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给大家分发的材料，正是陈秋苹让张国亮给带来的材料。方圆到局后，让路正红给复印、装订了11份。

    几个人都开始看这个登记表，应该说是一目了然。汪兴邦说：“局长，局办公室这两天也接到不少兄弟城市教育局，还是一些县级市的□□门打来的电话，想组织教育考察团到东州5中学习参观。因为时间紧，我一直也不在办公室，是办公室的同志在电话里向我汇报了一下，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您汇报。”

    呵，东州5中成了明星了。如果不是方圆在那里干校长，而是一个听话的、老实的人，这能提高东州教育知名度和美誉度的好事，翟新文还是乐观其成的。现在，想到参观考察之后，方圆更加成为各地□□门、学校眼里的教育改革专家，会不会影响到全市各区县、各学校，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在教育局的全面领导权威？不过，方圆确实现在风头正旺，真地不能轻易再出手了。省委赵书记，那在自己这个县处级干部的眼里，简直就是天。连赵书记都关注的方圆，自己如何敢正面得罪或正面冲突？恐怕到时候，还没有砸到方圆，先把自己的脚给砸了。自己昨天在市委宾馆门口被毕全力揭穿了心思之后，不知道方圆心里有没有想法？翟新文也有些后悔，不是后悔自己不该维护自己的权威，而是后悔自己太冒失，没有经过精确算计之后就出手给自己带来了被动。

    翟新文看了看这个登记表，不动声色，面带笑容：“这个登记表，充分说明了，东州5中的素质教育经验，值得全省来推广和学习嘛！东州5中是东州教育的5中，这能够宣传推广东州教育的好事，我原则上是支持的。不过，如果影响到了东州5中正常的教育教学秩序，那么与我们的初衷也是相违背的。小方啊，你是怎么想的？”

    方圆说：“局长，各位同事，我向大家汇报一下东州5中的初步意见。东州5中认为，东州5中今后一个阶段的□□工作是抓好2008年度的中考与高考。学校班子成员普遍希望，外面来的教育考察团少一些，避免影响到今年的高考成绩。同时，东州5中方面也发愁接待事宜，如果每天来一个考察团，学校安排校长或一位副校长陪同，这位同志一天什么工作也不用干了。所以，东州5中的班子同志有共识，就是最好不来。如果一定要来，数量要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

    孙红军知道翟新文与方圆之间的微妙变化。在这种非原则的问题，孙红军乐于站在方圆的一边：“翟局长，各位同事，我局年初制定了六大发展思路，其中全面提升教育质量是重要的环节。如何提升教育质量，最直接的反映就是高考、中考的质量。东州5中把落脚点放在抓中考与高考的质量上，体现了认真贯彻落实教育局年初制定的计划。关于教育考察团如果过多，确实会影响到东州5中的正常教育教学秩序。我基本赞同东州5中的初步意见，尽量要少。”

    孔丽丽说：“这一次开素质教育现场会，我就充分体会到了接待工作多么不容易做。学校要天天做准备，要天天出新，要天天搞那么多的活动，使参观活动能更好地体现水平。我在两所学校准备了一次就累得要命，如果让东州5中天天迎接检查，累也累死了。如果影响了高考质量，翟局长，那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嘿，连孔丽丽都支持方圆啊！翟新文看到孙红军与孔丽丽似乎都是站在工作角度考虑问题，心里不平之气平和了一些。翟新文说：“教育同行要来参观、考察，我们不接待，似乎也说不过去。刚才小方、红军和孔局长所说得也很有道理，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接待全省各地的教育考察团，那么以后我们如果到人家的地市去参观、学习，人家接待不接待？天下教育是一家，生硬地拒绝人家，我看这条路也不通嘛！”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翟新文说的问题也是现实问题。中国是一个人情大国，这样的事情确实会伤了兄弟城市□□门的感情，影响到今后的沟通与合作。

    见大家不再说话，翟新文很想知道方圆到底是怎么想的。翟新文说：“小方，你有没有破解的办法？”方圆说：“刚才局长提到的问题，确实是个现实问题。不过，东州5中还是希望，教育考察团能够少一些，尽量不要影响到东州5中的正常运转。因为如果要参观，就要有校领导接待，各专用教室就要安排教师值班，同时，各兴趣小组活动要开展，如果是一些比较重要的考察团，还要安排听听观摩课。偶尔来一个半个团，还可以承受；如果天天都有团过来，甚至一天接待好几拨，东州5中受不了，校领导不用干别的了，老师们天天疲于应付，中考与高考质量肯定受影响。”

    和平插话：“方局说得对啊！要是天天接待，方局作为校长，不出面不好。天天出面，我看方局干脆担任接待大使算了。什么省级公开课，不用领着教研员们干了？什么高考，先放一边，接待教育考察团重要。”

    省级公开课与高考，都是翟新文非常重视的事情。这两件事，都与方圆有莫大的关系。翟新文已经让方圆领着全市的参赛选手作准备，至少方圆要听每一个人的课听一遍。高考，是所有教育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全市的广大家长异常关心，考不好了，来自家长的压力、社会的压力，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毕全力和市政府方面的压力，都小不了。跟这两件事比起来，外地的教育考察团倒不算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了。

    翟新文说：“我同意大家的意见。保证东州5中正常的教育教学秩序，是前提。在这个前提下，如何更好地宣传东州教育，宣传东州5中，同时与兄弟城市□□门协调处理好关系，也是必须考虑的。我看这样，东州5中方面先拿出一个方案，下一次局长办公会上讨论通过。小方，你看这样行不行？”

    方圆说：“谢谢局长的支持。局长，那现在已经报名的这100多所学校，我们也接待不过来呀！就是把我切成100多块，恐怕我们也不够分的。太多了。还有汪主任那里，也有一些名单。这些单位怎么办？”翟新文也知道100多个单位，接待不过来，在翟新文的心里，隐隐地还希望这些单位把方圆累倒算了。但考虑到高考与全省教学比赛，翟新文还是觉得后者更重要，方圆不能累倒。翟新文问：“小方，你有什么办法？”方圆说：“山东有一所农村乡镇初中，成了名校之后，也是苦于全国各地来参观、考察、学习的单位太多，影响到学校的正常教学。他们学校采取了收费参观的方法，来控制来的考察团和总人数。”翟新文很惊奇：“这所学校怎么个收费办法？”方圆说：“以人为单位，一个人100元一次。”孔丽丽大吃一惊：“啊？这也太黑了吧？”方圆说：“上一次跟着翟局长去杭江、上海、苏州、南京等考察先进地区的教育，有的学校不是也收了我们的费用吗？”翟新文说：“是啊，确实如此。那小方你认为收多少合适？”方圆说：“学校自己不能乱收费，政策必须由教育局出台。我打听了一下，还需要有财政部门的专用收据或发票。学校其实真不觉得这样的钱有多么重要，局长和各位同事都知道，东州5中不缺钱。我们这样做，就是要打消一些教育考察团，不要到东州5中来。”翟新文说：“是的。”方圆说：“这件事又拖不得，所以我向局长建议，今天的局长办公会还是要开，至少也要解决到东州5中参观考察的收费问题。有了教育局的制度或规定，我们也算是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不然，学校自己可没有权力自己想怎么收钱就怎么收钱。”

    自己准备散会，方圆要求继续开会，嘿，到底谁是东州教育局的一把手啊！翟新文有些哭笑不得。但方圆的理由确实是很充分，想拒绝，还真是不合适。翟新文的心里有一种滋味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