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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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此打击,蒙白羽性情大变,他突然觉得这世间再无可信之人,更无可爱之人,一切的一切都得靠实力说话。如果自己没有失去故园,尤杨就不会嫁给别人,如果他能打得赢那杨雄,便不会如此落荒而逃。如果他能打得赢杨雄,他一定会狠狠揍那杨雄一顿,让尤杨也看看,她选择的竟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这一切都是空想,现实是他确实打不过杨雄,被杨雄掐着脖子的那一刻,他感到了深深的耻辱,他只觉自己无法呼吸,心跳加速,眼前一片黑暗,他想反抗,但他无能为力,好在潇黎突然出现,他才脱离了这种窒息的阴霾。

    他恨,恨自己,恨尤杨,恨杨雄,更恨那黑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黑龙造成的,先前黑龙水淹金钟山的时候,他只是愤,而尤杨的失去,他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恨。

    “有仇不报非君子。”蒙白羽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非斩杀了那黑龙不可。”

    可是怎么斩杀呢,蒙白羽不是没有试过,他试了很多次,但都失败了。他曾瞒着家人,偷偷拿了弓箭去射杀那恶龙,但金钟山主峰高丛入云,陡峭万分,羽箭不能及顶,弓也拉折了一把又一把,却没有射下恶龙来,这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总会有办法的,人不能坐以待毙。”蒙白羽心想。

    忽然间,他想到了之前误闯蒙鼓山的事:“既是禁地,想必那里定有什么厉害神器。”

    “你们既然对我不仁,我便也对你们不义,你抢了我尤杨,我便取你的神器。”

    说干就干,蒙白羽不再去想那冷月是落于西天,还是消沉于苍茫的夜空之中,他偷偷离开客栈,直奔蒙鼓山而去。

    蒙鼓山顶,巍巍筑着一座八角琉瓦的塔楼,名曰“蒙鼓楼”,足有五层高。当年,与赛阳、赛贝为夺取“圣灵魄”攻打蒙都,阿鲁王率领族人奋起反抗,最终击退赛阳、赛贝。为了守护蒙都,阿鲁王决定建造“蒙鼓楼”,并将“圣灵魄”藏于楼中,他派人日夜守护,不得让人靠近。不过对外宣称,该楼为蒙战鼓之楼,神圣不可侵犯,每年的蒙鼓开工仪式,才会开启塔楼。自罗西往前八代头人起,这塔楼便被宣布为禁地,几百年来,一直塔门紧闭,重人把守,不经允许不得入内。

    塔内灯火幽暗的大殿,虽有些黯淡,却气势磅礴,四壁燃烧着长明灯,袅袅青烟徐徐升腾,萦绕大殿。

    殿内中央的台阶上,罗西正身着黑装负手面壁而立,与往时不同,此时其身上,隐隐可见幽幽的气息升腾。虽看不到脸,却能从他的气息感出他的威严来。

    良久,终于有人来报,说又有客人到访。

    “来了什么人。”罗西沉着脸道。

    “呃,是那蒙白羽。”来人道。

    “蒙白羽?他来凑什么热闹。”罗西有些意外,“让金芃带他来见。”

    蒙白羽一到山顶,就被金芃带人团团围住,因他没有丝毫反抗,所以金芃便也礼貌的带他从侧门进入“蒙鼓楼”。入了殿堂,蒙白羽略略扫了殿堂一眼,整个殿堂虽然气势磅礴,却是空无一物,当然硬要说有物,便是墙上那些灯火和台阶两侧的圆柱了。

    见罗西背对着他,并不回头理睬,蒙白羽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此刻的罗西,给他的感觉与之前见到的俨然不同,只觉他的背影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不知头人有何吩咐?”蒙白羽微微张了张嘴,轻声问道。

    听到蒙白羽的声音,台阶上的罗西微微动了下身子,转身对阶下的蒙白羽道:“你何以会在此地?”

    “呃,闲来无事,想上来看看。”蒙白羽说着,放眼去观察罗西的表情。

    “你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罗西用一种幽幽鬼火一般的眼神看着蒙白羽,威言道。

    “不知。”蒙白羽想都没想就答道。

    “真不知?”

    “真不知。”

    罗西没再说话,而是突然向蒙白羽嵌了过来,随即便是一掌打出,随着罗西的攻击,一道白光闪现,以极快的速度向蒙白羽射来。蒙白羽一惊,急忙举手相迎,虽然只是本能的举手,但也带出了体内灵力,蓝光一闪,迎了上去。

    “嘣—”一声爆响,罗西和蒙白羽各自往后倒退了数步。蒙白羽却是胸口一甜,差点晕了过去。

    “好家伙。”罗西大惊,“你身手竟如此了得。”

    “我…”蒙白羽也惊得张大了嘴。。

    “你隐藏实力,究竟意欲何为?”罗西怒道。

    “我天生神力,这大家都知道,并无隐瞒之说。”蒙白羽道。

    “你真没灵修?”罗西用一双深邃的眼睛打量着蒙白羽。

    “从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力气大,不过并没有灵修,也不知道世上还有灵修这种事,就算知道,怕也是没有师傅来教导的。”蒙白羽道,他这是实话实说。

    罗西走了过来,伸手去探蒙白羽的体息,却又探不出一点灵气来,于是非常疑惑的道:“真是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可是为什么能跟我对抗呢?”

