宏贤便将账本之事告知，宋宏贤得知账本之后也是表现的既是气愤又是震怒，他当下便让云炀将账本交给他，他好送回京中交由朝廷，可云炀当时伤的太重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等云炀再次醒来，宋宏贤便又追问起账本，而且言语间的急迫让云炀察觉到不对劲。

    云炀本就是生意人，对于人性看的太多，哪怕不愿相信宋宏贤会害他却也留了个心眼，他未曾告知宋宏贤账册所在，只说让他传信京中，先告知宋老爷子此事，暗中则是传信给孙伯，想要让他带人赶去宋宏贤那里接他，可谁知此事被宋宏贤察觉，知道云炀对他起疑之后，宋宏贤就翻了脸。

    “宋宏贤外任多年，一直没办法调回京城，他本想得了账本之后借此与四皇子、墨景岳卖好，好能换取朝中高位，老爷看出他心思自然不肯答应，宋宏贤便将人关了起来百般用刑。”

    孙宜兰在旁气的浑身直哆嗦：“老爷一直未曾开口，宋宏贤恼怒至极本想害他，可云家家业却让人垂涎，老爷知道宋宏贤贪婪，便用云家钱财、人脉钓着他保命，宋宏贤借着云家产业疏通这才能在江南步步高升得人赏识。”

    “后来娘娘入京住进了宋家，老爷便动了心思引着宋宏贤的人去了江安城，说是要将账本给他，这才惊动了郭家的人，将消息传回了京城。”

    云锦初抿了抿唇：“孙伯是如何得知父亲还在世的？”

    孙宜兰沉声道：“我爹原本送小姐回了宋家之后，便安心养老，可是先前回祖宅那边，想要顺路去江南替小姐将当年老爷存在那边钱庄的一笔银钱取回来时，就发现有人动了那笔银子。”

    “那笔银子是当年老爷放在那里作为云家退路的，只有老爷和我爹知晓，旁人没有信物也根本取不出来，我爹察觉不对劲便让人去查，惊觉老爷还在世便一路找去了冀南附近，可谁知被宋宏贤察觉。”

    宋宏贤做贼心虚，见孙伯查了过来，便故意主动与他见面。

    孙伯根本没防备着宋家人会害自家老爷，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知了宋宏贤，见孙伯居然发现云炀还活着，宋宏贤哪能放他离开，孙伯便跟云炀一样被他关了起来，还成了他用来要挟云炀，逼他交出云家家底的软肋。

    “这个畜生，他拿着我爹威胁老爷，让老爷不敢求死，他百般折磨我爹，逼着老爷交出云家家业，若不是后来娘娘成了镇南王府世子妃，又得知您开了第一楼，让宋宏贤起了贪心。”

    “恐怕老爷和我爹早就死在了他手上！”

    孙宜兰想起之前听孙伯断断续续说着这些事情的情形，就恨不得能杀了宋宏贤。

    云锦初听着也是呼吸加重。

    墨玄宸伸手半揽着她，轻抚着后背替她顺气，一边沉声道：“宋宏贤人呢？”

    雁回低声道：“已经照着娘娘的吩咐，交给宋老爷子了。”

    她顿了下，

    “宋老爷子怕是留不下他。”

    雁回虽然在宋家没待多久，却也知道宋老爷子有多嫉恶如仇，宋宏贤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疯狂踩在宋老爷子的逆鳞之上，而且他这么对待云炀，甚至还曾想要借着账本勾结四皇子和墨景岳，无论哪一样，老爷子都容不下他。

    墨玄宸自然也知道宋老爷子的性子：“他这种人，该死。”

    他抚着云锦初说道，

    “老爷子饶不了他。”

    ……

    那头夏侯钰出来之后，对于云炀的情况很不乐观，云锦初进去探望云炀时他还昏睡不醒，一旁伏在床边的云锦贞泪流不止，就连年纪尚小的云钰君也是眼圈通红，低声叫了声“姨母。”

    云锦初摸了摸她脑袋，走到床前。

    “阿锦，父亲他……”云锦贞话未尽，就先哽咽。

    云锦初坐在她身旁，瞧着床上昏迷着的男人低声道：“会好的。”

    一定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