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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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鞭炮和丝竹锣鼓之声响起,大将军府终于迎来了全府上下都翘首期盼的一天。上至将军夫人下至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全都穿的鲜艳亮眼,连夫人平日里抱着的那只白毛狮子猫也被穿上了大红色的袄子。
这恐怕是晔莹进府以来第一次见到霍俊山如此高兴,脸上也不是素日面对其他朝中同僚的那副客套笑容,更多的是真挚的欣慰笑容。
高朋满座的正堂皆是推杯换盏恭贺新婚的欢声笑语。
可这些丝毫遮不住翠微园绣楼里的意兴阑珊。
晔莹穿着身杏红色的长身袄子形单影只的倚在绣楼二楼的窗边。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晔莹摇了摇头,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便消散,甚至还在心里默默嘲讽起了自己。
忆兰端来一盏清茶和两三碟点心,见晔莹又是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不敢发出一声多余的响声。
她将一件薄斗篷披在晔莹身上,“娘子,秋风起了,您小心着凉。”
“我没事。”她拢了拢斗篷轻咳两声,“世道苍茫,前途迷惘,京中繁华其实也和云清山一样清冷。”
她以弥天大谎来到这大将军府,可此时的感慨却真挚万分。
次日午后她约了关雎喝茶。
关雎见了她似有些倦怠便关切地问:“昨日你兄长成亲,怎么今日看上去倒像是你挨了累?”
“好容易忙完出来一趟,你便这般打趣我,下次你自己出来吧!”
晔莹皱着眉嗔怪了起来
“我看你今日不爱说话,逗你笑笑,你倒恼我了。当真小气!”
她说着叫丫鬟抱着琴,很是自豪的介绍起来,“前些天我祖父收了一把上好的桐木琴,制琴之法与当年的焦尾琴一样,我浅试了一下,果然是把好琴,音色清美却如山泉柔润。等下我弹给你听——”
她还未说完,不知从哪里簇拥着袭来一股人流。
细细一看这群人皆是女子,有十七八岁的标梅少女也有二十八九岁的半老徐娘。
她们手中拿着各色的鲜花和时鲜香甜的水果,跟在一辆和田玉雕花嵌顶的马车后面,一边喊叫还一边将手里的鲜花和果子投掷在马车旁。
晔莹从未见过这个阵仗,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疯了吗?”
“马车上的人是冉尘,冉大夫,是京中有名的杏林高手,传说他妙手回春,还传出个什么说法,说他是活人不医。”
“那,这后面跟着的女子是怎么回事?”
“听说这位冉大夫不仅医术精湛,更是有着宋玉之貌,他身长八尺,肌肤如雪,连女人见了都自愧不如,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气度。这群女人就是听说了他的容貌,效仿当年女子见潘安时掷果盈车的盛况。且他是个清高之人,胸怀济世之心,太医院几次下帖请他他都回绝了。”
“京中还有这号人物啊!”
晔莹感慨时灵机一动。
她拉过忆兰低语道:“找个机会和这位冉大夫走动走动,以后用得到。”
在这一片喧闹中,她们走到了一处清静的巷子,聆琴社便在此处。
晔莹和关雎是这里的常客,即便没有彼此作伴也时常来听琴品茶。
一曲奏罢,一股愁绪也笼上了关雎的心头,“我爹说下个月我就要去淑贤院了,难得有你这个朋友,可这么快便要分开了。”
“去了也未必是坏事,人嘛,哪能一直玩玩乐乐,无所事事下去。”
“你今天可真是奇怪,刚一见你就是魂不守舍的模样,现在又这般感慨,难不成你家这位嫂夫人不好相处?”
“今早才算正式见过,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相处的,再说了,人家是京兆尹的千金,性情温婉知书达理,我父亲和夫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那你这是怎么了?问了你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看得我着急!”
说罢,她端起旁边的杯盏喝了一口。
晔莹竟无意间发现,她所用的琥珀盅正是之前卖给广陵王的那一对,她试探着问:“你这琥珀盅哪里来的?”
“这个?这是广陵王前阵子收的,想着我喜欢便叫人送过来了。我一看果然成色雕工皆是上乘!”
“广陵王?”
