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的考试，就像女人的例假一样，每个月都会来，或早或晚，有时还会伴随着难以煎熬的阵痛。

    所以很多人都错误地认为，只要高中毕业了，自己也就随之解脱了。然而当他们步入社会之后才发现，那种程度的阵痛远不及职场上每月的绩效考核带来的痛楚和焦虑。

    开学后的第三次月考在十二月的中旬如期而至，而且这也是第一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

    三天的考试结束后，学校很罕见的给高一的学生们放了两天假，大家难得有了这么长的放松时间。

    “小婧，放假我们出去逛街吧。”第二天一早，顾菲就给唐婧打电话。

    “你去吧，我都好久没能睡个踏实觉了，趁假期，我要好好补补睡眠。”唐婧的推脱，其实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她就和周轩易约好了见面时间。

    “那好吧。只是太可惜了，好不容易能有两天假期…”电话那头的顾菲虽然感到惋惜，但还是放弃了拉唐婧逛街的想法。

    唐婧和周轩易是约的下午两点在中央广场的一家书咖见面。

    下午两点，唐婧准时来到了书咖，那时候周轩易正坐在书咖门口的遮阳伞下，还是抱着他的那本巨厚无比的书。

    此时的唐婧心里有些发慌，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和男孩子在私下场合单独见面，而且还是自己主动邀约。

    “作为班长，我有义务去了解和帮助有困难的同学。”唐婧一直在心底说服自己。

    看到唐婧过来了，周轩易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说道。

    “坐吧。”

    “嗯”唐婧的声音像蚊子，弱不可闻。

    坐下的唐婧许久没有开口，心里的紧张只能依赖数着周轩易翻页的次数来缓解。有几次唐婧想先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人就这么一直枯坐着。

    许久后，周轩易合起书，唐婧终于看到了书名《算法导论》

    “说吧，你约我过来想问什么。”周轩易轻声说道。

    唐婧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来时的勇气似是被眼前这个男孩一句轻描淡写的开场白完全打散。转瞬唐婧又鼓起了勇气，她不想看着周轩易如此沉沦下去。

    “我想知道这个暑假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周轩易是一个阳光而又骄傲的男生。但是现在的你让我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唐婧的声音不高，但是眼神却很坚定。

    “这个问题，可以跳过了，我认为我没有义务回答你。”周轩易的声音有点冷，冷的让唐婧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唐婧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话有些结巴。

    “因为我是班长，我有义务了解同学的真实情况，帮助同学。”唐婧不想因为周轩易的冷漠就此打住，虽然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不怎么站得住脚。

    “唐婧，你就不能像别的年级第一一样吗？好好学习，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周轩易的话虽然还是冷漠，但是唐婧还是从他的冷漠中听出了慌乱。

    “之前我看到你在外面打工，当时我很难理解。为什么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男生能够把自己逼到现在这种地步。直到最近我听我爸说起一句话我才理解，男人的孤单都是源于承担，而直面孤单则是一个男人走向成熟的表现。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你是承担起了不属于我们现在这个年龄段应负的责任。而且我觉得，你能够在这样的压力下，依然没有放弃学习，我想你对未来还是有着自己的憧憬。所以，作为朋友，我愿意作一个倾听者，聆听你内心的苦楚，帮你分担压力。毕竟一个人长期承受巨大的压力，很容易就会磨灭自己的理想。”

    听完唐婧的话，周轩易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周轩易转头招呼店员

    “来一杯清咖，一杯果汁”

    “不要果汁，两杯清咖”唐婧补充到。

    “清咖很苦的”周轩易露出一丝苦笑。

    “我可以的”唐婧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倔强。

    “行吧，就两杯清咖。”

    不一会，两杯清咖就放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周轩易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我以前不喜欢清咖，太苦了。”

    “还有，你不是一个称职的年级第一。本来我以为这个事情会一直埋在我心里，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跟你说说吧。”

    “是，以前的我确实如你所说，我也一度以为我的家庭是全世界最美满的。中考出成绩的那个下午，父母告诉我，他们离婚了，没有任何征兆。那个时候，我还沉浸在中考成绩的喜悦中。”

    周轩易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

    “那个时候，我亲手推翻了基于过往的一切假设。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等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离开了。留给我的只有桌上的一封信、房子的产证还有一张银行卡，大意就是那套房子留给我，我想好跟谁过，就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或许以为这样就是尽到了他们责任。”

    “我从没有想过他们会如此决绝，甚至连一丝缓和的余地都不给我留。后来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窝了很久，一直没有出门，这个暑假是我有生以来最为灰暗的日子。最后我给他们分别发了一条消息，如果他们坚持分开，那以后彼此再也不见。”

    周轩易死死地捏着拳头，他在抑制自己的愤怒。良久，他松开了拳头。

    “后来我也想通了，既然决绝，那就不见吧。临开学前我把他们留给我的那套房子卖了，卖房的钱存在了他们留给我的那张银行卡。”

    周轩易又喝了一口咖啡。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觉得清咖苦了，和暑假发生的事情相比，没有比它更苦的东西了。其实我工作也不单纯是为了钱，毕竟状元的奖励已经够我读完大学还有富裕了。更何况，他们给我留下的财产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我只是觉得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匆匆忙碌一辈子，还没有活够就结束了。所以我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尽早步入社会，尽早成就一番事业，尽可能的让我的一生能够精彩的更长久。”

    唐婧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仍然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如此残酷，让一个曾经骄傲阳光的男孩过早地承担起自己一生的责任。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考差了，我看过你的试卷，你做的题目没有一道错误。每一门功课的试卷都是精准控制的刚刚好。”

    “或许我只是觉得，做一个学渣，能给自己多一点空间和时间吧。”

    周轩易喝完咖啡，把杯子轻轻的放在桌上。

    “谢谢你，这个事情压在心里很久了。能跟你说出来，也算是和过去划清了界限。还有我已经把那份工作辞了，以后会正常上课的。”

    周轩易微笑着告别，没有煽情，只有真诚。

    两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放榜那天，没有意外发生，一如既往的还是420分，只是李老师再也没有因为周轩易的分数而发火，各科的老师也再没有点名批评过周轩易。或许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分数。而唐婧则是在了解周轩易过后，她理解了周轩易的痛苦，也阴白了周轩易的理想，她知道曾经那个阳光骄傲的男孩并没有沉沦，只是受伤之后藏起了自己的羽翼。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平淡的，唐婧每天依然在学校与家两点之间重复着机械式的学习生活。唯一和以前不一样的是，每天晚上她都会和周轩易通过微信聊聊学习、聊聊生活。

    在学校，周轩易还是不爱说话，但是也不再对其他人完完全全不理不睬了。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期末考试就到眼前了，原本只是校内考试，临时接教育局通知改成全市联考。

    考试前一天，李老师找到了周轩易。

    “周轩易，这次考试不仅关系你自己，同时还关系到学校的脸面。如果还和之前一样，这有可能会被定义成一次重大教学事故。所以老师希望你能够在这次考试中重新振奋起来，加油。”。

    第二天，期末全市联考开始了，联考考察七门功课，和月考不一样的是，语数外三门从100分增加到了150分，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四门没有变化还是100分。总分850分。考试时间三天半。

    联考结束后，学校就放寒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