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一直安静地聆听。在这个过程，方圆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其实注意实际效益，已经不知不觉地渗透了社会的各个角落，各个方面，甚至连市长这样的大人物，也都更加注意时间、精力拨通创造的实际效益。效益太低，或没有效益的事情，就不会考虑去做。这样强烈的功利色彩，是不是已经渗透到中国社会的各个角落呢？是不是外国也是如此呢？想想许多国家都把与美国的关系摆在外交关系的重中之重位置上，就可以想明白，功利色彩不是中国独有现象，而逐渐成为世界各国和各国的人们交往的重要参考尺度。那些与中国台湾建交的中美洲、大洋洲、非洲小国，一面向大陆伸出橄榄枝，一面与台湾保持关系，就是带有强烈的功利色彩，希望左右逢源，能够捞取更多的好处，其是否与台湾有真感情？恐怕还是功利摆在首位吧。

    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的时候，听着眼前的话，联想到更深更远的事情，这会让方圆更好地理解这个社会，把握社会的脉络，看清社会的本质。

    听完宋云生的话，方圆说：“谢谢市长的教诲。人总是要优先做更重要的事情！如果放着更重要的事情不做，而去做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那么就是放弃西瓜去捡芝麻。我非常赞同市长优先做更重要的事情这样的工作作风。”

    宋云生说：“其实我们在很多方面都是有共同语言的。小方，我们都是干事的人，都是希望把工作做好的人，都是希望工作能够不断创造新业绩的人。在追求工作业绩方面，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宰相肚中能撑船。只要我想到我与子田的同学关系，只要想到我和丁晓华的朋友关系，只要我想到你是一个多么能干、实干、肯干的同志，一切都可以是浮云。我很希望，未来我们齐心协力，把东州发展好，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对得起人民的重托，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方圆的心也在彷徨。他只有28岁啊！在如此复杂、如此纷乱的局面里，方圆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应对。想来想去，方圆还是很客气地回答：“谢谢局长，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像您刚才所说的这样的干部。很多事情，我太年轻，我要跟我爸说说市长您的意思，也会跟我干爸丁晓华商量。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坚决支持每一个为东州老百姓造福的领导，坚决支持为东州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实事、办好事的领导。”

    宋云生不愠不火，面带微笑，与方圆握了握手：“好的，有原则，有立场，小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同志。多跟子田、丁晓华商量商量，我相信你一定会少走弯路，把人生之路走得更平坦。关于东州实验中学校长的调整，虽然突然，但是我对你们教育局选中的人选还是比较满意的。透过这个人选，我看到了你的进步。有的时候，想要用的人选不一定是最出色的，但一定要是最合适的。姚长青，这个名字我记下了。”

    方圆就这样离开了市长办公室。天微微擦黑，方圆的心情却极不平静。今天是2008年的最后一天，但这一天是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天！自己完成了在东州教育局的一次重要人事布局，就算是自己离开了东州教育，也具备了随时可以再回锅的实力。而且，东州教育未来的发展，既会有竞争，但同样也会有更多的精彩值得期待。

    方圆给孙红军打电话：“孙书记，您在哪里？”孙红军说：“我已经回教育局了。”方圆说：“王书记是什么意见？”孙红军说：“王书记说，相信市教育局党委做出的决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市委不会干涉教育局党委的决定。”

    方圆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市委书记、市长都默许了这一次的职务调整，那么意味着任何人都没有办法翻盘。就算是翟新文回来，面对实验中学的校长姚长青，恐怕也不会做大的调整。这一次的人事布局，确实是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人事任命，也是自己在市教育局真正地初试牛刀！

    该去68中学了。

    司机宁中原等在下面。方圆上了车，对宁中原说：“去金谷大酒店吧。”

    方圆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丁晓华打来的。方圆不敢不接：“爸，您找我。”丁晓华说：“你今天整的动静很大啊！”方圆说：“让爸见笑了。必须要布局了，不然恐怕来不及了。”丁晓华说：“作风是有点霸道，不过我喜欢！要是小珂能像你这样果断，那我会更放心。”方圆说：“爸，我还真是向您学习，用了您的一些手段。”丁晓华哈哈大笑：“晚上是不是还有活动？”方圆说：“是，我还兼着68中的党支部书记，今天晚上是年夜饭。”丁晓华说：“今天可是2008年的最后一天。明天是新年，你和你亲爸亲妈一起过元旦。今天辞旧，晚上活动结束就来我这里吧。我们今天过个迎新年。”

    嘿，这个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不能不佩服丁晓华的脑袋确实比别人大。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过年就是过年，但对于方圆这样有一定社会地位，又有好几个女人的人来讲，每天在哪里过，意义非同寻常。在一定程度上讲，丁晓华这是在为他的女儿争第二的位置啊！

    方圆听明白了，也不好拒绝。方圆说：“我就怕太晚。”丁晓华说：“晚上10点之前，可以吗？”方圆说：“好的，爸。”

    来到了金谷大酒店，方圆再一次受到了热烈欢迎。金谷大酒店的总经理司雨诗，东州68中的学校领导班子邱正轩、张岳羽、方淑娟和办公室主任田乔乔，都站在酒店门口迎接。在众人的簇拥下，方圆来到了宴会厅，受到了68中全体教职工起立鼓掌欢迎的待遇。在邱正轩的坚持下，方圆走到了前台，拿起了麦克风：“各位亲爱的同事们！过去我一直是68中的人！”

    掌声一片。

    “现在，我还是68中的人！”

    掌声再次响起。

    “未来，无论我在什么岗位上工作，我与68中都血脉相连！”

