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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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南琛没有料到他会主动开口,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女……乃是女眷,哪里能随意出来见外男。”

    顾明朝表情略微失望,“是本侯唐突了。”

    听到“本侯”两个字,苏南琛脸上的笑抖僵住了,看到谢松照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又笑起来,“无妨无妨,小女在桂阳郡颇有些名声,侯爷好奇也是正常的。”

    顾明朝颔首,不再接话,这表现得刚刚好,苏南琛反而更多的将眼神投向了他。

    谢松照抿了口茶,也不再说话,就和苏南琛干瞪眼,看谁先忍不住。

    一壶茶都喝完了,苏南琛终于开口了,“侯爷,这婚嫁大事历来隆重,下官也就两个女儿,大女儿入宫为妃,小女儿已经口头许给了你,下官素来喜爱这个小女儿,这……”

    谢松照立马接话,“大人放心,虽然本侯氏出来游玩的,但是身边东西带得也不少,充做聘礼,想来不会委屈了令嫒。”说着将贴身的玉佩取下来,“这是先帝赐给本侯母亲的,本侯现在将它充做定情之物,赠予二小姐。”

    苏南琛接过来,暗暗感叹道,触之生温,果然是好玉。

    顾明朝微微抬头,偏头看了眼玉佩,摸了下自己的腰,又低下头去。

    苏南琛嘴角勾起笑容,“侯爷的诚意,我看到了,只是婚嫁是大事,不能操之过急,且容我与拙荆多准备两日。”

    谢松照非常有诚意的颔首欠身,“劳累大人了,本侯已经在西街买下了一座宅院,以作新房,明朝已经在置办物什了,断不会委屈了二小姐,定叫桂阳郡的百姓都羡慕不已。”

    苏南琛眸光一闪,眼神倾向顾明朝。

    出了苏府,上了马车,顾明朝长长的吐了口气,“终于出来了,我要被憋死了。”

    谢松照摸着腰带道:“看了这么多戏,怎么还不会演?”

    顾明朝摸着头道:“唉,我受不了了,闷得很。他把这么好的茶,整成了什么?!”

    谢松照道:“他煮久了。”

    顾明朝清了清嗓子,“我受不了了。什么玩意儿。”

    谢松照笑道:“行了行了,回去给你煮茶,犒劳犒劳你。”

    顾明朝翻了个白眼,道:“你煮茶?等会儿我把东西搬好了,你就该说,——‘不行了,顾明朝,我要睡会儿,你先弄,弄好了喊我。’我都不用猜了!”

    谢松照哈哈一笑,“放心,这回一定。”

    顾明朝道:“是吗,我该说你有进步?都没有说下次了。”

    谢松照晃了晃头,道:“可以,你还可以给我弄个小菜,犒劳一下我。”

    顾明朝忍不住又送了他一个白眼,“谢松照,你方才说,你要犒劳我,然后现在你又说,你煮茶累了,要我犒劳你……谢松照,我受不了你了……”

    谢松照开怀大笑道:“哎呀,忘了忘了,行行行,我来,我煮茶,今晚你就负责休息,负责吃。”

    顾明朝眼睛瞪得老圆,“……谢松照,你,你该不会……要做饭吧?”

    谢松照摆摆手道:“没有没有,你敢吃我也不敢做。我给你煮茶就好。”

    顾明朝松了口气,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微微头疼,“这么多人,等迎亲的那天,怎么办啊……”

    谢松照道:“大庭广众……换个说法,人多眼杂……”

    顾明朝指着之前谢松照要查的巷子道:“你随手一指,还指出了个好地方,这地方,鱼龙混杂,是这一片最乱的地方,却是迎亲路上的必经之路。”

    谢松照不甚在意,“那天换条路走,说是打马全城。”

    顾明朝冷笑,“你试试。这个太守府……哼,通向它的所有路都有这种鱼龙混杂的巷子。你说怎么避开?”

    谢松照抿唇皱眉,“这就是……得多布置一下了。”

    顾明朝道:“没有办法布置,我们那天也待不了多少人进来。我们是被包围的。”

    谢松照头疼道:“难做……”

    燕都,殷府。

    殷别尘将南郡传来消息的条\子卷成一条,靠近蜡烛,将灰磕在案几上,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半晌,嘴里慢慢吐出一口气。

    “大人,大人……”管家疾步如飞,满头大汗。

    殷别尘冷着脸道:“你跟着我多少年了?还这般不稳重。”

    管家咳了咳,缓了口气,“大人,太子殿下驾到。”

    殷别尘脸色一僵,微微呵斥道:“我府上有不是没接待过陛下太子,如何就慌起来。”

    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汗,道:“殿下……冲进来的,没有通报,奴婢……”

    “阁老,殷阁老。”管家话还没有说话,太子焦急的声音已经穿进来了。

    殷别尘撑着案几起身,“太子殿下,缘何这般焦急?”

    太子一口气呛在喉咙上,“……阁老,你可接到南郡的消息了?”

