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善良、慈爱……霍云儿身上，拥有着众多美好品质。她坚强，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在被公爵夫人打压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仍然尽自己所能为年幼的霍雨浩提供最好的条件。

    霍雨浩对这个赠予自己母爱的女子充满感激，但这与他无法理解霍云儿并不矛盾，甚至很多时候，霍云儿的一些抉择会让他很烦躁。

    霍云儿从来没有怨恨过那个忘记他的心上人白虎公爵，甚至还多次劝说霍雨浩要尽量去理解这位名义上的父亲。

    每次被其他家仆欺负的时候，她总是付之一笑，随意擦了擦身上的伤口就继续去干活了，还对霍雨浩说自己没事。

    但观察细致的霍雨浩总能发现，霍云儿的关节在干活的时候经常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始终坚信，霍云儿是有报复与怨恨的权利的，但她从来都没有表现过一丝这样的负面情绪，只是偶尔会在霍雨浩装睡时偷偷流泪。

    霍雨浩不愿再用更重的话去指责霍云儿了，斯人已逝，他与白虎公爵府之间的所有恩怨，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他重新拾起白虎匕，擦干净上面的所有血迹。

    冰帝看着伫立在坟头沉默良久的霍雨浩，有些不解地问道。

    “雨浩，本帝有些疑惑。要报复非常简单，凭你现在的能力，想暗杀一个人，这个皇宫里没人拦得住你，就算是那个最强的人类恐怕也根本察觉不到。”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大费周章，这样拐弯抹角地让那个人类自杀呢？”

    冰帝说出了她心中已久的疑惑。

    霍雨浩略做思考，道：“我从来都不认为报复一个人是一件简单的事。”

    “为什么？”冰帝皱眉道，“是自身实力不足？还是担心被其他人发现？”

    “都不是。”霍雨浩顿了顿，郑重纠正道，“你说的那是暗杀，不是报复。”

    冰帝愣了一下：“有区别吗？”

    “杀人很简单，一死了之，可是……人不是都会死的吗？”霍雨浩舒了口气，语气惘然，“人是死了，可她曾经给生者带来的痛苦，要如何去弥补呢？”

    霍雨浩再度望向手中的白虎匕。

    “这是我能够想到的为数不多整真正让她痛苦的报复方式。”

    霍雨浩不喜欢用酷刑去折磨别人，他的战斗风格几乎都是干脆利落的快速终结。他更喜欢从精神上折磨敌人，正如他与生俱来的精神属性一样。

    他再次仰望天空。

    曾经带给霍云儿诸多迫害的公爵夫人自己也是一位母亲，她最在乎的事物，除了白虎公爵，自然就是戴钥衡和戴华斌两兄弟了。

    其实细细一想，就能发现霍雨浩制作的幻境有诸多不合理之处。比如时间的流速不正常，战争结束得太过迅速，等等。

    但深深迷惑于幻境之中的公爵夫人根本没有发现幻象的不合理之处，最终在极度的悲痛与绝望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就在霍雨浩陷入追忆的时候，一道许久没有出现过的苍老声音适时响起。

    “又回到这里了，雨浩，每次来到你母亲的坟墓，都让老夫有别样的感受。”

    霍雨浩不由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伊老？”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灰白色身影缓缓凝聚成型，赫然是陷入沉睡将近一个多月的伊莱克斯。当时他声称自己消耗过大，需要静养，之后便再无下文了。

    天梦指着伊莱克斯，有些惊讶地说道：“老头，你的身体怎么还是这样？”

    众人一看，发现伊莱克斯的虚幻程度只是略微好过沉睡之前，可还远远没有恢复到应该称之为健康的状态。

    伊莱克斯呵呵一笑，表现得极其乐观：“老夫的状况如何不打紧，只要一切都值得就行了，呵呵。”

    也没人知道他口中的值得究竟说的是什么。

    天梦闻言，有些得意地向伊莱克斯自荐道：“老头，我觉得你这么久都没有恢复的原因一定是睡觉的方式不对，我可以用我一百万年的经验来指导你如何通过睡觉更加有效地恢复全盛状态。”

    冰帝无语地别过头去，真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伊莱克斯笑了笑，将目光移向霍云儿的墓碑，眼神中多了一丝惆怅与伤感。

    霍雨浩开口问道：“伊老，你说的不同的感受，是指什么意思？”

    伊莱克斯淡淡说道：“我曾经讲过，第一个发明亡灵魔法的人，是为了复活他的妻子。孩子，我想你现在应该体会到那个人当时的心情。”

