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生对于毕全力在这个时候突然打了一个电话感到奇怪。【 @】毕全力，是全市最年轻的常委，是原来市委书记崔亮的爱将，在这一次市委常委的选举中，市委书记王国栋的鼎力推荐，让毕全力在选举的时候有惊无险地低空掠过当选的门槛——毕竟，全市资历比他深的官员实在太多了，在官场混了二、三十年，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工作还不到10年的年轻干部挤出了市委常委圈子外面，很多人自然是不服气的，包括那些50多岁的局长处长们。从这个层面讲，毕全力应该算是崔亮的人马，同时他也可以说是王国栋极力培养和拉拢的重要人物。

    但这个时候，毕全力要过来汇报工作了，态度之虔诚，言语之尊敬，让宋云生一时之间还没有醒过神来。既来之，则欢迎之，不管是谁的人马，人家主动向自己示好，这本身就是一种善意，总不能让人家的热脸贴到冷屁股上吧。但必要的试探还是需要的。宋云生说：“毕书记，我呢，虽然挂名市委副书记，但实际上还是主要负责政府方面的工作，党群团工作好像不归我这里管吧？”毕全力说：“宋市长，您叫我小毕好了。在您面前，我就是一个小兵。这一次向您汇报青联希望小学的工作，虽然是团市委和市青联组织的，但最后的落脚点还是在教育行政上，还是宋市长您分管的工作。这一次，市青联发动了新一届青联委员向希望工程捐款的活动，效果不错，到现在为止已经捐了330万，初步准备在郊区5个县市建设11所希望小学，有关的初步方案我已经草拟出来，也想请宋市长在百忙之中能抽出一点时间，听听我的汇报，也给我们的工作提出指导意见，这也更有利于完善我们的工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毕全力主动示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还客气什么？更何况，市委常委争取的支持越多，越有利于将来各方面工作的布局，如果毕全力能够加入自己的阵营，那市委常委会就更有可能成为政府主导的常委会了。宋云生说：“好，小毕，既然这么信得过我宋云生，那我就学习学习团市委的这个方案。”毕全力说：“宋市长，是指导我们的工作，我才是跟宋市长您学习呢！”宋云生呵呵地笑了：“好吧，我现在有空，你上楼到我的办公室吧。”毕全力有些激动的声音：“谢谢宋市长。”

    几分钟后，毕全力出现在宋云生的面前。在秘书的引荐下，毕全力进入了宋云生办公室的内室，看到了这位强势市长。毕全力规规矩矩地打招呼：“宋市长好。”宋云生站了起来，从座位处走出来，热情地与毕全力握手：“欢迎小毕书记来呀！快请坐。”说着，友好地拉着毕全力的手，引领着毕全力坐在长沙发上，并安排秘书：“给毕书记泡杯茶，乌牛早茶。”

    毕全力说：“宋市长，一直都想来拜访您，想聆听您的教诲，看到您每天都日理万机，行程满当当，真是不敢冒昧地打扰您的工作。”宋云生呵呵地笑着：“小毕啊，我就是再忙，如果你要来，我还是能挤出时间的。”毕全力说：“怎么能随便就来叨扰宋市长您呢？您管是的全市的大事，我如果天天来骚扰您，就是您不烦，全市人民也要跟我急啊！”宋云生哈哈大笑：“小毕您可真会说话。”毕全力也傻呵呵地笑了。

    茶水递过来了。宋云生说：“小毕，来，尝尝咱东州的乌牛早茶。这可是本地与雁荡明前茶有的一比。”毕全力说：“谢谢宋市长。”品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市长喝的茶，就是不一样啊！但能直接说吗？不能。毕全力说：“真香啊！”宋云生说：“好喝就多喝一点。”毕全力说：“谢谢。”

    又喝了一口，毕全力说：“宋市长，我担任团市委书记之后，也一直想在您的领导下，在本职工作岗位上为东州市多做一点事情。这一次，新一届青联成立，许多新的青联委员也很有为东州多做一点事的愿望。借着这么一个机会，我发动了青联委员，为希望工程捐一点款，得到了青联委员们的热烈响应。从现在捐款的情况看，已经达到了430万，按照40万建一所希望小学的标准，勉强可以建11所希望小学了。我也草拟了一个初步方案，还很不成熟，也没敢给任何人看。知道宋市长您站得高、看得远，也知道您肯定不会笑话我的初步方案里的错误，还能够循循善诱指导我修改好这个方案，所以我就拿过来，请您审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意思还不明确吗？宋云生轻轻地拍了拍毕全力的肩膀：“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中国有一句古话，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句话还是很有哲理在里面的。”毕全力说：“宋市长，您说得太好了。从您担任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开始，您一直那么关心我，关心团市委的工作，我一直都想怎样才能回报您一丈，一直也没有找到好的机会啊！”宋云生笑了，笑得那么慈祥：“小毕，有心比其他更重要啊！”毕全力恭敬地说：“宋市长您教导得对。”

