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记者，你好。”方圆对任小爱很客气，语气平和地像对待老朋友。任小爱说：“方局长很厉害啊，如果我猜得没有错，这一回你是把手伸到了我们《东州晚报》社了。”

    方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什么伸手伸到《东州晚报》社？我怎么听不懂？”任小爱说：“那个春晓公司你知道吧？”方圆说：“知道。”任小爱说：“春晓公司向宣传部窦部长告了一状，说《东州晚报》勒索威胁春晓公司做广告，说如果不在《东州晚报》做广告，就揭穿春晓糕点的黑幕。结果好了，我们的主编写了书面检查，广告部主任撤职，那个叫吕东的记者被开除。我猜了半天，也想不出春晓公司有这样的能量，能请得动窦部长。我忽然想起你们学校的门头房中可有一家春晓糕饼店，我猜这肯定与你有关。”

    不能不说任小爱有那么一点聪明，只可惜是小聪明。真正的大聪明是大智若愚，而小聪明却只会关注这样的事情。方圆不能承认这件事与自己有关，淡然地说：“这件事与我无关。不过，《东州晚报》社威胁人家做广告，这确实做得不对。人家做不做广告，是人家的自由；如果人家不做广告，就威胁人家要揭露负面的信息，我觉得这严重违背了新闻媒体的职业道德。”任小爱火气顿时上来了：“方大局长，你是当大官的人，当然不知道我们媒体的辛苦，不知道我们的日子难过。这什么叫违背新闻媒体的职业道德？这是我们生存的潜规则。不光是我们一家是这样做的，全国有多少媒体也是这样做的。你上搜搜看，有一家曙光医院，不肯在一家《都市便民报》做广告，于是遭到了该报社连续几天的负面报道，导致医院差一点生存不下去，据说原因就是该医院不肯与该报签订每年17万广告费的合作协议。最近，该医院听说组织人到报社把报社多人给打了。其实我们《东州晚报》还是文明的，毕竟我们是东州党报下的子报纸。你知道吗？印一份报纸的成本是多少？1元多还打不住。而我们的售价是多少？6角钱。如果没有广告，我们印一份报纸，就亏损4角多，我们记者和编辑吃什么？喝什么？”

    方圆冷笑：“任大记者，这么说你们威胁商家在你们的报纸做广告，你们还有道理了？”任小爱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们首先要生存。在保证了生存的基础上，我们才会考虑其他的事情。连生存都无法保证的话，没有一定的手段，又怎么能行？方大局长，本来我还想写一篇稿子，说说东州5中的问题，但是还没有上版，就被主编拿下。我现在算是非常佩服佩服你们当官的，现在就算是想揭一揭你们的不足，党报也好，其他报纸也好，都根本不敢做。”

    原来任小爱真地写了这样的稿子，只不过是被他们的主编给拿下了罢了。方圆对任小爱更没有多少好印象。方圆说：“任大记者，谢谢你对东州5中的关心。如果东州5中在发展中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欢迎你当面向我或东州5中的任何一位副校长比如跟你熟悉的阮校长提出来，是我们做得不好的，我们一定会改正。但是，如果是凭空捏造或者无中生有，我们将通过各种途径捍卫我们的权益！”任小爱说：“是通过宣传部窦部长来向晚报施压吗？我已经见识过了。方圆，我确实佩服你的能量，副省长跑到东州来给你撑腰，省教育厅长跑到东州来给你贴金，市委王书记、市政府宋市长，都一次次地往东州5中跑，包括窦部长也去了好几趟。但无论你多有能量，总有缺点和不足吧？东州5中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你方大局长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我会关注东州5中的，我也会关注你的。或许《东州晚报》不敢发有关东州5中和你负面的报道，但站可以吧？论坛可以吧？我就是希望，你们东州5中别让我抓到可以曝光的地方，你方大局长别让我抓到可以曝光的事，否则，我一定会东州5中和你，名声远扬。大不了被《东州晚报》开除了，反正我在东州市也呆够了。”

    难道女人一旦产生了仇恨，都是这个样子吗？方圆见任小爱有一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心中之厌恶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但当着丁春晓的面，方圆客气而从容：“任大记者，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记者，这几年来，你对东州教育、对东州5中，对我方圆本人，都进行过多次很有份量的宣传报道，对此，我是深深感谢的。东州5中也好，我也好，都在努力地人民满意的教育。在这个过程中，非常欢迎你的监督与支持。我说过，如果我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也可以跟阮少修等人说，我们一定改正。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让东州5中克服缺点和不足，办出让人民群众更加满意的学校。我不希望，一个优秀的记者，因为种种原因，而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任小爱说：“我也不想走另外一条道路。是某些人逼的，当被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谁敢保证能做出什么事情？马加爵，你知道的。云南的一个大学生，杀了同宿舍的多名同学。为什么？一个普通、老实的农村大学生，因为家里穷，就可以被城里的同学歧视吗？就可以被城里的同学欺负吗？就可以被城里的同学逼着洗其他同学的衣服吗？他杀了人，犯了罪，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但为什么不深刻地剖析一下，马加爵为什么要杀人？他是被逼的！方圆，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要告诉你，我也是被逼的。”

    方圆说：“任记者，我从来没有逼过你，学校也从来没有逼过你。我们一直期望，能够与任记者友好合作。请你注意说话的内容，你要为你的话负责。谁逼你了？谁又能逼得了你？”任小爱声音放大：“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逼的。”方圆说：“我没有逼你，是你钻了牛角尖！我有家庭，我有妻子和孩子，我又怎么能答应你？我只不过是拒绝了你既违背法律又违背道德的不合理要求罢了。”

    任小爱放声大哭。方圆真想把电话给挂断，但上位者的隐忍让方圆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对方的情绪平静。丁春晓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大约听出了一些内容，似乎与春晓集团有关，似乎也与方圆有关。丁春晓默默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方圆接完这个很复杂很艰难的电话。

    果然，任小爱哭过一阵，止住了哭声。任小爱说：“其实一个女人，最期望得到的是什么？女人为爱而生，也会为爱而死，更会为了爱而去做任何事，甚至像马加爵做的事，都一样可以做！今天，那个叫吕东的记者，因为要为报社争取广告被开除了，他心里恨死了春晓公司。既然已经被开除了，那么没有人可以管了他，他告诉我，他要到上彻底把春晓公司搞臭！他说，不给他活路，他也不会给春晓活路！吕东能做到的，我任小爱也一样能做到。”

    方圆顿时感到非常棘手与头痛。妈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这一次请窦部长用白道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还是有些莽撞了。看到丁春晓站在那里，专注地凝视自己，方圆真不想让她为这件事操心。先把假婚礼的事情搞完，之后再发生什么事情，再应对。如果吕东真地要在络里散布春晓公司的谣言，那么造成的影响一定不小。看来，确实有必要请王楚尹大哥来处理此事了。

    方圆在心里盘算了半天，决定把这件事暂时隐下来，不告诉丁春晓。方圆说：“任记者，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你都要为你的行为负责。我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对你说，无论做什么事，都要遵守法律。否则，超越了法律，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无论是谁，超越了法律，或许可以一时得逞，最都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