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1日，星期一。方圆一早就赶到了东州5中，见到了组织衢州教育系统来东州5中参观的衢州教育局副局长刘川和工会主席王琦。刘川一见到方圆，握住方圆的手，非常亲热：“方局长啊，昨天晚上，我是大开眼界啊！只可惜，酒量太小，醉着回宾馆了，没有见到方局长更多的精彩啊！”方圆听出弦外之音，并不正面回应：“刘局长，王主席，我要向两位领导表示歉意。上午在教育局有周例会，学校的听课和参观活动，请邱校长给安排。”刘川说：“方局长忙你的。”方圆说：“学校肯定有不足的方面，刘局长、王主席，还有衢州的各位教育专家，一定要提出来。如果邱校长没有记录到什么缺点啦，不足啦，我一定会批评他。这说明我们东州5中不虚心，也说明邱校长不谦虚。还请刘局长、王主席一定不能为难我们邱校长啊！”刘川说：“怎么会呢？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圆说：“谢谢啦。邱校长，今天的接待工作就交给你了。”邱正轩说：“请校长放心，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衢州教育系统的领导们服好务。”方圆说：“收费的事情，让阮少修和臧文悦来做。”邱正轩说：“明白。”刘川和王琦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方圆的霸气。原本还想赖一赖交费这件事，但现在看来，昨天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还好，反正是公款，只要有正规的事业单位非行政性收费的凭据，也不花自己的钱，无所谓。

    方圆赶到教育局，滕飞跃急急地来到方圆的办公室汇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保密的事情，哪怕是市委常委会上的内容，在一定的范围内也会传得尽人皆知。昨天晚上和平自降身份给方圆当副陪的事情，一大早就在教育局机关传开了。这样的事情，和平不会讲，苏全顺不会讲，毕竟都是混社会几十年的人，分寸轻重还是把握得很好。但他们不讲，不代表某些人不嚼大舌头，比如那红。只需要一传十，便会有十传百、百传千，甚至在传的过程中，变化了味道，发生了演绎，“丰富”了内容。

    滕飞跃越来越敬畏自己的分管上司。来到方圆的办公室，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方局，今天上午的例会，法规科有这样一些工作要汇报，请您指示。”方圆此刻心思中多了几分揽人、用人的念头，对滕飞跃相当客气：“滕科长，请坐吧。”滕飞跃说：“我站着就可以的。”方圆站了起来，走过来把滕飞跃按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方圆说：“大家都坐着。”

    看到方圆返回坐好，滕飞跃说：“本周工作，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给江南县授予依法治教示范县匾牌，给几所获得依法治教示范学校的学校颁发匾牌。法规科的初步想法是，想召开一次全市性的大会，翟局长和方局长参加，如果毕市长能参加更好。毕竟这依法治教示范县是清江省首批10个奖牌之一，来之不易。”方圆说：“好，在会上说一说。”滕飞跃说：“第二项工作，是关于迎接北京奥运会的宣传工作。路正红最近一直与各路记者联络，希望加强教育见报的机会，宣传东州教育做的工作。”方圆说：“很好，很有必要。”滕飞跃说：“第三项工作，我是不想上会的。”方圆惊奇：“怎么？”滕飞跃说：“省教育厅请东州5中提供各方面的经验，由《清江教育》杂志刊发向全省推广。我在想，政策法规科是方局分管的科室，如果不能尽心尽力为方局服好务，说明我这个科长的工作做得不好。”方圆说：“滕科长太谦虚了。”滕飞跃说：“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方局，我有一个建议，您看合适不合适？”方圆说：“请讲。”滕飞跃说：“方局工作那么忙，除了抓高考，还要抓省优质课比赛。如果再要挤出时间来写经验材料，我想可能有些兼顾不过来。我提个建议，要要《清江教育》上刊发的所有经验材料，由我们法规科我和娄刚来组织和撰写，不知道方局是否给我们这个机会？”

