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马军所预料的那样，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而这个时候，东州市委党校的学习却在正常地进行，方圆汲取教训，专心致志地在党校听课、记笔记。看起来，党校是风平浪静的。

    王国栋是在清晨时候就接到了秘书长明裕云的电话。明裕云汇报说，市公安局在昨晚的扫黄打非行动中，抓到了东州大学党委副书记伏风德正在与女下属通奸。王国栋当时就预感到不妙：在北京奥运会即将举办的关键时刻，如果伏风德的事情闹成丑闻，对东州大学肯定非常不利，对东州市非常不好，对自己也不是一件好事啊！东州大学的学生们会怎样看这件事，会不会造成学生□□□□？**年的那一次学生□□，其实就是与从降职为政局委员的胡前书记的突然去世有很大的关联。政治的敏感性，时刻都要高度保持啊！

    王国栋说：“马上到市委。通知雷恒亮到市委向我报告。”

    在市委书记办公室，雷恒亮如实地汇报：昨晚的扫黄行动，是市公安局接到举报，说在某大酒店发现卖淫嫖娼行为。王楚尹副局长向他作过汇报请示，他也同意的。至于抓到伏风德在通奸或者是强奸下属，这个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王国栋本来对王楚尹印象是不太好的，觉得他专横，霸道，不听指挥。在王国栋当市长的时候，王楚尹似乎就不太买他的帐。但听雷恒亮说王楚尹是作过请示的，王国栋沉吟不语。王国栋问明裕云：“秘书长，现在有哪些部门知道了？”明裕云说：“市公安局还是严格按照组织程序走的，报告了市委办、市政府办，并通知东州大学办到市公安局领人。据了解，由于牵扯到副厅级干部，市公安局还依照程序，向省公安厅作了报备。”

    程序上没有任何过失，但王国栋却感觉到不对劲儿。遇到这样的事情，似乎应该透过秘密的管道，让尽可能少的人知晓，但市公安局似乎还真是这样做的，只报告给了应该报告的部门。按照最能控制局面的角度，似乎应该只报告王国栋一个人，这样才能牢牢把握局面。王国栋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不能说出来，因为市公安局做得没有错。

    王国栋对雷恒亮说：“你回公安局，严格做好保密工作。”雷恒亮答应后离去。王国栋对明裕云说：“把看到市公安局报告的同志逐个叮嘱，此事一旦外泄，社会负面影响太大。”明裕云说：“我马上去做。”王国栋说：“协调一下政府办，政府办也要做好保密工作。宋市长我亲自来联系。”明裕云说：“是，王书记。”

    王国栋马上给宋云生打电话：“市长，我是王国栋。”宋云生说：“书记，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指示？”王国栋说：“市公安局在昨晚的扫黄行动中扫到了一位副厅级干部，东州大学的党委副书记伏风德。公安局已经按照组织程序，向市政府办报告了。”宋云生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政府办为什么还不向我报告？”王国栋说：“市长啊，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奥运会马上就要举办了。”宋云生说：“知道。”王国栋说：“时间紧急，我让明秘书长与政府办联系，控制知道的人员，对知道此事的工作人员做好保密工作。我也让雷恒亮对公安系统做相关的工作。市长，你是理解的。”

    宋云生心中当然有所不悦，但宋云生表面对王国栋还是客气的：“书记，全市一盘棋嘛。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置？”王国栋说：“我准备给窦部长去电话，密切关注络动态。”宋云生说：“有必要。那么伏风德的事情，咱准备怎么办？”王国栋说：“先静观其变吧。东州大学也是正厅级单位，伏风德是省管干部，最终的决定是由省里做出。先看东州大学党委方面的态度。”宋云生说：“恐怕东州大学党委没有这个能力控制好这件事呢！马军那个人我了解，他是个只能做太平官的人，遇到事情，白瞎。”

    轻视的语气，让王国栋心里很不舒服。宋云生认为马军如此，对我王国栋又何尝没有这样的认知？王国栋说：“我们不能干涉太多。密切关注，我觉得就可以了。”宋云生说：“行，听书记的。这件事，我不过问。现在，美国的金融危机对我市的影响已经显现，我这边的压力很大。我市一些以外贸出口为导向的中小企业，普遍面临着生存的危机。今天啊，我和鹏有副市长准备到一些中小企业和外贸企业进行调研。东州大学，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管。”王国栋舒了一口气：“市长为东州日理万机，需要市委支持的，尽管开口。”宋云生说：“我还撑得住。”王国栋笑了：这个宋云生，市政府的职责范围，还真不想让市委插半只脚啊！

