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结束，王首民说：“还请陈局长、方局长，各位督学多多提宝贵意见。”陈奇志看方圆，方圆很想表达一下看法，但想到了翟新文的嘱咐，冲着陈奇志笑了笑，说：“陈局长，教育督导工作以您为主。”陈奇志有些无奈：今天的方圆，难道是徐庶进曹营？陈奇志说：“王县长，曾县长，方局长，这样安排各位领导看行不行？上午，我们重点查看档案，几位督学将分头查看区政府、区教体局、区发改局、区财政局、区人事局、区地税分局、区国税分局的档案；下午，我们分别选择一所高中学校、职业学校、义务教育阶段学校进行督导检查，全面了解江南县在学校层面的教育投入、设施改善、生均经费、公用经费等方面的情况。”王首民不含糊：“方局长，你的意见呢？”方圆笑着说：“陈局长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王首民说：“曾县长，刚才陈局长所讲的，你按照要求马上进行安排。陈局长，方局长，各位督学，白天我就不能陪各位领导了，晚上一定好好敬大家几杯。今天白天，曾县长代表江南县全程陪同。当然啰，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认真对待，及时处理。”

    王首民离开后，查档案工作全面展开。方圆边看其他人在查，边认真学习，遇到不懂的地方就问，杜宇婷也好，几位督学也好，也都认真相告。方圆不觉得这是在露短，本来自己就对教育督导工作不太懂，也不太会。在术业专攻方面，方圆不怕露短，不会可以学，学了以后就是专家。这种坦然的态度，不但没有让几位督学轻视，反而记得了督学们的尊重。在学习的过程中，方圆知道了，教育督导是代表上级人民政府对下级人民政府的督导，而不是代表上级教育局对下级教育局的督导，重视督查下一级政府对《教育法》、《义务教育法》、《教师法》等贯彻落实情况，对于教育经费的“三个增长”和教师待遇的“不低于或高于”都是督导的重点所在。原来，一级政府在承担教育责任方面的任务是如此之重！办好教育，对于任何一级政府来说，不是可以走马观花的走走形式，而是必须要拿出真金白银用人民币来保证教育的正常运转。在督导中，方圆切身地感受到，政府重视教育，绝不像外界想像的那样只说口头重视，实际上，不管是情愿重视也好，还是不情愿重视也好，县政府对教育的重视都最终要落实到县政府预算支出上。2007年，江南县政府的教育财政支出已占到整个县所有财政支出的25％，是该县所有财政支出项中的第一大项。其他任何财政支出项目，都远远低于教育财政支出。这实打实地把钱支出并用到教育上，就是县政府对教育重视的具体体现。

    上午的检查是重点。几个专职的督学也好，杜宇婷也好，都是专家，方圆在曾庆志、陈奇志的陪同下，饶有兴致地听几位督学和杜宇婷把县财政局、县地税分局的同志问得哑口无言。方圆虽然没有说话，但慢慢地也掌握了一点点督导的技能：有的时候，下面或多或少也要掩饰一下存在的问题，比如，教育投入占整个财政支出的比例确实是25％，这个没有问题，但2006年是25.3％，2007年的比例下降了0.3个百分点。虽然因为财政收入的总量是增加的，使今年的教育财政支出总额超过2006年的教育财政支出额，但还是被督学发现了比例数的下降，违背了教育支出“三个增长”的要求。再比如，按照国家的有关要求，税收超收部分也要体现出“三个增长”，2007年江南县的地税超过2006年达到15％，这超收的15％里，未能体现出增长。方圆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来参与两个县的督导，确实是很有必要，至少是学到了很多原来不知道的知识。同时，方圆也感叹：教育督导这碗水，也浑着呢！虽然挂着副主任督学的头衔，但自己不分管这项工作，那就一定不表态。

    中午的工作餐很丰盛，但方圆坚持不喝酒，曾庆志也就没有勉强。吃过午饭，江南县方面订了几个房间，请市里来的同志休息休息。陈奇志看方圆：“方局长，学校中午也是午休时间，我看我们就休息休息吧。”方圆笑着说：“今天陈局长是负责同志，我听陈局长的。”曾庆志看陈奇志，陈奇志真有些尴尬：到了现在，最原则性的话，方圆一句都没有说啊！江南县能不能在教育督导考核中拿第一名，关键不在我陈奇志，而在方圆！陈奇志说：“那好吧。大家休息到1点30，然后集合，去一所高中、一所职业学校、一所小学。”