    殷别尘躬着的身子僵硬起来,“微臣接到了……”

    太子看着他,脸色微变,撑着案几慢慢坐下,“那阁老有何见解?”

    殷别尘挺直身子,“殿下,微臣认为,南郡太守的处理没有问题。”

    太子道:“阁老果然愿意为了大周的中兴付出一切,连亲孙子都能送到国子监当质子,区区一个雍昭侯,想来在阁老眼里算不上什么。”

    殷别尘指着舆图,认真道:“殿下,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太子膝上的手握成拳头,“阁老,这事本宫的兄长,这是本宫现在唯一还清醒的亲人了。”

    殷别尘毫不退让,“殿下,就算现在燕都出手,也是鞭长莫及。”

    太子微微仰头,眼眶微红,他起身道:“阁老,如果有朝一日,本宫为了自己的大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怎么办?”

    殷别尘扑得跪下,声音冷峻,态度异常认真,“那是臣的荣幸!臣愿意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太子慢慢拖着步子往外走,心里悲凉一片,孤家寡人,说得就是这个场景了,同一个地方出发的少年郎,为着同一个目标,然后越走越远……

    刚刚回到东宫,还没坐暖和,祁疏萤就进来了,太子有气无力的抬眼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祁疏萤跪下行礼,道:“殿下,母后身子愈来愈弱了,太医日日候着,始终没有起色。”

    太子麻木的颔首,“母后身子自从舅舅走后,就再也没有好过了,本宫……”说着抹了一下脸,“你替本宫照料下母后。”

    祁疏萤道:“母后召了庄承徽去侍疾,妾暂代太子妃之位,主理西府,恐怕不得空……”

    话还没说完,太子打断她道:“行,有人去就行,本宫空了自会带你去,先下去罢。”

    祁疏萤看了眼太子疲惫不堪的脸,默默的又叩首退下。

    长秋宫。

    萧瑟抚着手上的金钏,盘算着事情,积雪跪在下首给她捶腿,萧瑟突然道:“积雪,你觉得皇后现在如何了?”

    积雪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萧瑟有点不耐烦了,“皇后病了,你觉得怎么样?”

    积雪吞吞吐吐的道:“这……皇后娘娘,自然,自然是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萧瑟翻了个白眼,“说了跟没说一样。”

    积雪道:“婢子愚钝,不能帮娘娘的忙……”

    萧瑟摆摆手道:“唉,行了行了。皇后嘛,做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歇歇了……”

    积雪不敢接话,只默默捶腿。

    萧瑟越想越觉得可行,兴奋道:“积雪,你一直跟在本宫身边,忠心耿耿,本宫不会忘了你的好,等本宫当了皇后,你就是大宫女了,谁见了你,都得喊一声姑姑……哈哈哈,真好……”

    积雪浑身冒冷汗,这话怎么能说?皇后现在只是染上了小疾,她一个昭容,怎么敢说取代皇后?

    萧色养的狸奴却伸展着身子跳到萧瑟身上,喵呜喵呜的直叫,萧瑟心情舒畅的抚摸着它,“乖,等以后本宫当了皇后,你就是横着走都没事。”将手指插进狸奴的白毛里,舒服得萧瑟闭上眼喟叹。

    积雪觉得她还是该劝一下萧瑟,低声道:“娘娘,这话不吉利,不能说……”

    萧瑟随意的道:“无妨,瞧她那样,估计今年的夏天都看不到了……”

    “大胆!还不给我拿下!皇宫之中,居然有人敢诅咒娘娘!”琴羽突然冲进来,叫萧瑟猝不及防,手上的狸奴受到惊吓,连主都不认了,将萧瑟手都抓伤了。

    三五个嬷嬷将萧瑟主仆二人架住,琴羽抬手拿来酒盏,“罪人萧瑟,诅咒皇后,在宫中行巫蛊之事,罪不容诛,皇后娘娘仁慈,不愿见血,特赐毒酒一杯。罪人萧瑟,领旨谢恩!”

    萧瑟嘴唇发白,口齿不清,“什么,什么巫蛊……”

    琴羽不做解释,皇后下过命令了,萧瑟这一步棋,已经没有用了,及早解决,免生后祸。

    积雪看着萧瑟被灌下毒酒,瞬间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就不动了,吓得人浑身都在抖。

    琴羽看了看她,道:“娘娘恩旨,罪奴积雪,杖责二十,遣送出宫。”

    积雪听到不用死,还能出宫,瞬间愣住,刚忙谢恩。

    传闻中的宠妃萧昭容,就此消失。

    桂阳郡。

    茶楼里,谢松照和顾明朝看着下面大街上没有了所谓的“匪徒”“恶贼”,有的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谢松照叹气道:“上次咱们就是因为挂碍太多了,这回不能了。本来打算让太子登基,但太子还是过于循规蹈矩,为礼孝所束缚,最终只能分庭抗礼,唉……给我气得。”

    顾明朝道:“当时谭冠误只想抓住这个机会一步登天,谁都不想帮,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回,自会更难,咱们没有人帮,可能连命都得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