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卫然不住的摇头。

    “小然。”门口，林秋叶的声音传来。

    她不确定的叫，看着卫然哭成了这样，偏偏又是自己的儿子撞死了她的母亲，她不知道该怎么在卫然面前自处。

    卫然和卫子戚一起看向门口，林秋叶的身后还跟着小莲钤。

    卫然的嘴唇蠕动了下，小声叫道：“妈。”

    见林秋叶来了，卫子戚才能放心离开，去处理那一大堆的烂摊子。

    他站起身，看着卫然，他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不怎么敢面对她。

    从昨天开始，他的胆子就小的让自我厌恶。

    “你们好好聊聊吧，流产完跟生完孩子是一样的，必须要好好的休息，你不要乱动，更不要乱跑，在这里好好休息。”卫子戚说道。

    说完，他不去看卫然的反应，也没有等她的回答。

    不必卫然说，他就知道卫然绝不喜欢他的这种命令，更不会回答他。

    卫子戚转身离开病房，卫然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的姿势那么僵硬。

    卫子戚走了，林秋叶吩咐小莲，“你现在外面等一下，我跟卫然说会儿话。”

    “好的。”小莲点点头，便去病房对面的椅子上坐着。

    林秋叶走了进来，关上病房的门。

    “子戚他……守了你一夜。”林秋叶忍不住想为儿子说点儿好话。

    卫然起先是有些惊讶，可是想想就又不觉得了。

    只是卫子戚对她越好，她就越是矛盾。

    “妈，你……知道了吧，我流产了。”卫然无助的小声说。

    林秋叶脸色惨淡的点点头，她握住卫然的手，“这件事情，你不要怪自己。这种意外，真要来，是避免不了的。而且，你还这么小，哪里会想的到这事情。”

    “也怪我，应该早早的跟你说一下，一些征兆，让你明白。”林秋叶说道，“小然，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地调养好身子，一切都没有关系，我们可以重头再来。”

    林秋叶带着希冀，希望一切都能重头再来，不只是重新怀孕，她希望卫然能够放下过去，能和卫子戚开始新的生活。

    “妈，我觉得，这是给我的报应，我——”卫然含.着泪说。

    “别这么说！”林秋叶提高了声音，“小然，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我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我也帮他瞒着，一直不告诉你。”

    “你们……也知道？”卫然颤抖着问。

    林秋叶叹口气，挫败的说：“当年，子戚突然带了一个小女孩儿回来，难道还能瞒住我们吗？他想让我们收养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林秋叶轻轻缓缓的点头，“没错，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

    “起初，我是怀着抱歉的心对你好，可是后来，跟你相处的越长，我就越喜欢你，感情越来越深，真的是把你当亲女儿那么看待了。”林秋叶含着泪说。

    真怕这件事，就影响了她和卫然的感情，让卫然将她排拒在外，甚至恨上她。

    “我知道。”卫然哭着点头，“我知道。如果不是你们，我现在不知道会怎么样，可我……”

    同样的，林秋叶也懂卫然没说完的话。

    “我懂。”她捏了捏卫然的手，“只是小然，你——”

    林秋叶有些迟疑，“你知道了这件事，还肯把我当妈吗？”

    卫然愣了一下，而后，慢慢的反握住林秋叶的手，“妈，我要是不认你，刚才也不会叫你妈了。”

    “只是我现在，还弄不清楚要怎么自处，怎么处理我跟卫子戚的关系。”卫然说道，“我现在很乱，不知道要怎么办。”

    林秋叶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不过子戚有一点说对了，你现在跟刚生完孩子坐月子是一样的，不能乱走动，伤了身子，要好好的休息。我叫小莲来了，白天，我和她一起在这儿照顾你，晚上她在这儿陪着。”

    “我想，子戚晚上也会过来。”林秋叶说道。

    “妈，那你的工作呢？”卫然问道。

    林秋叶笑笑，“我现在手上没什么设计稿要完成，公司那边没我监督，一时半会儿的也倒不了，放心吧。”

    “现在先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林秋叶说道，“等你身子好了，再好好考虑不迟。即使是动脑子，也是件耗体力的事情。”

    “那时候，如果你决定要离开子戚，我……我们也不能拦着。”林秋叶说道，“但我是衷心希望你能原谅他。”

    “他是我的儿子，我比你还要了解他。自从跟你结婚后，我是亲眼看着他一点儿点儿的改变，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好像就没有心。”

    “现在，他的身上多了人情味儿，而且心也软了。以前，他从来不会解释什么事情，现在虽然让他主动解释还是有困难，可至少你开口，他会考虑告诉你了。”

    “昨天你还在昏迷的时候，我和你爸就来过了。我们在门口，看着他坐在床.边看你的样子，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无助的样子，那个背影，都不像是我认识的儿子了。”

    “他摸你脸颊的手都在颤抖，很怕你会离开他。他没说，可是我们看出来了。他在乎你，超过任何人。”

