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机关庆祝的晚宴，在相对不够热闹的氛围里落下帷幕。晚宴上，方圆领教了翟新文的政治手腕，切身感受到了自己其实还是很稚嫩的，就算是想为东州教育事业多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却依然存在着许多的掣肘因素。方圆还看清楚了一点：翟新文为什么安排他方圆坐在翟新文的身边，那就是：当教育局机关人员向方圆敬酒的时候，有谁来积极地给方圆敬酒，翟新文看得一清二楚；有谁跟方圆说了什么，表了怎样的态，说了什么紧要的话，翟新文可以听得到。翟新文用心之深，城府之深，都让方圆触目惊心。

    但即便如此，依然挡不住忠诚的脚步。曹本松没有先给翟新文、孙红军敬酒，直接先给方圆敬酒，站出了关键的明确的一步：无论情势怎样变幻，我曹本松都与你方圆一心一意。陈奇志同样是紧随曹本松的脚步，与方圆喝下一杯具有深长意味的酒。而科级干部中，路正红无畏无惧，趁别人给翟新文、孙红军敬酒的时候，成为第一个站到方圆面前的科长，第二个来敬酒的科长，不是滕飞跃，不是戴良花，而是刚刚担任政策法规科不久的申军。

    万事开头难。有人带了头，事情就好办。整整一个晚上，方圆几乎与机关所有的人都碰过杯。来给方圆敬酒的人，与翟新文相比，丝毫不落下风。或许有些市侩、有些智慧、有些聪明、有些经验的教育局机关同志们，都看得出来，谁在教育局的力量强弱。一个平分秋色的结局，对谁来说，特别是对翟新文来说，绝对是不满意的结局，但勉强也能接受，至少今天彻底压倒了孙红军在教育局名义上一把手的地位，也算是出击获得的可喜成果。但正是因为平分秋色，所以表面平静的教育局，已经开始酝酿更大的风暴，风平浪静的大海深处，已经是暗涛汹涌，潜流交织，为教育局平添了许多未知之变数。

    日子还是要照样过。第二天，在纳斯大酒店，举行了优秀教师代表座谈会。市委常委邓云聪、毕全力，教育局领导孙红军、翟新文、方圆、和平和政工科科长滕飞跃、人事科科长楚国香出席会议。与会的十几名全市优秀教师的代表，与市、局领导们展开座谈。能够成为全国、省、市优秀教师的，多数都是在业务上有相当水准的教师，也有一些在讲政治方面修炼的水平比较高。大家围绕着东州教育，对东州教育近几年的发展大唱赞歌，真正实质的教育遇到的困难、问题，一个也没有提。代表们所提的，多数都是皮毛之问题，无关瘙痒。在一片和谐声里，邓云聪对优秀教师代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表扬，并鼓励他们，再接再厉，发挥好优秀教师代表的表率作用、示范作用、领军作用，继续在教育战线做出新的更大成绩。

    教育局做了充分的准备。不但为每一位优秀教师代表准备了一份价值不菲的节日礼品，座谈会结束后，还邀请大家在纳斯大酒店就餐。接近17点的时候，座谈会就结束了，离着吃饭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邓云聪对方圆说：“小方，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聊聊了，我们找个地方说个话，好不好？”

    邓云聪的态度是亲切的，神色是和蔼的。方圆很吃惊昨天宋云生、邓云聪都不理睬自己，今天邓云聪怎么就转向了？但方圆还是很愉快地答应：“谢谢邓市长。”

    跟着邓云聪，来到了一个小房间。两个人在沙发里坐下，邓云聪说：“小方啊，我们多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方圆说：“邓市长日理万机，我们大约有半年没有说过话了吧？”邓云聪说：“是啊！我忙，你忙，大家都忙。可是，不说说话，不交心，就容易疏远，就会产生隔阂。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方圆说：“我很认同您的话。”邓云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方啊，我一直都是很欣赏你的。”方圆说：“是的，我能感受到。”邓云聪说：“于公来说，小方你是东州市近年来涌现出来的少有的优秀教育人才；于私来说，你是我大学同学孔子田的女婿。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我都是希望你能一步一步地走好，一步一步地走到更高岗位，为东州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方圆感受到了邓云聪的真诚与厚道。方圆有些感动：“我知道，邓市长一直对我都是很关心的。我的成长，浸润着邓市长的心血。”邓云聪说：“在过去几次有关你的提拔任命讨论时，我是全部都投了赞成票的。多一票，少一票，有的时候，就能产生关键性作用。而如果像云生市长、治仁部长、友强部长等，都投下赞成票的时候，那就是决定性作用。反之亦然。小方，你能理解我的话吗？”

    方圆说：“我能理解。”邓云聪说：“云生市长和我，都对你寄予厚望，都希望你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东州教育事业的领军人物。现在在副局长、副书记的岗位上历练，就是为将来承担更大的责任打基础，作铺垫。没有人可以一步登天，也没有人可以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新文已经49周岁了，马上就要50岁了，他就算是一直干局长干到56岁退二线，他还能干几年？6年后，你不过才34岁嘛！而6年后，你就会更加成熟，工作经验也会更加丰富。到那个时候，再挑起教育这副担子，也完全不算晚！放眼全市，除了团市委，到哪里还能找到34岁的正处级干部？”

    方圆说：“我从来没有想挑战过翟局长，更没有当局长的想法。邓市长，我一直都很尊重翟局长，一直都努力维护大局。8月底，翟局长工作状态不好，是我和孙红军书记一个人一个人地谈心做工作，让一些不安定的人和不安定的因素得到迅速化解。但我和孙书记做这些工作的时候，并没有向上级领导汇报。我们只是站在维护东州教育大局，维护翟局长权威的角度，做了这些工作。”

    邓云聪说：“这些事，云生市长和我都不知道。我只听说，你在教育局拉帮结派，自立山头，让翟新文的政令不畅通，让翟新文这个局长的意见贯彻不下去。”

    方圆真地有些恼了：这难道就是翟新文向宋市长和邓市长汇报的内容吗？自己什么时候自立山头？什么时候拉帮结派了？但方圆的神色此刻依旧平静，在孔子田、丁晓华两位高手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方圆现在已初步可以做到：无论内心如何波涛起伏，脸色的神色依然能够保持相对不变。方圆忽然觉得，翟新文不仅仅是心胸狭隘的问题了，更有人品方面的严重缺陷了。一个向市长、常务副市长打小报告、上眼药的人，恶毒攻击别人拉帮结派、自立山头，这是在干什么呀？难道真地要把别人都逼成对立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