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和睦友好的状态下，圆满结束。招生办主任刘志军，驻东州办事处徐国宏、应炳文，教育局科长孙全、张元庆等，亲自送方圆下楼、上车。大家的脸上都是亲切的笑容，最最高兴的当然是孙全。原本吃了方圆的瘪，变得有些小心谨慎的孙全，还是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到5中作高考指导，成为贴近方圆，让方圆重新认识他孙全的好机会；同意清江大学到5中作宣传，同样是完成了刘志军的心愿，人家送的烟、酒、茶总算是没有白白送出来。这一回，孙全抢在前头给方圆打开车门，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到了教工小区，方圆下车。张国亮说：“校长，您先上楼，有些东西我帮您搬上去。”方圆说：“怎么回事？”张国亮说：“清江大学那个姓应的老师，给校长拿了两瓶酒，两盒茶，两条烟。招生办孙主任，也给校长装了一箱海鲜。”方圆感叹：现在，这烟酒茶、海鲜，越来越普遍了。收钱犯法，但这些吃的喝的用的东西，还真是没有人能拒绝到清廉无沾。方圆说：“烟你留下吧。”张国亮连连点头：“谢谢校长。”其实，海鲜，孙全给准备了两份，清江大学招生办也给了张国亮两盒茶，不过没有酒，没有烟罢了。今天的烟不是一般的烟，是芙蓉王，湖南的烟，一条1000多元。对于张国亮这样喜欢在老婆、孩子面前显摆的人来说，拿两盒茶回去，拿两条好烟回去，自然是老婆冲他抛媚眼，儿子看着爸爸都崇拜。如果再把这两条好烟给岳父老丈人，那今天晚上，老婆一定会好好表现一回，有求必应。想到这里，张国亮觉得自己有一种**，一种把老婆压在身下的**无法抑制地升腾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方圆赶到了市教育局，直接来到翟新文办公室。翟新文笑着把方圆请到了沙发上，问：“这几天是不是忙坏了？”方圆说：“没有我指导省优质课比赛的时候忙。”翟新文说：“不一样性质的忙。那个时候的忙，不忙也得忙，忙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现在的忙，是让心烦乱的忙，有的时候并非正常的工作。”方圆说：“局长看问题很深刻啊！”翟新文说：“不瞒你说，最近几天，我一直也在为5中的事情操心着呢！”方圆惊奇，但不动声色：“局长一直都很关心5中，这个我是非常清楚，也非常感激的。”翟新文哈哈大笑：“小方啊，现在想去5中读书的人，可实在太多了。我这里已经有几百个条子和电话了。你说说，这件事5中方面准备怎么办？”方圆说：“我还真没有想到。学位是有限的，想来5中读书的学生和家长们的数量肯定是远远超过学位的数量。去年，我记得杨芳校长手里，有3000多个条子，最后能够解决的，也就是几百个条子。”翟新文说：“今年5中不是一般地火啊。高考放了卫星，新闻报道都那么多，家长们全知道。”翟新文站起了身，拿了一份报纸，递给方圆，说：“这几天，东州电视台、《东州日报》也采访了我，也出了相关报道。你看看省党报《清江日报》，虽然不是头版，但却是头条，报道的篇幅也是半个版面，这种宣传的力度，前所未有。有点门路的家长，如果不念想着把孩子送到5中读书，那反而奇怪了呢！”

    方圆接过报纸，只见《清江日报》a9版，大半个版面都是东州5中的报道，主标题是：《东州5中：清江教育绽放的一朵奇葩》，副标题是：《东州5中高考一本达线率23％》。方圆不再说话，默默地这篇报道读完。报道还是尊重了方圆的意见，基本没有太突出方圆的作用，只在文中、结尾两次复述了方圆的话。整体的风格，偏重于记叙东州5中如何全面实施素质教育，如何侧重于教法和学法，如何建设一支团结干事的干部教师队伍，同时写出了过去的一年里，各级领导的关怀。特别提到了省委赵书记、副省长屈必通、市委书记王国栋、市长宋云生、教育厅长关权仁、柳军等省市领导对东州5中的视察指导。

    方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的方圆，不想出任何风头。今天来找翟新文，就是要汇报下午回东州师范大学母校作报告的事情。功高震主，方圆越发谨慎小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如果发的光掩盖了领导的光芒，那就不是什么好事。方圆说：“局长怎么看这篇报道？”翟新文目光闪烁：“宣传东州教育的每一篇报道，我都是欢迎的。总体说来，还是比赛客观的。但这位省报记者，似乎没有来教育局走一走，看一看，问一问。”方圆的心咯噔一声。方圆说：“这位记者怎么写稿，我也是没有数。周玉洁将省、市两级新闻媒体的记者请到学校，一些记者表示要采访我，我已经告诉各位记者，或者是先采访学生和学生家长，从基层向上报道；或者是先采访市领导、局领导，从上向基层报道。我拒绝了采访，但为他们的采访创设了条件，由一位副校长亲自陪同。我看《东州日报》已经采访了宋云生市长，也采访了翟局长您。”