    与众不同的开场白，一下子拉近了方圆与原来同事们心灵的距离，许多人都忍不住回想起方圆在68中工作的日子。特别是担任教导主任、校长助理期间，与大家并肩战斗的那段美好时光。

    方圆说：“把68中交给邱校长、张校长，现在还有方淑娟校长，我对68中的未来更加充满信心！”

    方圆扫视全场：“我想起我在68中担任教导主任的时候，和同年级组的老师们一起工作的日子。教初三不容易啊！天天加班，老师们苦乐相伴，大家团结一心，让68中各个方面都取得了不断的进步。现在，邱校长来了，他不但带来了实验中学先进的教育理念和办学思路，更身先士卒，以加班狂的姿态，天天工作到晚上10点以后才回家，为全校干部、老师树立了勤奋、敬业、坚定、执着、进取的表率！张嘴让别人干，老师们就算是去干了，心里也不痛快！让老师们干工作，邱校长自己首先也在干，甚至付出的辛劳与努力比各位同事更多，这样的好校长，到哪里再去找？邱校长人品正派，处事公道，又处处以身作则，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老师们充分的信任和衷心的爱戴！我相信，68中在邱校长、张校长、方校长的领导下，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一定会有更加美好、更加灿烂的明天！”

    邱正轩热泪盈眶，老师们心潮澎湃。

    热烈的掌声，不知道是送给方圆，还是送给邱正轩。邱正轩满怀感激看着方圆，这个年轻的上司，用这样的方式为他站台，谁能不激动？有了这样的表态，纵然有个别不满的老师，也被方圆给压制住，不可能再掀起什么波浪。

    邱正轩不知道，这其实是方圆更长远的谋划。邱正轩现在还是常务副校长，因年限的缘故暂时无法转正。如果方圆能继续担任教育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到暑假，方圆绝对保证将邱正轩转正；但现在必须造势，如果自己离开教育，未来谁也不可能轻易动邱正轩，有了苗群的恶劣先例，68中的绝大多数老师不会答应上级动邱正轩。

    无论是翟新文的智慧，还是韩素贞的经验，都应该很清楚民意的力量。学校的稳定，是展现一个局长是不是有能力的重要标志。错误的人事安排，有的时候真地会激起剧烈的反应，这不是一个局长能够承担的后果。就像实验中学的校长人选，虽然方圆和孙红军联手，搞得比较突然，但真正合适的人选，也不过只有三、五个人，其中就包括赵梓栋和姚长青两个人。任命姚长青担任实验中学的校长，固然有点搞突然袭击的味道，但也确实是一个比较妥帖的安排。且不说姚长青是东州教育质量第二好的3中校长，仅从讲政治的角度看，就能被翟新文、孙红军两个一把手、方圆这个临时一把手都能接受，也能被市一级层面的领导也接受。

    待掌声平息，方圆指了指张岳羽：“张校长这个人，话不多，也却是一个有水平的实干家。说实话，我当实验中学校长的时候，身边也不缺少说奉承话的人。奉承话，天花乱坠，谁都喜欢听。但张校长从来不在我面前晃当，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一句奉承话。按说，这样不会说话办事的人，是无法赢得主要领导的欣赏。但是，在教育局研究提拔副校长的时候，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提名了张岳羽。为什么？因为张岳羽是一个人才，是一个真正实干、苦干、巧干、会干的优秀人才。为教育选拔的是人才，不是只会说不会干的溜须拍马之人。张岳羽来68中半年了，他的水平怎么样，他的工作风格是怎么样，我相信我的同事们都看得清楚。都说老百姓的心里有一杆秤，我相信大家已经称出了张校长这位分管教学的副校长的分量！”

    张岳羽也流出了眼泪。士为知己者死，张岳羽恨不能展示出自己的一切才华，为方圆而奉献所有。

    掌声送给了张岳羽。张岳羽站了起来，冲着方圆深深鞠躬，又冲着老师们深深鞠躬。

    方圆说：“大家看看，张校长是宁肯鞠躬，也不肯说几句奉承话啊！”

    张岳羽眼泪流得更多，老师们则是一片善意的笑声。

    方圆说：“说奉承话固然不好，但正常交流还是要有的。毕竟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既有阳光明媚的春光，也有寒风刺骨的冷冬，既会面对彬彬有礼的人，也会遇到滚刀肉。学会正确的表达、恰当的表达，这也是人生的一项重要功课。张校长，你今天就练练，跟我说几句奉承话吧。”

    全场都笑。

    张岳羽眼含热泪，说：“方书记，你是一个好人。”

    全场笑爆。

    方圆也笑了。这家伙，说句奉承话都这么生硬。这样的人才，必须有知人善任的领导才行。不知道张岳羽未来会发展成怎样一个人？邱正轩给他当校长还行，换一个人，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副职，很难说啊！

    方圆让张岳羽坐下，指了指方淑娟：“新上任的方淑娟副校长，是年轻了一点，但其实也不年轻了。我记得方副校长应该和我同岁，我26岁就已经是68中的副校长了，方副校长28岁才刚刚提拔为副校长，你，进步得也不怎么快嘛！”

    方圆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几句话，但是原本有些喧闹的现场，还是立刻安静了下来。全校的干部、教师，对于方圆26岁给他们当副校长，能接受；对于方淑娟28岁给他们当副校长，也谈不上是不接受，不过，许多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说直白点，就是羡慕嫉妒恨！方圆怎能不知道方淑娟现在的艰难处境，今天一定要为这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好好地站一回台，帮她度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