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2日，正月初八。这是一个繁忙的工作日。在这一天的上午，市教育局召开了局长办公会，专题研究了年度全市教育工作会议筹备情况，研究了迎接省长视察东州职业教育的事宜。这两项工作，都是市教育局近期最重要的工作。同时，会议还围绕着新学期的开学，进行了全面的部署，毕竟过完春节，全市的大中小学幼儿园，也要很快就开学了，第二学期马上又要开始了。

    局长办公会开了差不多一个上午。当每一个人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都感到了不同程度的疲惫。就算是啥也不干，坐三个小时，也很累啊！更何况，开局长办公会，就要动脑子，就要琢磨每一个人说的话，特别是要把握好方圆的意图和节奏。局长办公会，向来就是东州教育系统政治较量的最高战场。

    但与韩素贞时代、翟新文时代不同的是，方圆虽然是副局长，主政东州教育时间不长，却已经牢牢地把握了整个教育局。党委书记孙红军配合，副局长耿清老老实实，更别说方圆还拥有汪兴邦、曹本松、谢秉国等拥趸。而韩素贞虽然也有很多不服气，却是一个讲政治、讲大局的人，当方圆研究的事项，都是有利于东州教育事业发展的事，都是必须积极面对的工作，韩素贞也有这个觉悟支持和配合。更何况，韩素贞纵然算是想有自己的声音，也是孤掌难鸣。

    方圆回到办公室，张元庆后脚跟来。方圆问：“叶书记、宋市长的讲话稿都已经送过去了吗？”

    张元庆说：“送过去了。局长，这是市政府办刚刚发布的一份公文，请您审阅。”

    方圆接过公文，原来是东州市长、副市长分工情况。马良禾不再分管教育、卫生等工作，成了主管城建、规划等方面的副市长，其实就是原来廉松分管的工作；市委常委、副市长盛建涛接管了原来周鹏有的分管事项；分管教育、卫生、人社等事项的，是副市长梁兆朋。

    不要小瞧了这个分工，里面包含的信息很多。能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在一定程度上讲利益最大，当然风险也最大。这几年，全国各地抓起来的地级市的副市长里，分管城建的占了不少比例。特别以苏州市前副市长姜人杰，以过亿元的财产来源无法说清，成为江苏建国以来、苏州建市最大的最大贪官，震动了中国政界，据说在其家中的墙缝里、地板下，搜出的100元钞票一捆一捆的，三麻袋；搜出的银行卡600多张。由于管城建的副市长灰色收入很高、处在各类建筑类开发商的包围之中，这些开发商们为了得到地，为了修改规划，为了赢得市政工程，是绝对会拼了命送钱的。谁在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岗位上，都要面对这些开发商，这里面的风险，可想而知。

    利益与风险，从来都是成正比的。廉松已经进去了，马良禾却义无反顾地来了。方圆相信，马良禾一定是主动要求分管城建的。当然，宋云生同意马良禾分管城建，也包含着一种信任在里面。马良禾作为王国栋提拔的干部，在新市委书记到来不久，就选择了新主子，让方圆唏嘘不已。不知道，自己跟马良禾不再属于同一阵营，以后还能友好相处吗？

    盛建涛分管的事项，对自己的家庭、企业，还是很有好处的。方圆原来有些担心，春晓公司也好，大成公司也好，未来能不能得到市里持续的支持和帮助。盛建涛分管，方圆放心了。不管盛建涛属于哪一个阵营，就凭着自己与盛建波、盛建涛之间的特殊关系，这都是强大的支持力量。

    而梁兆朋所展现的弱势，也透过这份市长、副市长的分工展现出来。作为排名最末的副市长，作为原市委书记王国栋的坚定支持者，在王国栋赴杭江任职之后，已经有一点鞭长莫及了。梁兆朋如何在这个新岗位上坐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当这个弱势的副市长，比不上当瓯江区委书记舒服。在瓯江区的一亩三分地里，大事梁兆朋是说了算的。但到了市里，当了排名最末的副市长，则很多事情都说了不算。

    方圆把梁兆朋看成是朋友。这个有着为民思想的好官，应该支持他！至于怎么支持，应该再琢磨琢磨。梁兆朋分管教育，也分管卫生，还分管人社、文化、体育，联系残联。隐隐约约，方圆似乎想到了什么。怎样为梁兆朋创造政绩，似乎大有文章可做啊！别看梁兆朋现在的位置不怎么样，但是如果做得得法，也一样可以点石成金，一样可以创造非凡的业绩。

    方圆决定，今天就拜访梁兆朋。梁兆朋分管教育局，教育局长去梁兆朋办公室，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不会有任何人产生非分之想。

    吃过午饭，方圆就拨通了梁兆朋的电话：“梁市长，我是方圆。给您拜个晚年！”

    梁兆朋接到方圆的电话，很开心的样子：“小方，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方圆说：“刚刚知道，您现在是分管教育的市领导。作为您分管部门的临时负责人，当然要打电话向您请示：不知道梁市长有没有时间，接见一下我这个下属部门的同志？”

    梁兆朋已经感受到了方圆的支持，心里被一阵温暖包围。梁兆朋说：“我随时都欢迎方局长登门。”

    方圆说：“好，那我现在就去拜访梁市长。”

    在梁兆朋办公室，方圆看到了履新的梁兆朋。梁兆朋热情地邀请方圆在沙发上坐下，两个人促膝而坐。梁兆朋说：“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分管部门负责人。”方圆说：“这说明我是最支持和拥护梁市长的同志，市长可要给我一块糖吃啊！”