    王国栋又给窦胜忠打电话，说了说情况后，请窦胜忠密切关注舆情和情。窦胜忠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布置相关工作去了。

    上午9点多的时候，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群峰、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雷宪红带着党校培训班的作业来了。王国栋不动声色，问：“这些作业你们都看了吗？”群峰说：“您的当官为了什么的作业，我们收齐后，没有看。上周另一份作业，就是教授科学发展观老师布置的，美国金融危机下我市企业应对策略的作业，我和宪红校长还是认真地看了看。”王国栋说：“有好的吗？”群峰说：“还真发现了两份有相当质量的。”王国栋脸上露出笑容：“东州发展，太需要懂经济的同志了。市长刚才还在为美国金融危机导致的我市中小出口企业的生存发展问题而发愁呢！”群峰说：“这两份作业都非常有针对性，一个是从宏观的层面去思考，一个是从个例中把握，各有千秋，我看了之后，也觉得非常棒。所以，我和宪红校长就把这两份作业带过来了。其他的，交给任教老师去批阅吧。”

    王国栋说：“都是谁呀？”群峰说：“国资委副书记、副主任陈剑的一篇，是从宏观的层面谈应对的策略；市教育局副局长方圆的一篇，是从微观的个例去谈的，举了四个例子，每一个例子都是以我市的企业为蓝本，内容详实可靠，思路清晰明确，做法务实有效。”

    王国栋吃了一惊：“方圆也懂经济？”群峰说：“本来，我也是有疑问的。但从文章本身来看，好像是方圆都亲身参与过一样。这个，我还真是拿不准。”王国栋说：“我先看看。”

    陈剑与方圆的作业交到了王国栋的手中。王国栋先读方圆的作业，在方圆的作业里，简要地剖析了美国金融危机对以外贸为基石的东州市的不利影响，从东升缝纫机、大成集团、帅气服饰和顺风鞋业四个企业特别是前三个企业入手，谈新市场的开发、企业的转型、成本的降低、销售渠道的管理。字数4000多字，王国栋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的。对于这四家企业，王国栋是有印象的，在这一次经济危机中，这东升缝纫机通过开辟新兴国家的纺织机械市场，和高、中、低端品牌新策略，主要是兼并一些效益不好的中小缝纫机企业，输入技术和管理，主攻中、低端市场，今年的经济效益和上缴税收不降反升，成为东州市企业中亮丽的奇葩。大成公司前些日子几乎倒闭，由于牵扯到太多的工人可能失业和下岗，王国栋也曾经关注过，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企业走向死亡。让人奇怪的是，从5月开始，大成公司起死回生，更在四川汶川地震的援助中，生产了大量的救灾帐篷，王国栋曾经亲自参与了其中一批帐篷的交接仪式，对于董事长朱蕊和美女总经理宋思思，都是有印象的。而帅气服装，在2007年底和2008年，都很抢眼，特别是搞的那个服装设计大赛，让帅气服装真地帅起来，已经从一个地方性的服装企业，发展成全国知名的服装企业，2008年多次在市委经济专题会议上，被一些同志当作成功的案例来总结经验。难道，这四家企业的发展，都与方圆有关吗？

    看完方圆的作业，王国栋坐在那里沉吟，没有继续看陈剑的作业。过了一会儿，王国栋找出电话本，拨出了一个电话：“安总，我是王国栋啊！”安东升突然接到王国栋的电话，很奇怪：“王书记，咱全国人大代表又要开会？”王国栋说：“不是人大代表开会，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安东升说：“王书记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是我的荣幸。有什么指示，王书记请讲。”王国栋说：“东升公司今年的发展势头不错呀！”安东升说：“借王书记的光，发展得还行。”王国栋说：“这发展主要还是要靠安总的智慧和能力呢！每一个企业家，都是市委和市政府宝贵的财富。”安东升说：“书记呀，有什么您就直说。我们办企业的，喜欢直来直去。”王国栋说：“那我就问问你，东升公司今年的转型发展，让东升公司很好地规避了美国金融危机带来的影响。这件事与东州5中的方圆有没有关系？”