晔莹这一问竟让关雎面露羞赧之色。
晔莹见她脸红,故意刁难:“快从实招来,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瞒你,我和他自幼相识,他说等我从淑贤院修习完便会请求陛下赐婚。”
她一提到广陵王便喜不自禁,一颦一笑皆是闺阁女儿独有的那份娇美可爱。
少顷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晔莹与他直面之间似有些尴尬。
关雎却嫣然一笑柔声细语的唤了一声:“宗裕。”
“难得今日出宫来见你,不想却能见到这位‘故旧’,还真是有缘啊!”
他看着旁边的晔莹说道,语气里依旧略带这些轻蔑。
“当真是有缘,王爷好雅兴。怎么今日没有去祥宝斋?”
晔莹见他如此说则回敬道。
倒是旁边的关雎疑问地看着她问,“晔莹,你们认识?”
“晔兮如华,温乎如莹,真是个好名字。幸会。前些日在祥宝斋,正是这位娘子和我抢这琥珀盅。”
“晔莹自幼在并州长大,才来京城不到一年,也难怪你不认得,这位是霍大将军的千金,晔莹,这就是广陵王。”
关雎引见后,三人分坐在一张方几前。
晔莹打量着这广陵王,他虽看似举止优雅温润如玉可目光让人隐隐觉得此人颇有城府。
可当他看向关雎时的眼神又格外温柔。
晔莹一时间竟发现自己的身边无论是哥哥还是朋友都是成双成对,只有自己还要面对身份随时被提起甚至被揭发的危险。
一想到这些她再无暇在此玩乐闲谈,只找了个借口带着忆兰抽身离去。
走出巷子,晔莹一边思索一边吩咐:“我记得家里还有一只上好的山参对吧?从库房拿出来,明天送到冉大夫的医馆去。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一个大夫而已,没病没灾的,巴结他作甚?那只山参价值万两呢!您不会是也看上他了吧!”
“你这是什么没头脑的话?我是没病,可是很快有人就会病了。你别问那么多,只管送去就是。”
晔莹的这一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可忆兰尚不知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刚刚回到家中,晔莹和忆兰便撞见孙嬷嬷不知在和夫人说什么。
见到她们回来,孙嬷嬷便马上离开,神色闪烁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背着她们。
陶夫人却还是面带微笑着问:“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吃过饭了没有?你大嫂今日亲自下厨炖了汤,见你没回来特地给你留下了,一直在火上煨着呢!我待会叫孙嬷嬷给你送到你房里。”
“还是叫忆兰做吧!近日不知怎么了,孙嬷嬷总是神思恍惚,许是年纪大了,做事容易累。”
“神思恍惚?有吗?可能如你所说,孙嬷嬷确实年纪大了。她是府里的老嬷嬷,做事恭敬勤谨,又忠实厚道。她若真的身体有什么不适,改天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也是可怜。”
“夫人思虑周全,我这边有什么事也多让忆兰做便是,孙嬷嬷也正好休息一下。”
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晔莹总是觉得夫人话里有话,似有暗指。
尤其是刚才二人说着什么,更是让人觉得心里不安。
一想到这些,晔莹阴狠的看了一眼忆兰,忆兰吓得赶忙低下了头。
夜晚很快便来临了,而今日正是当月的十九日,她又如往常那般坐在窗口。
倏忽间似有一个黑影极快地掠过绣楼,还未等晔莹反应过来,阿七便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晔莹看了看他赞许地点着头:“你果然身手不凡,这大将军府门外巷弄幽深僻静,入夜后又有侍卫和我父亲的亲兵把守,你居然能避过这些人到这来。”
阿七冷笑一声回答:“这些人在我眼里和那练功的木桩无异,娘子叫我前来可是有事?”
“今日只是对你的一个小小测试,几日之后自然有人会把字条送到你那去。还有,我从我父亲那里偷来了一个兵帖,你拿着去京师衙门报备个户籍,免得外出之时惹人怀疑。你先回去吧!”
忆兰见状恐惧和不安又一次回到自己的心里。
她声音颤抖着,手里的物件险些都掉在地上。
“娘子,您是要让阿七办什么事啊!”
“我救阿七是做什么你不知道的?”
“婢子知道,您,您是要解决谁啊!”
“你放心,不是你。解决你也用不着让他来杀你。我自有别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