    “哈哈哈哈！”梁兆朋开心地大笑，似乎连冬日里的雾霾都消散了。梁兆朋说：“我这里可没有糖，只有黄连。”

    方圆说：“黄连可是治病的良药呢！”

    梁兆朋说：“你看到了市长们的分工，有什么感受？”

    方圆说：“我的感受是，梁市长已经站在了人生的新上，能够在更高层面大展宏图。”

    梁兆朋说：“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的马屁话吗？”

    方圆说：“我这是很真诚的态度，不是马屁话。更何况，梁市长从认识我到现在，你觉得我是一个马屁精吗？”

    梁兆朋摇了摇头。

    方圆说：“无论什么样的位置，如果想成点事儿，一样都可以。梁市长，您一直都是我非常敬重的领导，而且特别地开明，善于听取各方的建议意见，从而进行科学的决策。今天我来拜访您，一是汇报一下教育局的工作，二是邀请您参加后天召开的年度教育工作会议，三是邀请您在全市大中小学开学后视察东州的学校，四是给您提工作建议。”

    梁兆朋说：“汇报就不用了。我们之间，是朋友关系，是合作关系。我支持你的工作，我也相信，有了你的支持，我的工作也会更加顺利，更容易做出成绩。”

    方圆说：“汇报是一定要汇报的。我简要地向您报告一下，过去一年东州教育在改革发展中的一些做法、一些成绩，也会直言不讳地把存在的问题、困难向您报告。2009年的工作思路，也会向您报告。这样，您就能尽快地熟悉教育工作，有利于您的决策。”

    梁兆朋不再客气：“好。”

    方圆很认真地拿出准备好的书面材料，一份给了梁兆朋，另一份自己拿着。方圆没有照稿读，而是结合着个人的一些感悟，把东州教育的情况，很全面、很简练、很系统地向梁兆朋作了汇报。方圆最后说：“梁市长，站在东州教育的角度，我有一个切身的体会：这些困难和问题，是影响东州教育事业发展的桎梏，同样也是我们创造业绩的好对象。消极的人，看到这些困难和问题，就会感到压力重重，就会看不到希望，内心一片悲观；积极的人，看到这些困难和问题，就会感到无限的机遇。虽然充满挑战，但如果战胜这些困难，解决了其中一部分问题，不但有利于人民群众，有利于社会，也会创造不凡的业绩。无论是历史遗留的问题，还是在前进道路上出现的新问题，面对它们，我们没有选择，唯有迎难而上，用改革的办法、用创新的思路，去破解难题，推动教育事业取得新的发展、新的进步！”

    梁兆朋点了点头：“小方，东州教育有你来主持工作，是东州教育之幸，是东州教育之福啊！”

    方圆说：“梁市长，在攻克这些困难的过程中，我也非常需要您的支持啊！”

    梁兆朋说：“我一定全力支持！”怎么能不支持呢？且不说跟方圆之间，算是知己的好朋友关系，梁兆朋作为一任区委书记，管的就是干部，管的就是人，对人心，对人的话，早就琢磨透了。方圆实际上告诉梁兆朋的是，你参与的程度越深，解决的困难越多，你的政绩就会越突出。方圆是来送桃子，不是来哭穷求支援了。方圆所说的这些困难和问题，确实是棘手和难一时解决，但凭着方圆强大的背景，还需要自己这个不是常委的副市长吗？人家把自己扯进来，就是来送政绩的。这个情，一定要领，因此不但要全力支持，更要深度介入，这样，教育上的任何光彩，都能让自己沾光啊！

    方圆说：“请梁市长支持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席后天召开的教育工作会议。”

    梁兆朋说：“我一定去。我去做什么呢？”

    方圆说：“这一次教育工作会，叶书记通知我们，他要出席；宋市长通知我们，他要出席。我的想法是，请梁市长主持会议。议程一共就三项，我部署2009年教育工作，宋市长讲话，叶书记讲话。如果您不想主持，那我马上安排教育局的写作班子，给您也准备一份讲话，主持就由教育局党委书记孙红军来。”

    梁兆朋感叹：哪有一个部门的年度会议，书记、市长同时参加的？书记、市长都出席了，自己这个排名市委、市政府最后一名的副市长，还讲个屁话？梁兆朋说：“我就不讲了，让孙书记主持吧。我坐在那里，学习学习。”

    方圆说：“也好。近期，我安排一次教育局机关全体人员、各局属学校校长的书记、校长开学前例会，请梁市长出席并讲话。”

    梁兆朋说：“好，这个会我出席。”

    这实际上就是给梁兆朋一个真正露脸和当主角的机会。梁兆朋毫不客气地接过方圆制造出来的一个新桃子。当然，这个桃子也不是白吃的，未来梁兆朋会送给方圆一个，不，一筐更熟更甜的李子。

    方圆说：“视察东州的大学、中学、小学和幼儿园，我会尽快安排。梁市长日理万机，不知道您什么时间有空。只要您有一点点空闲时间，我就抢占了，马上给您安排视察学校的事宜，保证让您随时来，都能感受到教育人的热情。”

    梁兆朋说：“好，我如果想去学校了，提前告诉你。”

    方圆说：“谢谢梁市长。我想现在汇报第四个主题，给您的工作提意见，梁市长，您不会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