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

    茫然！

    大脑空白。

    在看到死兆怀表冻碎成灰后，奥博拉与拜特曼的思维霎时间就陷入到了一种混乱状态中。

    “……主教？”

    奥博拉抬起头，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血红大蝙蝠，迟疑道：“您看……像怀表整个都冻碎这种……是个什么样级别的危险呢？”

    “我……嗯……”

    拜特曼张了张嘴，吭哧道：“我很久以前在某片断道灰域中……曾经遭遇过一颗流浪黑洞。”

    “处于流浪状态的黑洞？！”

    奥博拉眼皮一跳嘶声道，“那种，是‘隐形’的杀手啊！星际舰队要是遇上了全部都得死！”

    “是啊。”拜特曼点头认可道，“那颗黑洞的质量很大，但它周围的吸积物质却很少，估计是在长久流浪过程中大半耗尽了，如果不特别注意，基本上很难发现。”

    “哦，是……当时死兆怀表出现反应了吧？”奥博拉皱眉猜测道。

    拜特曼抖动了一下血色蝠翼，承认道：“没错，怀表出现了危险预兆……而且是死兆。”

    “所以……”

    奥博拉一想到刚才那只冻碎的怀表，忍不住有些结巴的道，“黑洞的危险等级是‘死兆’级，那刚刚那种情况……莫非这个宇宙中还会存在比黑洞都要危险的事物吗？可这怎么可能？！我无法想象。”

    拜特曼沉吟数秒，道：“胡思乱想没有用，我觉得应该施法预测一下。”

    奥博拉一愣：“施法预测？怎么预测？”

    血浆大蝙蝠没有说话，只是用莫名的眼光定定看了他一眼。

    而后，拜特曼的躯体就轰然胀开，乍变成一条拉伸至成千上万米的血色滔流，彷若活物般，在周遭广阔地域上下盘旋，迅速游走了起来。

    在这条犹如血狱魔蟒般快速逡巡游荡的赤河之中，隐约可见密密麻麻不知几千万还是亿万张男女老幼各形各状的智慧生物面孔赫然在闭目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

    “嗷嗷嗷嗷嗷嗷！”

    震耳欲聋的凄厉哭喊声，甚至将整片首府城市的废墟都振动到上下颠簸了起来。

    “血魂不灭，魂主不死！”

    奥博拉昂头看向血河，惊讶道：“这是血河不死身！在秘典记载中，只有极少数拥有‘魔王’潜质的教徒才有可能练成的神术！”

    像是听到了他在谈论自己，翱翔于天穹地面间的血河霎时静止，河中亿万张哭嚎不休的面孔也突兀安静下来，睁开了不知几亿还是十几亿双空荡荡的眼眶看向了奥博拉，同时张嘴用叠合了亿万道声线的古怪声音说道：

    “不错，看来你把教团秘典研究的很深啊，那我就来考一考你，你能否辨数出我这条血河里到底浮沉了多少条血魂？”

    “这个简单。”

