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是被司机叫醒，接的窦胜忠打来的电话。如果不是司机知道窦胜忠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恐怕他还会任由手机继续忽视来电。

    方圆懵懵懂懂，被司机告诉是窦胜忠打来的电话，连忙抖擞精神：“窦部长，您好。”窦胜忠说：“小方啊，在哪里呢？”方圆的神智还不是十分清醒：“我坐在车里。”窦胜忠说：“听说你儿子病了，现在怎么样？”

    方圆一愣：这消息倒传得快，连窦部长都知道了。方圆说：“谢谢部长关心。昨天晚上我儿子发烧39度多，现在已退烧了。还留在医院观察！”窦胜忠说：“听说你收了不少的礼！”方圆汗接着流下来了，头脑也清醒了：“部长，这是谁来诬蔑我啊？我早晨离开的时候，已经嘱咐家人，任何人的钱一分也不能收。如果是送一个花篮，或者带点营养品什么的，原则也不收。实在碍于情面，放下就放下。我早晨离开的时候，一份还没有收呢！”

    窦胜忠说：“不跟你兜圈子了。小方啊，天涯论坛出现了有关你借儿子生病，大肆收礼的帖子，并且附上了照片。照片上，你儿子住单间，房间里的礼物已经堆满了。这个帖子影响很坏，在群众中间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严重影响了东州教育的形象，你想办法处置一下吧。我已经向王书记汇报了此事，王书记也很生气。小方啊，当前东州教育局内部风云变幻，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好。你最近的工作，市委还是非常满意的。特别是东州实验中学挂牌、教育局与警备区的军地共建，规格高，影响大，效果好。我听说，市里有调整教育局主要领导的意向，我是很支持你的。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低调，越要谨慎。你看看你，唉！抓紧时间，正面回复一下这个帖子吧。回复了，肯定会挨骂；不回复，挨骂可能更多！”

    窦胜忠挂断了电话。方圆擦了一把冷汗，对司机说：“回教育局。”

    路上，方圆给孔双华打电话：“双华，病房里怎么回事？听说礼品堆成山了？”孔双华说：“来看望孩子的人确实很多，但都是张主任和阮校长接待的。”方圆说：“告诉两个人，后面任何人送任何东西，都一律不得收。咱家不缺钱，不能因为孩子生病，坏了我的名声！另外，让张元庆把所收的除鲜花外的所有礼物，全部拉走，先拉到春晓公司找一间仓库。别摆在医院里让一些坏人在背后使坏！花篮什么的，送给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吧。再或许，分给你的员工也可以。”

    孔双华脑子反应很快：“发生了什么事吗？”方圆说：“有人把满屋子的礼品发到了上，败坏我的声誉！”孔双华说：“大姐夫在这里，就让大姐夫拉回去吧。鲜花可以给医生和护士一些，但礼品确实太多。退也没办法退，我看还是作为春晓公司的福利，给一些有孩子的骨干员工吧。”

    是啊！退无可退，不知道这些礼品都是谁送的，另外真退了，这就是打人家的脸哪！方圆说：“好，就这么办。”方圆又给张元庆打电话：“元庆，今天都谁来医院了，你是不是心中有数？”张元庆说：“我大体有数。”方圆说：“回头把名单给我。大约在哪个时间段来的，你也理清楚。另外，医院那边，让阮少修在盯着吧，你现在赶紧返回教育局。我也回教育局了。”

    方圆返回教育局，立刻向孙红军汇报了儿子生病、许多人送礼物、自己拒绝任何人的钱、以及贴的事情。孙红军叹了一口气：“方局长，东州教育局恐怕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啊！许多人狼子野心不死，所以就会有一件又一件伤害东州教育的事情发生。翟局长现在风雨飘摇，你现在又被人攻击，谁来主持东州教育大局？”

    方圆叹口气：“其实，恐怕其他单位也是这么个模样。我想，这不应该是教育局的独有现象。”孙红军说：“你准备怎么办？”方圆说：“我准备注册一个真名，在上回帖。”孙红军说：“回帖也会挨骂的。”方圆说：“总比不回好。”孙红军说：“回帖的内容一定要慎重，别给有心人把柄啊！”方圆说：“正式回帖的内容，我想请汪兴邦、张元庆、滕飞跃、申军一起来研究字句。”孙红军犹豫了一下：“张元庆也参加？”方圆说：“张元庆今天上午帮我在医院处理迎来送往的事情，他最了解情况。”孙红军不再说什么。