    罗西穷极一生,才修到了灵宗境,眼前这小子,体外无灵气,体内亦无灵力,却没有伤到半毫,着实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一时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还是当前的事情要紧,罗西于是又问:“你是何时上来的?”

    “来了有二三柱香的光景。”

    “你可曾偷偷进来过?”

    “未曾进来。”

    “可曾见到有人来过?”

    “有的。”

    “什么人?”

    “来了三波,但都蒙着面,未曾认出。”

    “他们都什么着装?”

    “离得远,不太确定,好像是黑色着装。”

    眼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罗西一挥手:“把他关进牢房。”

    金芃于是押蒙白羽出了大殿。

    “金芃大哥,真要把我关入牢房吗?”出了大殿,蒙白羽试探道。

    “头人之命,兄弟怨不得我。”金芃答道。

    “我倒是不怨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就算关了我,也是无济于事的,不过要是丢失了什么稀罕的物件,不立即去追回,怕就得不偿失了。”蒙白羽一脸神气之色,好像人家有求于他一般。

    不过金芃立即问道:“兄弟知道小偷的去处?”

    “那是自然,不过既然要关了我,我却是不乐意告诉你们的。”蒙白羽更加神气了。

    “不乐意便不乐意吧,反正也没丢失什么贵重物品,就由它去吧,不过你擅闯禁地,罪责可不小,惩戒是免不了的。”金芃微微一笑道。

    “什么惩戒?”蒙白羽嘴唇动了动,小声问道。

    “呃,这个嘛,死罪不至于,大概会割…”金芃看了看蒙白羽下半身。

    “什么,要断子绝孙?”蒙白羽略略一惊,立即寻思着如何逃生。

    “你别想着逃跑,你要跑了,你的家人该如何办,你的族亲该如何办,他们刚得了土地,你要跑了,他们的土地都将被头人收回,再说你能跑到何处去,放眼整个溟川,都没有什么人敢收留你。”金芃吓唬道。

    “我怎会跑,我怎会跑呢,说吧,要把我关到何处?”蒙白羽故意大声道,然而他仍在寻思着如何脱生。

    至于家人和族亲,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他们贪喝尤杨和杨雄的婚酒,一人也不回来关心他,他们活该受一些罪。

    不过怎么说,蒙白羽心中也还是有个别的担忧的,比如母亲的安康,姐姐的前程命运。从小到大,母亲一直疼着他,这一路走来,母亲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却俨然不顾自己的年岁和身体,只是时时刻刻都在挂记着他的安危;而姐夫去得早,只留下姐姐一人孤苦伶仃,而她却把心中的哀凉深埋起来,只是时时刻刻关照着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让着他。

    蒙白羽眼中有了一些泪水,但想到梅老先生的威望,想到哥哥的持重,想到潇黎的果敢,他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有他们在,母亲不至于会受苦,姐姐也不会找不到新的归属。这般想着,蒙白羽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待金芃唤人一起押送蒙白羽的时候,蒙白羽趁他转头之机,猛的一挣,挣脱了金芃的束缚,飞地向山下跑去。

    在慌乱的飞奔中,蒙白羽只听到身后一片喊抓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不久,他逃出了城。但他不敢往后看,他只觉得那喊抓声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他使足了劲继续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他觉得那喊抓声终于消失了,才敢停下脚步来。他回头看时,只见远处无数火炬在闪动,在交错。蒙白羽不敢歇息,转身继续往前跑,他要保证,自己要跑得足够远,要有足够的安全。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蒙白羽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等体力恢复了一些,才决然向前方跨了步。

    远处的蒙鼓山顶,罗西得知蒙白羽已经出城,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真跑了啊,只是如今圣灵魄丢失,他这一逃离,在族人眼中,怕是洗不清嫌疑了。”

    “阿舅莫要担心,圣灵魄丢失一事,我作为守塔之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会派人出去暗中寻回。”金芃劝慰道,“只是那尤杨姑娘现在也不知道被什么人虏了去,实在是让人忧心。”

    “吉人自有天相,芃儿无须担心。”罗西目光移向远方,“如今恶龙现世,天下再面临巨大浩劫,也不知道谁能拯救这天下于水火,但愿他能有所作为,也不妄我棒打鸳鸯一场,只是委屈了护城长老。”

    “阿舅就不怕看走了眼,想激勉他发愤为雄,也不一定要棒打鸳鸯嘛。”金芃道。

    “一个未曾灵修的人,竟能破了竹王兄弟的攻势,还能接我一掌而不受伤,放在往日,想都不敢想,而这事就活生生的发生在你我眼皮之下,你不觉得大开眼界么?我想我不会看错的,不会的。而抓人要抓要害,对于少年郎,这招最直接,最有效。”罗西回目瞧了金芃一眼,道。

    “阿舅既然如此笃定,为什么不亲自教授予他,而是要逼他出走呢?”金芃不解的道。

    “你知道,这溟川之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十四五岁便谈婚论嫁,整日沉溺于男欢女爱之中,能有什么建树。”罗西哀叹道。

    金芃听了罗西的话,不在继续追问,而是把目光也移向了远方。

    如果此时蒙白羽还在蒙鼓山,还能够听到罗西和金芃的对话,他一定会折回去寻尤杨,说不定还能与尤杨再续前缘,可是这似乎迟了点,他已决然离去,带走了他的愤怒,带走了他的哀伤,也带走了他安宁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