    霍雨浩轻轻点头，当时他就是在这里，把许久久从刚刚死亡的状态重新拉了回来。

    “你应该发现了逆转死亡究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更多的亡灵，其实永远都不可能复活。”

    伊莱克斯长吁一声。

    霍雨浩接过话道：“您说过的，要再‘复活’他们，就只能转变为亡灵生物。”

    伊莱克斯颔首：“孩子，老夫真挚地奉劝你一句，死亡是自然法则，在你现在这个阶段，不要妄图去逆转法则，复活那些早已不知所踪的亡魂。”

    在这个场合特意说出这样一句话，似乎是想提醒霍雨浩切勿去尝试复活他的母亲霍云儿。

    霍雨浩应了一声，而后问出了那个先前被记在他心中的问题。

    “伊老，人死了之后，灵魂最终会去向哪里呢？”

    一向对死亡和亡灵无所不知的伊莱克斯这会儿沉默了，而后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雨浩，恕老夫无法解答你的问题。”

    霍秋儿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应该对这种问题非常熟悉的吗？”

    伊莱克斯摇摇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不足：“越是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老夫就越是清楚这里与老夫生前所处的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法则，尤其是在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神明之后，便不敢再妄下定义。”

    他顿了顿，突然沉声问道：“孩子，你们的大陆信奉着诸多神明，那你们有供奉司掌死亡与轮回的死神或是冥神吗？”

    这个问题让霍雨浩面色一凝，眼神陡然间锐利起来。

    无论在什么文明，死亡永远都是一件极其严肃而神圣的事情，对此不同文明演变出了不同有关死亡之神的传说。他掌管地府或冥界，根据每一个人生前的所作所为判他走向不同的轮回。

    但是，斗罗大陆上好像并没有大面积流传关于死神的说法。

    斗罗大陆是多神信仰体系，可是实际上，现在各国的民众普遍都只信奉一位神明……海神唐三。

    没有其他原因，因为他是一万年前确确实实出现过的飞升成神的一位强大魂师。

    这一突然的联想让霍雨浩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海神……

    古希腊传说中的海神叫波塞冬，他有一个兄弟，叫做哈迪斯。

    而哈迪斯，正是古希腊中掌管冥界的冥神。

    霍雨浩是一个思维极其开阔的人，在短短一瞬间，他的发散性思维就迅速扩散到了另一个领域。

    纵然深知蓝星的古希腊传说和斗罗大陆的传说不可能有丝毫关系，可这一恐怖的念头仍然让他眉头紧锁。

    天上的那位海神唐三，要是真的和地下的那位死神有关系，怎么办？

    比起一位掌管大海的海神，冥神与死神所代表的权能似乎要更具有压迫感。

    整个斗罗大陆就像是一只被困在天地之间的鸟笼，无论到哪里去，无论是生还是死，都逃不出唐三的眼睛。

    “啧……”霍雨浩将一块冰块放入口中，化解着心中的烦躁，知道一位强大的神明正为了某种未知的目的在觊觎自己的感觉并不好受。

    不过好消息是，他也被天地法则所约束，不能直接降临世间，自己或许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应对之策。

    伊莱克斯把视线移向霍雨浩手中的白虎匕，微笑着说道：“孩子，你终于还是为你的母亲报仇了。”

    霍雨浩冷冷道：“伊老，我并没有那么大度，其他欺辱霍云儿的下人我都已经打罚过了，唯独这个罪魁祸首，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首恶当诛，你做的非常好。”伊莱克斯赞赏地笑了笑，“有些仇恨还是释放出来为好，不然一直在心中积压着，只会逐渐影响人的心智。”

    霍雨浩收起白虎匕，再次看了墓碑一眼，转头向星罗城方向走去。

    “该回去了，和星罗谈完我们还要去天魂。”

    天梦几个闪身进了精神之海，霍秋儿则缓缓跟了上来，悠悠开口：“为什么一定要说是为你母亲报仇呢？”

    “嗯？”霍雨浩蹙眉看向她。

    “就不能是为了你自己吗？”霍秋儿淡淡道，“那个女人不是也欺辱过你吗？她迫害的不只是你的母亲，她从一开始针对的不就是你吗？”

    “被压迫的你向她复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今晚的所作所为不只是为了你的母亲。”她向霍雨浩伸出一只拳头，意味深长地微笑道，“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好吗？”

    霍雨浩愣了一下，而后发出止不住的嗤笑，伸出拳头和霍秋儿轻碰一下。

    “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这两天每天都是两三万步，一回家就想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