    “当初他犯了错，可是现在，他是真心对你好。”林秋叶颤颤的深吸一口气，带着哽咽的说，“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你们一起，生下我的孙子。”

    “如果你一时半会儿不能原谅他，小然，我求求你。”林秋叶说道，“多想想我今天的话，多想想他对你的态度，想想他对你的好。”

    “他对你的好，可能不是那么明显，更多的是不着痕迹的。可是你仔细想想，别那么快就放弃他。”林秋叶沉默了几秒，不安的说，“如果你放弃了他，我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我能肯定，他会变得比过去更吓人。”林秋叶说道。

    卫然低头不语，如果她真的能说放弃就放弃，又怎么会陷入现在这样两难的境地。

    “你好好休息，真的别乱动，我在家里炖着乌鱼汤，让厨师看着火，中午就让司机送过来。”林秋叶说道。

    中午的时候，卫然刚刚喝完汤，宁婉就和贺元方一起来了。

    因为宁婉想要利用午休的时间来看看卫然，反正贺元方也想过来看看，就带着宁婉一起来了。

    宁婉也没想到，卫然的孩子会就这样没了。

    因为现在正怀着孕，曾经又有险些失去孩子的经历，宁婉相当能够感同身受。

    宁婉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卫然，只能尽可能的跟她聊着别的轻松的话题，转移卫然的注意力。

    卫然已经极力的克制自己了，可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宁婉的小腹上。

    宁婉胸口一紧，看着卫然又羡慕又伤感的模样。

    “我……能摸一摸吗？”卫然低声问。

    “好。”宁婉点头，朝卫然凑近了些。

    卫然缓缓地伸出手，当距离宁婉的小腹越近，她的指尖颤抖的就越厉害。

    终于，卫然吞咽了一口，指尖碰触到宁婉柔软的小腹。

    “等一下。”宁婉说道。

    卫然立刻收回手，就像是犯错的孩子似的，却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宁婉看了，立即对她露出鼓励的笑容，把自己的衬衣掀起来，露出自己的小腹，“直接这样摸吧。”

    卫然笑笑，现在没了衬衣的阻隔，她这样看去，看出宁婉的小腹不再平坦，已经稍稍的隆起了一些。

    只是因为刚才有衬衣挡着，所以看不太出来。

    卫然将手覆上去，感觉到宁婉温热的肌肤。

    虽然现在还感觉不到里面的跳动，可她知道，里面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会小心地。”卫然说道，声音里的悔恨让人听了心碎。

    宁婉摇摇头，轻轻地触摸她的脸颊，“这是一个经验，我只是运气比较好，在我懵懂的时候，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其实那时候，我也不清楚自己怀孕了。”

    “我是直到自己出现了害喜的状况，还以为是自己生病了，吃错了什么东西，胃不舒服，才去的医院。你现在还太早，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情况提醒你，你又怎么知道？”“而且，有的人反应比较强烈，有的则不那么敏.感。我听说，会有孕妇从怀孕初期一直害喜到生下孩子，而有的孕妇，则压根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卫然，你还年轻，这次的意外，就能提醒你，以后要怎么注意，出现一点儿不同寻常的事情，就要提高警惕。这次的意外，是让你对下一个孩子更加疼爱，给他更好的照顾。”

    “我相信缘分，你下一个孩子，一定会有现在失去的这个孩子的痕迹。你生下来就知道，你能看出来的。只要看到他，你就什么都明白了。”宁婉说道。

    卫然恋恋不舍得看着宁婉微隆的小腹，便将她的衬衣放下来，“别着凉了。”

    宁婉笑笑，将衬衣抚平。

    她握住卫然的手，“我也怀孕了，曾经，我也差点儿失去了我的孩子。即使只是差点儿，我也痛苦的好像再也恢复不过来了，所以我知道你的感受。”

    “但是卫然，答应我，再站起来。你很坚强，比我还要坚强。”宁婉伸手，摸上卫然平坦的小腹，“这里，还将孕育出下一个孩子，甚至更多。”

    “也许，你失去的孩子会回来，所以，你要好好地等着他，不要自己先垮了。”宁婉说道。

    卫然点点头，只是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宁婉看看表，吸口气说道：“我该回公司了，下了班再来看你。”

    “你现在怀孕，好好休息吧，别奔波了。”卫然说道。

    宁婉只是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便站起身。

    她往外走的时候，贺元方并没有跟着，“宁婉，你现在外面等着我，我有话想单独跟卫然说。”

    “好。”宁婉点头，便走了出去。

    林秋叶也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说：“小莲，我们也先出去吧。”

    小莲跟着林秋叶离开，关上门，几人虽然在外面，可还是能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到里面的清醒。

    贺元方站在床尾，卫然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

    “卫然，那天戚少把你救回来，你晕倒在马路边以后的事情，他没有跟你说。”贺元方说道，他苦涩的笑笑，“以戚少的骄傲，自然是不会把那种事情跟你说的。”