    安东升说：“王书记，这件事你也知道？”

    王国栋大吃一惊：“还真与方圆有关系？”安东升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个情况，但愿意在王国栋这里卖方圆一个大人情：“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哩。”王国栋说：“怎么个关系？”安东升说：“开拓非洲、南美洲和东南亚市场的主意，是方圆给出的；兼并中、小缝纫机企业，实施高、中、低端多品牌战略的主意，也是方圆出的。如果不是王书记的面子大，如果不是方圆给东升集团做的突出贡献，我凭什么拿出200万给东州5中，对不对？”王国栋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情不自禁地问：“难道方圆也懂经济？”安东升说：“懂，我看这个小兄弟不是一般地懂。你看看帅气服装，现在多牛逼。原来一件衣服几百块，现在一般的都得上千块，贵的好几万一件。就那么一点布料，卖好几万，快赶上雅戈尔了。王书记，2007年的那个服装设计大赛，就是方圆给舒韦蓉出的主意；而且，帅气服装跟东州大学的合作，因为方圆的老丈人当校长，也是方圆给牵的线！还有啊，那个春晓蛋糕，原来是十几家蛋糕作坊竞争，现在好么，全市的老百姓都爱吃春晓蛋糕，出主意、拿办法的，还是方圆。”

    王国栋内心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出来。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能在全国教学比赛中拿一等奖的教学专家，竟然也是经济通？王国栋说：“那么大成公司起死回生，也跟方圆有关？”安东升说：“要是没有方圆，大成公司5月差不多就完蛋了。你看现在大成公司发展的势头又好起来，我听说都是方圆帮着策划的。大成公司当时资金链都断了，马上就倒闭了，正是在方圆的牵线下，东州交通银行贷款1200万给大成公司。后来，现在他们大成垄断的那个什么女人的□□，美国的牌子，我听说也是方圆帮助把这个代理权拿下来了。大成公司以前是贴这个美国牌子生产，然后出口到美国。现在直接生产，不用出口了。在中国市场的销售，就由大成公司自己说了算。”王国栋说：“你是说维少得来的秘密？”安东升笑起来：“王书记也了解这个牌子呀！对，就是这个什么秘密。说起来，我真是嫉妒啊！生产个破□□，就那么一丁点布，就卖几百块、上千块，这大成公司想不发财都难！我已经跟方圆兄弟说了，如果他不在政府部门干了，东升公司的总经理位置，我给他留着。”

    王国栋差一点流鼻血。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敢情方圆写的几个案例，竟然都是亲身体会！这样的人才，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简直是天大的浪费！更何况，省委赵书记都那么赏识，省委组织部贝镇隆、省委宣传部田国华，甚至省军分区、市警备区的头头脑脑们，也同样青睐方圆。莫不是方圆在军事方面也很懂，得到了军方领导的赏识？现在看，自己重视方圆，重用方圆，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如果方圆没有什么背景，那么对我王国栋也一定会死心塌地地感激；如果方圆有什么背景，那么背景知道了我王国栋重视和重用方圆，我王国栋也跟着方圆沾光！这样的好事不做，就是真正的傻瓜！

    至于方圆在上周五给王国栋带来的不快，转眼之间烟消云散。人才，总是有缺点的，但只要是人才就好。在重用方圆这件事上，还要仔细琢磨琢磨。

    王国栋办公桌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电话里传来了市委秘书长明裕云焦急的声音：“书记，不好啦。”王国栋说：“什么事？”明裕云说：“刚才，东州大学党政办打电话过来，说与大学党委副书记伏风德通奸的女教师跳楼自杀了！”

    “什么？”一向保持镇定的王国栋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个与伏风德在宾馆里被抓的女教师，跳楼自杀了。”明裕云加了几分小心，解释得更清楚了。

    王国栋的内心一沉，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一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件事闹大了，后续会发生怎样的影响，不得而知啊！王国栋说：“秘书长，马上去东州大□□系，你陪我马上去东州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