    方圆是副处，所以享受了单间的待遇。在上楼的时候，方圆对杜宇婷说：“杜主任，来我房间，有点事问问你。”杜宇婷连忙答应。在曾庆志、陈奇志的注视下，方圆与杜宇婷进了方圆的房间。方圆说：“杜主任，经历了今天上午的督导，我还真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教育督导工作很重要啊！”杜宇婷说：“谢谢方局。如果方局能重视教育督导，那真是太好了！教育督导不好干哪！”方圆说：“督导室是东州市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室，而不是东州教育局的督导室。”杜宇婷说：“其实督导室就是教育局的一个下设科室。如果没有主任督学、副主任督学：“方局千万不要这么讲，我授受不起的。”方圆说：“我清楚我的情况。在语文教学方面，有一些自己的心得；在学校管理中也培养了一些经验和能力。但对于教育督导工作，确实是门外汉，我就是装成一个行家，也不是真正的行家，只会让人家笑话。所以，还不如就彻底放下面子，就当一个小学生。”杜宇婷感慨：要是每一个领导都能像方圆这样不虚荣、很磊落，那该多好！杜宇婷说：“相信经历过这一轮督导，方局长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督导专家。”方圆笑着说：“成为专家不可能，但至少要明白个大概的路数，不能让下面的人给骗了。”杜宇婷说：“方局，就从这一点来说，您绝对是一个好领导。”方圆说：“好领导？杜主任不要笑话我了。我还没有学会当领导呢！”杜宇婷说：“方局，您知道吗？包括我在内，咱局机关里有多少科长希望您能分管我们的科室。看看您分管的科室，法规科分大奖；这一回，教研室也分大奖。这奖其实我们大家都清楚，是方局积极争取来的。我们这些当科长的，也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够得到领导的充分认可，奖金不奖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干的工作能够被领导看得到就好。”

    原来还有这样的认识啊！看来，自己为法规科和教研室争取利益的事情，还帮自己树立了威信哪！方圆没有表现出得意，很淡然地说：“这只是我应该做的。大家付出了那么多的汗水，又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应该奖励。”杜宇婷说：“要是您分管督导室，该有多好！”方圆的心里竟然有些认同杜宇婷的话：嘿，如果我来分管督导室，那也一定要为付出辛苦的督导室的同志们争取应得的利益。方圆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转移了话题：“杜主任，算上今天，我们已经督导了8个区县。你是专家，也是具体负责督导工作的，我想问问，已督导的8家，哪一个区或县在过去的2007年做得最好？”

    杜宇婷说：“当着方局长的面，我不能撒谎，一定是实话实说。在过去的2007年，从教育投入总量和教育投入增长来看，做得最好的是瓯江区。”方圆说：“瓯江区为什么做得这样好？有原因吗？”杜宇婷说：“当然是领导重视最重要。瓯江区的梁兆朋书记，对教育事业舍得投入。另外，瓯江区作为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区，商贸业、工业都很发达，财政收入比较高，也有这个财力来投资教育。”方圆对梁兆朋的印象更好的。方圆又问一句：“江南县目前能排到第几名？”杜宇婷面色有些为难。方圆说：“我随便问一问。我上午基本是一言不发，下午也不会多说话。”杜宇婷说：“我看梁书记、王县长都跟方局很熟的。”方圆说：“我就是来学习的，而不是来瞎指挥的。昨天的局党委会议，已经做了明确分工，陈局长分管教育督导。如果我多说话，就会超越管辖范围，这一点我是能够把握住的。”杜宇婷说：“江南县现在肯定是排不上前三名的。在法定的三个增长中，江南县至少有一个增长没有达到。”方圆说：“谢谢你，杜主任。休息休息吧，下午还有工作呢。”杜宇婷说：“好的，方局长。”

    方圆送走杜宇婷，内心有些沉重：晚上这顿饭，吃起来有些沉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