    奥博拉呵呵一笑，“我为这颗该死的星球干了几百年舰队星际眺望者，所以我皈依伟大之目后，觉醒的本命神术也属于观察类神术。”（【眺望者】设定详见100章和173章）

    刚说完，他的脚下就传来密密麻麻的虫鸣声。

    吱吱吱吱吱吱吱！

    ！

    砰！砰！砰！

    坚硬的地面迅速被拱起大片，裂出一道道横七竖八的狰狞沟壑。

    紧接着，一只只长有粗壮六足的人头蜘蛛就狞笑尖吼着莫名在沟壑中出现，并快速爬出。

    一波一波的爬。

    每一波数量都多达成千上万。

    这些五官健全但只有乒乓球般大小的人头蜘蛛一爬出坑洼地表，就叭叭叭六足刨抓地面快速爬动。

    在留下一道道斑驳刮痕后，迅速攀爬到了奥博拉身上，并吱吱乱叫着钻入他皮肤下方，与其血肉交联，合融归一。（灵感来源是日本猎奇片《妖怪比留子》）

    仅仅数秒，不断从地下爬出不知有几十万还是几百万的人头蜘蛛，就将奥博拉硬生生充填膨胀成一颗镶嵌无数张微型人脸的巨型头颅。

    眼睛由脸组成，鼻子由脸组成，嘴巴牙齿同样由脸组成。

    这颗巨头足有数十米宽，脑后更是像异形头颅般朝外延伸了上百米。

    那拖到地上的尖长脑壳两侧，还生长出了几十对长满吱哇乱叫畸形嘴巴的细长虫肢。

    乍一看，活像个深度变异的畸形大蚂蚱。

    接着，这只由奥博拉变化而成的巨颅大蚂蚱体表上无数人脸同时大睁眼眸。

    骤然喷射出上百万道污浊黑沉的‘目光’，朝向天空中那条血河‘看’了过去。

    尔后仅仅一瞬，他就数出了主教拜特曼‘体内’的血魂总数量。

    “八十亿五千六百零三十二万四千五百魂！”

    “嘶！”

    奥博拉震惊道，“主教！这么多的命魂，意味着想要你彻底死去……得死八十多亿次啊！”

    “哈哈哈哈！”

    翱翔在天穹间的拜特曼得意大笑道，“这就是吾神的力量！颠覆逻辑悖逆常理！这就是伟大之目的力量啊！”

    说罢，便在空中旋转圈形为一座庞大的血色祭台。

    而拜特曼的血色魂影，亦在祭台成型的同一刻矗立其上。

    他看向下方地面上快速从体内散去万千人头蜘蛛变回原本样貌的奥博拉，道：“其实，我虽然成功修习了【阿克夏之眼】这门神术，但老实说并不算很擅长。

    所以，既然你的‘观察’天赋远胜于我，那就由你充当神术主体如何？”

    “神术主体？”

    奥博拉捏出一只长有特斯迪总督微缩面容的人头蜘蛛，一边塞到嘴里卡卡嚼吃着，一边嘴角银血直流的囫囵道，“那会不会有危险啊？”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危险？”

    拜特曼万分笃定的道，“这门神术本质上是【盖亚之眸】系列神术的升级版本。

    它的基础运作原理，即是通过给这座菲德泡佩尼夫星际文明区拟设出临时性意识，进而通过这股意识来超越光锥获取这片广阔深空里已经发生的，或正在发生的一切事件的情报讯息。

    所以，即便有危险也会由菲德泡佩尼夫这个临时性意识承担，只要它不崩，你就不会有事。”

    说到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你知道吗？假若真要把这座文明区的意识崩掉？除非这三百七十六个星际文明的智慧生命死掉99.9%，或者把这片星空的几十万颗文明星球都炸掉一大半才行。”

    “哦，这样啊。”

    奥博拉卡察一口将只剩半截的人头蜘蛛嚼吃咽下后，也忍不住笑道：“哈哈，也是啊，我都想象不到需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做到主教你说的这些。好！那我们开始吧！”

    “嗯。”拜特曼满意一笑，挥手就飙出一道数米粗细的血流飞抵奥博拉脚下，倏然凝汇成一段长长的血色阶梯，随即说道：“上来吧。”

    “好。”后者身形一闪，一秒就踏越百多米长的血梯，掠至血色祭台之上。

    尔后，拜特曼脸色一肃，就开始念诵起诡异刺耳的古怪咒语：

    “……摄灾果以通伟大之目……”

    “……沟链无穷大索……”

    “……百星为河……”

    “……万星为海……”

    “……降神威以敕万千群星……”

    “……醒来吧……

    “……菲德泡佩尼夫……”

    “……探知一切，感知一切……”