    “别说主动说了，就算你问，他也不会告诉你。”贺元方说道。

    经他这么一说，卫然便不由好奇起来。

    虽然现在，一提起卫子戚的名字，她就心痛。

    “到底发生了什么？”卫然问道。

    “你昏倒之后，还出了那么多血，那些血多的，就连我看着都害怕。戚少要送你去医院，可是他却因为担心你出事，害怕的站都站不起来了，更别说抱起你。”贺元方说道。

    “只好由我把你抱起来，即使这样，戚少自己走，都是一路跌跌撞撞的，好几次差点儿倒地。”贺元方看着卫然，“你什么时候见过他那样失态？即使他心里再不如表面镇定，他也一定会强忍着，绝不表露出来。”

    “可是那次，他真的是忍都忍不住，什么都顾不得了，看着那样的他，真的很可怕，也……很可怜。他当时吓得脸色都白了，比你的脸色都好不了多少。浑身都在发抖，根本不需要多好的眼力，就能看出他的恐惧。”

    “他真的怕你出事，你能想象吗？他表现出害怕的样子，甚至害怕的发抖，都无法走路了。”贺元方说道。

    “上了车之后，他在后座抱着你，一直想让你醒来，他担心你就那样一睡不起了。”贺元方说道。

    “我正开着车，突然就听他说，你哭了，他让你别哭。一直声音颤抖着安慰你，告诉你没事，不要哭。”贺元方说道，“可是我想，你既然已经昏迷了，又哪里可能会哭？”

    “所以，我就透过后视镜往后看，正好看到戚少抬起头，告诉我，你哭了。可是我看到的，却是戚少满脸的泪。”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哭，他从来不哭。所以，他的泪落在你的脸上，就以为是你哭了。明明是他自己在哭，却一边哭着，一边安慰你不要哭。”

    “当我告诉他，哭的是他，他去试探自己的脸，才发现他哭了。”贺元方轻声说道，声音沙哑。

    “卫然，我们都错了。”贺元方说道，“我们一直以为他没有心，他不会在乎任何人。他对你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可是我们错了。他在乎你，那么在乎……在乎到以为你出事，他害怕的哭了。”

    “你能想象他哭的模样吗？”贺元方摇摇头，“不能，即使是我也不能。恐怕就连先生和夫人都不能。只是在我亲眼见过之后，我就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

    他自嘲的笑，“这件事儿可不能让戚少知道，否则他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他哭了……

    卫然完全想不到，卫子戚会为了她哭，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哭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下意识的哭泣，想着卫子戚满脸是泪的画面，她的心就抽疼的厉害。

    卫然曲起膝盖，手捂着胸口，而手背紧紧地贴着膝盖，把胸口的重量都按压在膝盖上。

    “为什么？”许久，卫然才哽咽出声。

    她的声音很小，又因为哽咽而显得口齿不清，好半天，贺元方才理解她的话。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件事？我已经很难抉择了，我因为他没有了家，现在你又来告诉我，他那么在乎我，到底要让我怎么办？忘了我父母，就此没心没肺的跟他过吗？”卫然抬起头看着贺元方。

    贺元方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他艰难的开口，嗓子被黏住了似的，说话的时候带着“沙沙”的声音。

    “我只是想让你在做决定的时候，多想想戚少的好。我不想你在无法好好思考的时候，就把他的好处略过去了。”贺元方说道。

    卫然无助的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贺元方无奈的看着她，他真的希望她和卫子戚能好好的在一起。

    不只是为了卫子戚在乎她，也是为了卫子戚。

    不能否认，卫然带给了卫子戚非常好的影响。

    “那我走了。”贺元方说道，见卫然正在失神的想着，他便不再说话，离开了病房。

    贺元方带着宁婉离开后，林秋叶进了病房，“小然，元方跟你说了什么？”

    “和你说的一样，想让我在做决定的时候，多想想子戚的好。”卫然说道，并没有把卫子戚为了她哭的事情说出来。

    她知道，如果说出来，林秋叶也会吃惊，而且也会像贺元方一样，希望她能放下过去，和卫子戚好好的生活。

    她现在什么都没想清楚，并不想在承受这些外界的压力。

    林秋叶拍拍她的肩膀，不再多问。

    卫子戚下了班就过来了，还带来了晚餐，他来了后，林秋叶便离开。

    小莲被打发去吃晚饭，病房里就只剩下她和卫子戚。

    可是卫然却没有话跟卫子戚说，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两人间一下子，好像变得陌生了。

    卫然不开口，卫子戚也不主动开口跟她说话，病房中的气氛显得特别压抑，特别尴尬。

    卫子戚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办公。

    卫然时不时的看他，但每次看他，都发现他仍然专心致志的盯着笔记本的屏幕，连眼珠都不曾转一下。

    可她不知道，在她收回目光后，卫子戚也会抬眼，把目光从笔记本的屏幕上移开，落在卫然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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