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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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到达荒村的时候,看到村子里聚集的人影,他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也许是心里头晨雾的那份思想又觉醒了,让他一度认为:这个时候脚底抹油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不能走,他还要给白云寨众人的撤离拉扯一些时间。
在村外深呼吸几次,拿上佩剑进了村子。
起先没人发现他,毕竟见过韩路正脸的人不多,都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江湖人呢。
走到村子中间,看着眼前这一大群聚集起来的人,他随便拍了一个人的肩膀,对那人说:「我就是韩路,我来了。」
那人瞪大眼睛看着他,再三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之后,便大声喊道:「韩路来了!韩路来了!」
那边李凤岚一个机灵,急忙举目四瞧,只见人群已经把某个人围在了中间。她想要挤进人群,但是她那个小身板实在是没那个力气。又不敢用轻功跳起来,那样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这些江湖人们各个儿神情紧张,将中心围得水泄不通,李凤岚连人缝都看不到了。
她心里焦急,想方设法地想要挤进去。
暮云被人围住之后并没有慌张,这群人里为首的老者站在他面前,眼神里是愤怒和嗜血。
「你就是韩路?」
暮云回答:「没错,是我。您哪位?」
「铜锤,贾征宇。」
暮云点点头:「我知道你,我前几天刚跟你徒弟打过一架。」
「小家伙,你出手够狠啊,差点儿废了我徒弟的丹田!」
「生死切磋,难不成前辈希望我让他两招。」
「哼,油嘴滑舌。」
暮云笑了笑:「还行吧。在下这次来,是想跟各位做个交易。」
有人大吼:「谁要跟你这贼人做交易?!」
暮云耸耸肩:「鹿门派的各位自然是没兴趣的,但其他豪杰可不这么想,你们难道不想找到李凤岚吗?」
听到李凤岚三个字,人群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人群外,李凤岚还在努力往里面挤。她听到里面人在说话,可是完全听不清楚。听不清的不光她一个人,在外围的人都听不清。
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里面聊啥呢?」
「不知道啊。」
「怎么不大声点儿?」
「就是啊。」
「不是说李凤岚和木兰都会到吗?她们俩人呢?」
「你傻啊,这么明显的一个陷阱,她们才不会来呢。」
人群中,暮云脸上的微笑不变:「只要各位答应放过我们白云寨,李凤岚的消息,和木兰的消息,在下会拱手奉上。」
有人说:「我们凭什么信你?!」
暮云回答:「我白云寨虽然家底不行,但是凑百十个兄弟还是没问题的,今天我为什么独身前来?」
「那你先说她们俩在哪!说出来爷们儿就放了你!」
还不等暮云发表意见,贾征宇先怒了,大声喝道:「各位!安静!」
有天字高手的威压在,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了,这下连李凤岚都听清楚里面的话了。
就听贾征宇大声说:「你们的交易你们自己商量!小家伙,咱们俩之间的恩怨,是不是先解决了?」
暮云有些头疼了,如果自己没受伤,说不定还能跟这老家伙过几招,现在他内伤好了不到一半,跟人过招肯定是找死。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江湖人们开始起哄,原本安静的场面又变得嘈杂起来。
李凤岚心一横,一跺脚,准备大喊一声:「李凤岚在此!」看書菈
可
还没等她喊出声,荒村外忽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江湖人士们一下子全慌了,心说韩路这小子果然有埋伏。
暮云知道村外的邱显荣开始搅混水了,趁着众人失神的功夫,他向后一闪挤进了人群。贾征宇眼疾手快,一伸手就要抓住他,可惜人群已经乱作一团,他没能成功。
暮云在人群中闪转腾挪,靠着人群慌乱勉强朝外面跑去。
李凤岚有些傻眼:怎么突然就乱起来?!
情急之下,她大喊一声:「木兰在此!」
然后不等身边人反应过来,急忙运起唐门步伐躲进了身侧的一处破败的宅院。
躲进去后她就摘掉了幂篱,并且脱下了外衣,露出了她的白衣。她原本的打算是:只要见到暮云就表明身份制造混乱,至于能不能救出他……那就看天意了。但是那个韩路来了以后,听前面的人说,他是一个人来的,根本就没带别人。
李凤岚狠狠地一跺脚,心说自己是关心则乱,这么简单的计谋怎么就没看穿呢?
她躲在一个断墙边,静静地听着村子里嘈杂的人声。
韩路如同一条泥鳅,趁着混乱不多时就躲得不见人影。贾征宇气急败坏,拉上自己门人杀向了白云寨,他打定主意,今天如果韩路不出来面对自己,他就要踏平白云寨。
那些江湖人见领头的朝白云寨去了,他们也只好跟上,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荒村竟然安静下来了。
李凤岚静静地靠在墙边,终于问了自己一个关键问题:这个韩路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暮云?为什么知道木兰就是我?他是夜羽小筑的人吗?还是说……我认识他?