    嘿！这个马屁拍的，方圆是从头到脚都舒服啊！真要让方圆总结和梳理一条条的经验，是有很大的困难的。首先是方圆对东州5中的历史和发展历程并不熟悉，毕竟来东州5中的时间太短；其次，方圆作为一个刚刚毕业6年的青年教师，教育的底蕴积累也是严重不足；再次，方圆的理论水平其实也没有多少，或许教几节语文课比较漂亮，或许一些教育教学的思路也很有见地，但教育理论与专业的政策法规科的同志比起来，显然也是明显不足。

    方圆说：“能有滕科长和娄刚帮忙，我觉得这些经验材料一定会更精彩。滕科长，谢谢你，我需要你的帮助。”滕飞跃说：“其实方局的水平都摆在那里，课上得精彩，素质教育现场会组织成功，东州5中带得好。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领导得了东州5中的那些干部、教师的；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带领5中朝着清江省名校的方向迈进的。在东州市，我看也只有方局能让东州5中的干部、教师们心服口服地工作，也只有方局能让学校班子团结一心各司其职。换个其他人，恐怕学校班子成一盘散沙，学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呈现出蒸蒸日上的良好发展态势。”

    听这样的话，怎么就那么舒服！方圆看着滕飞跃，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个这位东州教育局的大笔杆子。方圆说：“滕科长，看你说的，我才只有28岁啊，对教育也只是一个小学生的水平。既然滕科长提出来这个建议，我很感谢，那就麻烦滕科长了。你想怎么做呢？”滕飞跃说：“方局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和娄刚先结合着5中现有的素材，梳理出20个题目。方局你选一选，觉得哪些题目值得一写，哪些题目能够很好地体现出您全面推行素质教育的理念，哪些题目能够很好地展现东州5中的特色、优势，哪些题目能够很好地把您的管理思想提炼出来，就圈定哪些题目。如果这些题目还不满意，您也可以直接给我们指定题目。圈好的或指定的题目，您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思路，跟我说一说。我按照您的要求和思路，拿出初稿。我知道，我的初稿肯定不可能把您的理念、思想完全表达出来，您可以再提出修改意见，我和娄刚再改。您也可以直接修改这些稿件。如果推倒重来，您把想法、思路跟我说，我和娄刚再重新写。方局，您觉得这样行吗？”

    太行了！看着滕飞跃一脸诚恳的神情，方圆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知道市委王书记、市政府宋市长是不是也用这样的方法梳理和总结执政经验？不知道省委赵书记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方式？不知道更高层面的中央领导，是不是也是有一个强有力的智囊班子和写作班子？当这些大领导做出重要讲话或发表重要文章的时候，这些讲话或文章，肯定有大领导的思路在里面，但具体的文字搞不好就是智囊班子或秘书班子写的吧。

    方圆说：“滕科长，就这样来做的。我很感谢你，感谢娄刚。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尽管提出来；科里有什么需要我来支持的，尽管提出来。需要东州5中提供什么材料，我让阮少修直接给你提供。”滕飞跃说：“谢谢。”方圆说：“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方圆拿起电话，拨给阮少修：“少修，近期，市局法规科的滕科长近期要写一些东州5中的材料，需要什么资料，你就毫无保留地提供给滕科长。”阮少修说：“好。”方圆说：“另外，你也知道我分管法规科。以后法规科有什么公务招待或应酬安排，只要是滕科长找你，你就给安排一下。”阮少修说：“好。”方圆说：“跟滕科长商量一下，在教育局附近找一家干净的酒店，如果滕科长要加班，如果法规科要加班，也给安排一个吃工作餐的地方，不能饿着肚子吃饭哪！”阮少修说：“好的，校长。”方圆说：“具体的地点，你和滕科长商量。标准与咱学校干部加班吃工作餐的标准相同。”阮少修说：“好的，校长。”

    方圆挂断电话。滕飞跃说：“方局，这样不好吧？”方圆说：“有什么不好？我是你的分管领导，我有这个条件，可以在东州5中签单。你为东州5中做贡献也好，为东州教育做贡献也好，都不能饿着肚子工作。如果有业务上的应酬，来得及就跟我说一声，来不及就直接安排，东州5中目前的定点酒店在金谷大酒店。到时候，你签个字就可以。”