    咒语结束。

    嗡——

    霎时间，两人目之所及的所有天空与大地，就全都突兀震动了起来。

    这股超现实的颤动一经诞生，就如同颠簸起伏的海浪般迅速席卷向了四面八方，席卷向了整个星球。

    】

    卡卡卡卡！

    千里万里地表震颤不息。

    地层岩土皲裂破碎间，莫名喷涌出大股大股粘稠浑浊的漆黑色流体。

    而且这种流体彷若会自体生殖一般。

    每出现一滴，就会自我膨胀爆散出千滴万滴。

    千滴万滴，复又膨炸出千万滴亿万滴。

    仅仅十几秒时间。

    这片死寂的城市废墟就被一方幽黑汪洋所取代。

    不仅如此。

    若将目光拉远，看向整个世界。

    就会发现特斯迪这颗星球所有地表，赫然已被无尽黑色大海全部覆盖。

    但仅仅逝去数秒，满眼可见的漆黑海洋就极速退却。

    显露出一片无垠的惨灰色大地。

    这大地并非平坦，而是凹陷出了数十上百万道如同峡谷般绵长幽深的惨白色黏腻沟壑。

    这些沟壑微微颤动，就像在呼吸一样，不断从坑洼起伏的柔软沟壁上激生炸现出一道道湛蓝闪电。

    这些粗达数十米宽的电光密密麻麻如同万万千条游走的雷蛇，蜿蜒曲折之间，就彷若蜘蛛织网，伴随着砰砰闷响将大片大片犹如层叠山脉般庞大广阔的繁密光网，乍然覆盖掉了奥博拉与拜特曼两人的全部视野。

    天与地，尽皆炸蓝。

    “现在的特斯迪星从内到外都已变成了一颗活跃的大脑，星体级大脑。”

    拜特曼操控着血色祭台，缓缓落下这片如同脑灰质般的大地，拍了拍奥博拉肩膀，道：

    “我现在施术，由你‘触动拟造’出菲德泡佩尼夫这片星空的思维意识，让它能够入驻这颗星体大脑。”

    “等等。”奥博拉眉头一皱，“那些赴‘宴’的教内兄弟呢？整个星球发生那么大变化，他们会不会……”

    “不用担心。”

    拜特曼呵然一笑，“能够参加魔宴的魔眼教徒都是资深的，这些家伙精明的就像宏观化的量子一样，周围情况稍有不对，他们熘的比谁都快。”

    “记住，合格的魔眼教徒最强的能力，从来都是保命能力。”

    听完这番话，奥博拉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好，来吧。”

    “呵，依然保有无谓怜悯心的稚嫩孩子呀。”

    拜特曼莫名轻笑一声，随即就伸手按住对方的头顶，快速运转起来自于伟大之目的深邃邪力。

    嗡！

    倏然间，奥博拉就感觉眼前整个世界轰然震荡，尔后苍白模湖起来。

    同时，他亦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突然消失了。

    好似脱去了肉体的束缚，他的神魂无比轻盈的就被某种玄妙力量带动着飞向了大气层外，超光速飞向了漫无边际的茫茫宇宙。

    亿万里，百亿万里，亿亿万里。

    短短几秒钟，奥博拉就感觉自己竟在同时间出现在了无数万颗不同的星球上。

    悬飞于天空，潜藏于地下，遨游于深海。

    在这期间，他恍忽感受到了这些星球旧时曾经历过的种种天灾地厄。

    狂啸席卷的飓风、炸裂怒咆的雷霆、奔腾波荡的洪水、涌动激扬的岩浆。

    还有撕裂岩石土层的惨烈地震，以及毁灭物种崩塌地表的恐怖陨石，甚至蒸发汪洋灼熔地壳的歼星巨炮。

    他被动体会着也感受着，那股飘荡在浩渺时空间丝丝缕缕，似乎从未存在，又好似无所不在的冷漠意志。

    无数万年过去，这股意志似乎除了冷漠就再无其他情绪。

    它就只是静静的存在，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生命诞生时，它在那里。

    生命繁荣时，它在那里。

    生命灭绝时，它依然在那里。

    经历种种感受之后，奥博拉突然悟觉，震骇低语：

    “这股意志……根本就是菲德泡佩尼夫这片星空几十万颗星球意志的总集合啊！”

    “如此庞大！如此……深邃！”