村子里安静了,李凤岚也冷静下来了。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别人的算计,自己想都不想就跟了进来,太莽撞了。还是离开襄阳吧,先回洛阳,等自己有了人手再考虑这些。
想到这里,李凤岚轻轻叹了口气,朝院子外走去。
可是刚走了没两步,她隐约听到了一阵铃铛声,声音很小。
她急忙停住脚步,静静去听。可是随着她停下,那个铃铛声也消失了。
幻听吗?跟上次在九江一样。
摇了摇头,想要继续走,可是这个时候,铃铛声又响起来了——就在那个断墙后面。
她急忙靠近断墙,似乎是墙的那边也听到了这个动静,那个人也靠近了断墙。
李凤岚只觉得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了。
她开始朝墙的断裂处快步走去……实际上,这面土墙并不高,以她的轻功,踮一踮脚尖就能越过去。但是现在她的脑子失去了判断力,固执地要走到断墙的边缘。
那个铃铛声也在跟着她的脚步移动。
不到三米的断墙,李凤岚感觉自己走了一百多年。
踩在散落在地上的碎砖上,一个转身,就要看到那个人了。
面前突然被一个黑色的人影挡住,她一脑袋撞进了谁的怀里,还没抬头看,那个人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身子用力搂在了怀里。
那人胸膛上熟悉的味道闯进了李凤岚的鼻孔。
襄阳似乎没那么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人终于舍得放开她了,李凤岚抬起了头,看到了那张让自己朝思暮想的脸。
大男人,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你怎么来了?」暮云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凤岚回答:「我……」
刚说了一个字,就看到他的右脸开始抽搐,他用力按着脸颊。
李凤岚柔声说:「让他出来吧。」
暮
云松开了手,他的表情立马变得跟捡到糖的小屁孩儿一样。
「李凤岚!」看得出,晨雾很开心,「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啊?!」
李凤岚被他们两人的热情吓到了,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不知道啊……」
「这大半年我经历了好多啊!好几次差点儿死掉!」
「辛苦你了。」
这时候他的脸又开始抽搐,不多时暮云又出来了:「你没事吧?刚才那么多人,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晨雾又出来了:「我在这儿!我看谁敢碰你!」
又换上了暮云:「咱们先……」
李凤岚赶紧说:「你们俩别抢,一个个说……」
暮云张了张嘴,可是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舌头有点儿不受控制。看着眼前表情奇怪的男人,李凤岚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话说不出口,嘴巴有些不受控制。他整个人像抽风了一样,手脚动作都变得有些奇怪。他在心里说: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吓到了李凤岚:「你、你没事吧?」
他突然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压到了李凤岚身上。
李凤岚差点儿被他压倒,拼尽全力才支撑住他。
「喂!」李凤岚有些生气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别的好不好?」
他没回话,李凤岚用力把他扶住,看向他的脸,只见他的表情非常扭曲,两只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钻出来了。
现在的暮云是痛苦的,久违的头疼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而且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有太多东西正在飞快地从他脑袋中消失。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是谁?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世界在不断地旋转,眼前的女人神情有些焦急。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喊:「在这儿呢!哈哈!让爷们儿捞到了!」
潜意识告诉他,那四个向他们跑来的人是敌人,想要抽出长剑去杀了他们,可是颤抖的双手根本握不住剑柄。
李凤岚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发病,再次见面的喜悦被立马就被焦虑压制住了。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李凤岚的小身子板爆发出了一股不讲道理的怪力。她把暮云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着他朝远处跑去,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体能短暂的爆发后,无尽的疲惫便涌了上来,李凤岚咬着牙带着他躲进了一个破败的小阁楼里。
关上门窗,看着倒在地上快要不省人事的暮云,李凤岚忍了大半天的泪水终于流出来了。
她害怕了,怕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忘了自己,更怕他出别的事。可是她没别的办法,跪在地上,将暮云的脑袋搂在怀里,尽量不出声的哭泣。
此刻在他的脑袋里,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过往如同潮水般退去,一件件具体的事开始变得模糊,直至消失。就在他的世界变得一片空白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手臂。
他虚弱地伸出自己的两只胳膊,随着袖子滑落,铃铛声响起,那个人名出现在了他面前。
李凤岚抓住他的胳膊,小声而急切地说:「对,我就是李凤岚!你想起来没有?」
李凤岚?谁呀?
忽然间,肩膀传来了剧痛,他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肩膀。朦胧中他看到一只猛虎突然扑向自己,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随着利齿撕裂骨肉,那只老虎的身形正在慢慢缩小,最终变成了一个白色少女。
但紧接着,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巨大的耳鸣在
脑袋里回响。他在这一刻仿佛回归了虚无,什么都没有了。
怀里的人渐渐瘫软下来,一点反馈都无法给她,无论她如何呼喊,那人都没再回应过他。外面的江湖人听到了她的哭喊声,开始朝着这个阁楼围了上来。
这一刻,李凤岚理解了什么叫做「不管不顾」。她后悔了,当初在终南山下,她该求他留下来的。不管他是谁,哪怕他就是司夜,又有什么关系呢?
将那颗没有生机,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的脑袋搂在怀里,李凤岚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就在她快要哭得背过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谁拍了一下,她转过头,只见怀里的人正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她。
李凤岚急忙松开他的脑袋,看着怀里的那张脸,不多时,那个人打了个哈欠,似乎被人吵醒了美梦,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待看到脑袋正上方的漂亮姑娘以后,他笑了。这个笑容不像暮云那般真诚,也不像晨雾那般欠儿,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有些调皮的那种感觉。
李凤岚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半天,他说话了,笑着说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比较贫瘠的类型,没想到多少还是有点儿东西的,差点儿给我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