    滕飞跃心里对方圆充满感激。在教育局任劳任怨多少年了，有谁还说自己加班给安排工作餐？汪兴邦每年不知道安排多少饭局，自己要代表法规科安排个饭局，就左一个经费困难右一个要领导批准能推就推。现在，有了方局作分管领导，一个非常现实、非常需要的事情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给方圆干活，不会白干活！好好干吧，把稿子写好了，将来方圆成了东州教育的一把手，那一定会重用自己的。滕飞跃朝着方圆深深地鞠一躬：“方局，谢谢了。”方圆起身，握了握滕飞跃的手，眼睛里充满赞赏：“滕科长，什么时候也不能让想干事、能干事的同志受委屈呀！”滕飞跃的眼泪差一点流出来。

    滕飞跃离开，方圆看看石英钟，离9点还有几分钟。方圆知道自己应该打个电话了。方圆拨到丁春晓那里：“姐，我是方圆。”丁春晓说：“听出来了。你怎么一直没有过来？”方圆说：“实在是太忙。姐，你现在怎么样了？”丁春晓说：“我和往常一样，该上班就上班。”方圆说：“不给自己安排一次婚假旅游，让自己放松放松？”丁春晓说：“还说呢！我心里窝囊着呢！要是你和我出去旅游，那我一定会放下手中的工作。要是别人，我没那个闲功夫，更不愿意！”方圆知道自己很难劝丁春晓，就不再劝她。方圆说：“姐，结婚后就上班，连我都不相信你是结婚了。你要想让这件事圆满没有漏洞，还是要给自己放几天假。还有，姐最近口风不够严啊！说着说着，话里就有漏洞，你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一次花了这么多钱办婚礼就算是前功尽弃了。”丁春晓说：“我以后一定注意。”方圆说：“那个人还来缠你吗？”丁春晓说：“说起来真奇怪，今天竟然没有来。”方圆说：“那你就安心做你的事吧。他今天没有来，恐怕是今天再也不会来了。”丁春晓惊喜万分：“是不是你……”方圆说：“只要不再骚扰你就好。”丁春晓激动得想哭：“我就知道，这么难的事情，也只有你才能做得到。方圆，我真后悔早生了10年！”方圆声音忽然严厉起来：“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你难道就是不长记性吗？什么时候都要守口如瓶！什么时候都要不露一点口风！你老是这个样子，说着说着就流露出不该流露出的话，这怎么能行？”

    方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霸道，为什么这样声色俱厉地教训丁春晓，只是知道丁春晓一次次地流露不该流露的感情，实在让自己忍无可忍！没有想到，丁春晓很喜欢听方圆发脾气的声音，在丁春晓的眼里，心里，方圆这个样子，才更有男人味，更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丁春晓心里哪里还有半点生气方圆态度不好，心里对方圆的喜欢更加深了一层。丁春晓说：“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方圆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嘿，方圆真是哭笑不得。方圆说：“姐，挂了。”丁春晓说：“什么时候过来？”方圆说：“等我有了闲时，我就过去。”

    挂断了电话，方圆觉得心中有一口恶气没地方发泄。这个丁姐姐，真是让人操心！汪兴邦的电话打过来：“方局，刚刚接到市政府通知，今天上午9点，在北京□□广场举行奥运圣火传递，**将亲自点燃传递的火炬，中央电视台将进行现场直播。市政府要求，全体收看奥运会火炬在北京传递的盛况！翟局长指示，所有同志都要到一楼大会议室看现场直播。周例会，在直播结束之后再开。”方圆说：“好，谢谢汪主任。”汪兴邦说：“不用谢。”

    方圆拿起笔和本，准备去一楼看直播。方圆不知道，他是教育局机关里唯一享受到汪兴邦亲自通知的人，剩下的副局也好，各科室也好，都是办公室的其他工作人员通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