    一瞬间，他就陷入到了某种宏大至极却又难以言表的思绪中不可自拔，久久都无法回转。

    在奥博拉短短数百年的人生里，他从未以这般广阔无垠的视角去看待过尘事大千。

    如果硬要形容这个视角带给他的深刻感受，那就只有……

    苍茫浩瀚无情无念。

    个体生命在直面这种煌煌天意之时会发现……语言是无力的。

    这是一场近乎摧毁灵魂却又洗礼灵魂的玄秘体验。

    即使是以奥博拉那接近超凡七阶的力量，也只能勉强维持住自身思维的稳定。

    可即便如此，在面对这片幅员六千光年范围，包涵有数十万颗文明星球，三百七十六方星际文明，以及千万亿智慧生命的星空意志时，他的思维也依然如摇曳不定的烛火般，似乎每一个瞬间都可能刹然熄灭。

    现实世界里。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拜特曼站在一旁轻声发问。

    “没有。”奥博拉大睁着充斥无尽炫光的双眼，呆呆道：“星空意义还没完全醒过……”

    突然，他在【阿克夏之眼】神术制造的虚幻景境中看来了漫天星空……向他睁开了眼睛。

    “菲德泡佩尼夫！”

    奥博拉看向那双悬挂在浩瀚星穹间的冷漠双眼，惊喜且狂热的喃喃道，“你……你终于醒过来……”

    话未说完。

    在他面前，星空意志的双眼就蓦然死寂。

    同时，这片由神术拟造出的虚幻‘星空’也瞬息爬满无数狰狞裂痕，卡卡卡间炸开了成千上万个空白破洞。

    在那些已然将神术‘星空’崩至行将坍塌的空白破洞里，奥博拉僵硬而呆滞的看到……

    在这片死寂的星空意志背后，一尊似由无尽星云眩光凝就，彷若星河般广阔，充斥着无边恢宏、浩瀚、神圣、威严的高大身影，微微侧身，用苍穹般漠然，但却略带丝丝诧异的目光看了过来。

    “嗯？魔眼教团？居然还有这种窥探方式，有趣……”

    后面的话奥博拉已经无法听见。

    因为那股庞大那股浩瀚……

    已然将他的神魂、思维、认知、心灵……全部撑炸。

    在临死前的瞬间，奥博拉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形成一小节模湖思绪：

    “……强大！强大！强大……”

    现实世界。

    哗——

    就在拜特曼面前，奥博拉瞬间灰飞烟灭。

    彻底形神俱灭。

    “发生什么了，这个萌新就这么死了？！”

    血色大蝙蝠惊讶至极，赶忙就拿出一张灰白色破旧皮纸。

    唰的打开。

    皮纸上迅速开始出现一行行扭曲而丑陋的文字。

    这些文字假若翻译出来，描述的赫然就是奥博拉方才‘看’到的种种景象。

    包括矗立在死去的星空意志背后那尊未知存在。

    当看到关于那尊恐怖存在的文字描述时，拜特曼惊骇恐惧到浑身发抖，颤声喃喃道：

    “伟大之目在上！谨慎果然没有错，他妈的连星空意志都崩了！这是整片文明区都被那尊超越死兆级的大神给灭了吗？！”

    骇然之下，血色大蝙蝠赶紧又掏出一只全身密密麻麻长满歪斜嘴巴的玩偶。

    他扯住一只玩偶嘴巴勐力撑开，接着就把那张皮纸卷成卷轴，往里面整个塞了进去。

    紧接着拜特曼就赶紧飞空朝上，向着天穹间那只已然开始模湖的巨大眼眸极速掠去。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

    一路念念有词，就快要飞入眼眸传送离开时……一切骤然静止。

    十万亿公里外。

    一支巨大到漫无边际的手突兀出现，将这座恒星系完全包裹，尔后瞬然握碎。

    轰——

    满脸焦急的拜特曼，以及他下方的星球，还有这颗星球环绕的炽热恒星，以及遥远的诸多其他行星，还有更遥远的陨星环带和星云界层。

    所有一切俱都化作为无尽的光和热。

    被一尊矗立于星海宇宙间的星光巨人，彻然吞噬。

    同时刻，那张古怪的皮纸，亦通过某种违背一切科学逻辑的方式，传送向了整个猎户座各大文明区成百上千个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