    方圆返回办公室，看了这个贴。果然，炮声隆隆，骂声一片，一些语文不堪入耳，让方圆心里特别不好受。一幅图片，把病房里堆满礼物的情形展示得一览无余，确实是显得礼品太多了！除了骂方圆是□□、□□分子，也有友指责现在的马屁精太多，说给方圆送礼的，全都是些马屁精。更有友指出，以前听说局长的爹生病，送礼的多如牛毛；现在看到的是局长的儿生病，送礼的多如牛毛，□□们收礼的花样在创新，内涵在丰富。

    前十来页的跟贴，甚至是负面的。十几页之后的帖子，风气似乎有所转变。虽然也有许多友看了前面的帖子之后，直接骂，并没有看完后面的跟贴，但天涯论坛里总是不乏理性的声音。有的友转发了方圆近几年在东州教育工作中取得的成绩，有的友指出方圆是东州教育目前最有能力的领导，并把东州5中更名东州实验中学的揭牌仪式的前前后后列在跟贴里。还有友指出方圆带出了怎样的高考成绩，在东州深得人心。也有友指出，这是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在陷害攻击方圆。当然，这些人的话依然招来的还是骂声，只不过不再是一边倒的批评声浪。更有友建议，大家百度一下东州方圆，看看上其他方面的报道，这样更客观一些。理性的声音，在天涯论坛也出现了。最让方圆感动的是，东州68中常务副校长邱正轩竟然实名跟贴，深情地回忆起方圆带领东州5中在困难时刻迎难而上，带领东州5中实现高考的大飞跃，指出方圆是一个实干型的领导，有这么多人到医院去探望方圆生病的儿子，正说明方圆现在威信高。当然，邱正轩也被骂，一些愤青友骂邱正轩拍马屁都拍到了天涯，可真是方圆的狗腿子，这让方圆哭笑不得：支持自己的就是马屁精、狗腿子，骂自己的就是好人？这络论坛啊，固然起到了很好的监督作用，但是也要规范管理，这捕风捉影、恶意揣测、不负责任的言论，确实应该适当约束。

    张元庆返回教育局后，方圆迅速召集汪兴邦、张元庆、滕飞跃、申军四人来到小会议室：“各位，天涯论坛出现了有关我儿子生病后医院里摆满了鲜花、礼品的帖子。我们不要去关注，是谁发的这个帖子。现在，请大家回去看看这个帖子。然后呢，我注册一个实名用户，准备来一个回帖。”

    汪兴邦说：“小人当道啊！像方局长这样正派的领导，还被人恶意攻击，说明我们这个社会风气真成问题！”

    方圆说：“汪局长，先不去评论我的人品。我只能说，钱、红包，我一个也没收。送的鲜花、营养品、给孩子的玩具什么的，确实没办法拒绝的，收了一些。友们反映的问题客观存在。咱们这个国家，人情往来，确实难免。如果一点也不收，这就相当于打人家的脸。但我有底线：钱我确实不能收。我不缺钱，春晓公司就是我们家的企业，一年几百万的利润还是有的。我没有必要为了收一点小钱，犯下大错误。现在，请大家去看帖子，回来后，研究一个措辞低调、表达感谢、重视监督、自我反醒、有则改之、无则加冕、今后态度等内容的这么一个帖子。元庆一直在医院，知道具体的情况。大家写好了回帖，然后呢给我和孙书记看。孙书记同意后，我们就以我的名字回到上。”

    滕飞跃说：“局长，回到上，恐怕也会挨骂。”

    方圆苦笑：“已经被骂了这么多！回，比不回好！”

    汪兴邦说：“是啊！回比不回好！”

    两个笔杆子滕飞跃和申军，两个经验丰富的办公室主任汪兴邦、张元庆，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整理出一个写清楚前因后果、态度诚挚恳切、基本符合当时实际情况的回帖。方圆看后，孙红军又看，都觉得这样的回帖还是比较合适的。

    方圆把注册名和密码告诉了申军，让申军把回帖发到上。

    在孙红军办公室，孙红军说：“方局长，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向市委、市纪委报告一下。”方圆说：“亲自去，还是写简报上报？”孙红军说：“两步一起走吧。这样的事情，瞒是瞒不住，不如态度更主动些。”

    于是，滕飞跃、申军等人，都在一起撰写了一篇情况简报，通过政府办公络上报市委、市政府、市纪委、组织部、宣传部。

    孙红军和方圆又一道，前去市委，向王国栋书记、黄杰书记报告情况。在去市委的路上，方圆先后接到了盛治仁、周鹏有、马良禾、邓云聪、高胜强、王楚尹等人的电话。有安慰的，有勉励的。只有王楚尹的话很果断：“兄弟，有人要中伤你，这是活到头了。哥要是查不出这个发贴的人，我这个公安局长不要干了！”

    听了王楚尹的话，方圆猛然想到了文若星。就在几天之前，文若星发了一个帖子，很快就被公安机关查到了发贴的源头。这一次的这个帖子，到底是谁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