    宋云生接过方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期间，秘书先后进来好多次，提示市长有某某局局长来电话，或者有某某委主任约过来要汇报工作。毕全力有些坐不住，说：“宋市长，看您工作那么忙，要不这份材料先放在您这里，您有时间再看，我先告辞？”

    宋云生已经看出今天毕全力来的意图了。报告的内容很对宋云生的心思，如果让宋云生安排这11所希望小学的建设，恐怕也会这么安排。延平县，是自己原来分管的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廉松担任县委书记的地方，毕全力竟然煞费苦心，把第一所希望小学安排在延平，然后按照顺序来，第11所又可以建在延平。这样子，延平就可以建3所希望小学了。有意思啊！人家毕全力投之以桃，难道自己还能不抱之以李吗？这个时候平平淡淡地让毕全力回去，这可能意味着自己并没有重视他，他可能会因为而走到了王国栋的怀抱。好歹毕全力也是市委常委啊，也是东州市最年轻的最有希望的副市级干部，如果能在自己的阵营里，那也是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啊！如果跑到了别人的怀抱，这意味着什么？硬往对方的枪口上安装子弹啊！下面的局长找自己，固然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但一个处级干部的力量能与一个副厅级干部的力量一样吗？今天，就要让毕全力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对他的重视，对他的欣赏，让他死心塌地地加入到我宋云生的阵营里来。如果未来再能有一个市委常委加入到这个阵营，9个常委席，自己就占了5席，这可是绝对的优势啊！市委常委会的人事任命，就能更好地体现我宋云生的意图了。

    想到这里，宋云生说：“告诉他们，上午我有事，除了邓市长和宋部长有急事之外，不再接见任何人，有什么要汇报的，让他们下午再来电话约吧。”秘书说：“好的，市长。”宋云生笑着对毕全力说：“小毕，这个方案写得很好嘛！我看你也花了不少的心思，从文字和内容，我都挑不出任何问题。”毕全力说：“谢谢宋市长夸奖。”宋云生说：“作为一名党的干部，心里能想着百姓，能想着民生，充分地体现了你在全面的贯彻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精神，把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当作了自己的工作准则。这非常好啊！党和人民培养了我们，我们就应该更好地为党和人民工作。虽然你现在还兼任着团委书记，但你心里时刻着百姓，想着民生，我作为一个老同志，真为你感到自豪！如果你不嫌我老，那我非常愿意做你的老大哥兼革命同志。”

    毕全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眼里充满着尊敬与欣喜：“宋市长，你的教诲我都牢记在心，我一定要向你学习，时刻想着百姓，想着民生，努力为党和人民工作，不辜负党和人民的培养，也不忘宋市长宋大哥在我工作中的点拨与教诲！”

    宋云生慈祥地笑了，伸出手：“好，小毕，以后我可就是你的大哥兼革命同志了。”毕全力也伸出手：“能有宋市长这样的好大哥和革命前辈，这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都很有力量，都把内心里想表达的意思透过手掌，透过眼神，清晰地传递给了对方。宋云生说：“教育是最大的民生。小毕你办希望小学，我会全力支持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毕全力说：“有了宋市长的支持，我更有信心了。建希望小学，前期的准备工作都让我这个小兵亲自做吧，我就是希望，如果宋市长有时间，当第一所希望小学开始奠基的时候，当第一所希望小学落成的时候，宋市长能过去给剪剪彩，并给当地的官员、老师和学生们鼓鼓劲儿，这一定会让希望小学浸润更多的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关怀。”宋云生说：“好，奠基我去，投入使用我也去。”毕全力说：“那太谢谢宋市长了。”宋云生说：“不但是希望小学的事情，小毕你以后觉得用得着我宋云生的地方，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毕全力站了起来，身子弯下来，两只手握住宋云生的手：“宋市长，真是太谢谢你了。”宋云生说：“都是革命同志了，还那么客气做什么？小毕，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咱再说说话儿，交流交流？”

    毕全力知道，这个表态，已经意味着宋云生开始把他毕全力视作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