    翟新文点了点头：“是啊！说起来，这几天不断有报社、电视台的记者过来，我这当局长的也是沾了你的光哟。”方圆说：“千万不能这么说，局长。没有市教育局和您的正确领导、大力支持，东州5中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成绩？”明明知道方圆说的是假话，但翟新文心里听着舒服。不在于话的真假，到了这样的年龄，如果连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来，那这个局长还怎么当？关键在于方圆的态度，是趾高气扬，还是谨守本分？现在，方圆的态度让翟新文感到满意，不过分突出方圆本人，那么一切都好说。翟新文说：“以后我对东州5中的支持力度会进一步加大的。小方啊，关于新学期东州5中的招生办法，我看有必要要修改一下。如果按照局5月出台的招生政策，你我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方圆说：“5中是教育局领导下的5中，我这里一定会配合局长的。”翟新文说：“我让教育科先拿出个方案初稿，你与申军再商量商量，尽快出台。时间不等人哪！”方圆说：“好的。”方圆知道，所谓申军的初稿，就是代表着翟新文的意图。方圆揣摩着，觉得翟新文可能会减少直接录取学生的数量，而把更多的学位资源来应付这实在是难以应付的条子和电话。有些条子和电话可以忽略，但是市领导的条子要办吧；各大局局长的条子要办吧；一些关键部门的副职，如组织部副部长、纪委副书记、发改委副主任，这些条子也必须要办吧；一些教育系统的职工子女要妥善安置吧。当个局长，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一切按规则办就成，这其中也要面临着很多棘手的难题，择校问题就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尤其是今年，择校5中，那将绝对是东州市最热的热门！方圆隐隐感觉到，暑假的两个月，将不会很平静。

    方圆说：“局长，我完全能够理解您的难处。”翟新文叹口气：“有些人，咱是惹不起的。”方圆说：“我一定会尽全力支持局长的。但我这里，也要有些机动的名额，否则我这里压力也相当大。”翟新文说：“知道的。咱局机关的副职，都会有机动的名额。但原则上，名额就应该掌握在你和我这里。压力最大的，就是你和我呀！”方圆点了点头，似乎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杭江。省委书记办公室。

    赵书记饶有滋味地读完了《清江日报》a9版关于东州5中的这篇通讯报道。多年以来，赵书记知道宁海中学是清江省的高考状元学校，但今年，宁海中学似乎成了亚军，而自己曾经在几个月前视察过的东州5中，竟然异军突起，成为清江省的高考状元学校。作为省委书记，当然关心高考工作，但更关心清江省的发展，关心支持清江省发展的干部队伍，更关心清江省的民生。这篇通讯，透过现象看本质，赵书记感受到了方圆这个年轻校长创新的工作思路。东州5中的进步，领导的关心是外在的，真正能够成为“奇葩”的原因是：学校的校长有了正确的学校发展思路，有了利于学生终身发展的教法和学法，同时发挥了干部教师的潜力，组建成一支强有力的干部、教师队伍。清江省的发展，离不开强有力的干部队伍建设；基层如一所学校，如果一把手能够有好的执政思路，同时在干部、教师队伍建设方面有成效，那么这正是是党在基层各项事业发展的关键。

    赵书记拿起笔，在这则报道上作出如下批示：“请镇隆部长阅；请国华部长阅；请必通省长阅。请权仁同志阅。”镇隆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贝镇隆；国华是省委常委、宣传部长田国华；必通是分管教育的副省长屈必通；权仁是省教育厅党组书记、厅长关权仁。

    按一下呼唤铃，赵书记的秘书很快就走进来：“书记，请指示。”赵书记把报纸a9版的这一张递给秘书。秘书看了一眼，说：“好的，书记。”赵书记点了点头。秘书轻轻地带好门，自然是按照程序将报纸复印、存档，并送省委督查室。省委督查室在看到报纸上赵书记批示的第一时间，分头通知组织部、宣传部、省政府办公厅、省教育厅来拿赵书记的批示复印件，并通过省委省政府内部办公将督办通知发到相关部门。

    这个督办通知，其实对于组织部、宣传部、省政府办公厅屈必通办公室、教育厅来说，都挺难办。因为赵书记的批示，实际上是半句话，只是告诉这几个部门：这篇报道我看了。但省委赵书记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这个就需要这3位副职和1位厅长，细细琢磨好半天了。说起来，半句话，在党政机关里非常普遍。层级越高，半句话越多，或许官场的奥妙，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