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出马与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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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师傅说的,知道今个儿翻鱼窝是没戏了,只好悻悻地回了句,“嗯呢,知道了!”

    我去里屋翻出师傅每次进山都要带的家伙事,药篓子、镰刀什么的,以前师傅也总带我进山,这些事我门儿清。

    等我收拾好东西,师傅也用水抹了把脸,临走时我爹还搁那呼呼睡呢,估计昨晚喝大了。

    我爹酒量真不行,还总爱咋呼着喝,但酒品还行,喝多了不哭也不闹就是睡觉。有一次喝多了半夜一屁股坐起来,对着门口说了句,“你来了啊!”,然后又躺下呼呼睡,吓得我整宿没敢睡。

    师傅住在村东头,出门就是大山。

    我帮师傅背了药篓跑在前头,一溜烟爬上坡进山了,顺着树林子里毛毛道小跑,师傅岁数大腿脚慢,不一会儿被我甩开挺远。

    冬天早上凉飕飕的,哈气都挂冰碴子。

    我跑着跑着就听身边不远处林子里传来什么东西踩干巴树叶声,“哗啦哗啦”,动静还挺大。

    我好奇那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这么大个声儿,索性猫着腰悄悄摸过去瞅瞅。

    老树林子深,多少年烂的树叶都堆在一起,一脚下去能没过波棱盖!

    等我悄默声凑近了,只瞅一眼,我的妈呀!从来没看见这么吓人的一幕!

    我所在地是一个偏坎子坡顶上,正对着坡底是一大片乱石头窖子。密密麻麻足足有上百只黄皮子搁那围了个大圈直转悠,踩的树叶子“哗啦哗啦”直响!吓得我汗毛倒竖!

    就见那群黄皮子圈里,有一只老么卡哧的大黄皮子,个头像土狗那么大,明显比那些普通的粗了几圈,毛都白了,像个人一样蹲坐在地上,满嘴血呼淋啦的!

    旁边躺了只大狍子,一边蹬蹬腿,一边喘着粗气,进气少出气多,明显是快不行了!

    我趴在坡顶树窠子里,视线正好能瞅见,那老黄皮子正在咬着它脖子吸血!

    我浑身一哆嗦,想赶紧离开这邪乎吓人的地方,找师傅去!

    猫着腰刚爬起来,眼角余光就瞥见那只老黄皮子停下吸血,目光正盯着我,嘴巴咧着,噙着笑!

    不好!我被发现了!

    慌乱中,突然脚下一滑秃噜出去了!

    “啊啊啊…卧槽…卧槽…啊啊啊……”

    不知道栽了几个跟头,翻了几次身,一路顺着坡出溜滑,骨碌碌干到坡底下,掉进了厚厚的树叶子堆里才停住!

    完犊子了,我想着这把可惨了,没跑出去反倒掉黄皮子堆里了,这不成了鸡给一窝黄鼠狼拜年吗?铁定是有来无回啊!

    顾不上浑身酸疼,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逃出这里!

    谁知道这么多黄皮子会不会把我血也给吸干了,毕竟我这身板比大狍子还小了不少!

    一念至此,我赶紧骨碌爬起来,还好冬天皮裤套棉裤,穿的厚实,就是身上疼点,也没啥大碍。

    那群黄皮子冷不丁瞅着凭空掉出个人来,估计也吓得够呛。“吱吱”尖叫着四散奔逃,一溜烟钻进石头窖子缝里躲起来,估计搁那里面做的窝。

    可那只老黄皮子并没有跑,它似乎一点也不怕我,反倒是慢慢直立起来,像人一样站着!

    它两条后腿直挺挺站着还往前凑了几步,伸出前爪抹了抹嘴,把嘴角的血擦了擦,两只爪子上下叠放在一起,对着我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我吓得一哆嗦,这是要干啥?

    是准备把我扑倒吸血吗?

    我可是眼瞅着它把那狍子吸血抽干巴了!

    我吓得两腿发软,根本不敢动弹,怕转身一跑它就跳过来咬我。

    我俩就这么对眼瞅着,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它有什么动作,还是两只爪子上下叠放在一起,看那姿势好像是冲着我作揖。

    突然想起师傅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说的就是黄皮子讨封的事,莫不是这老黄皮子也要向我讨封?

    一阵风刮过,吹的干巴树叶子哗啦哗啦想,像是有无数只鬼手在拍着巴掌。

    我越想越害怕!

    “嘭……咣……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就在我愣住的一瞬间,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炸响,紧跟着一连串鞭炮声。

    震得我一激灵,立马回过神来。

    按村里习俗,我知道这是报丧呢,有人死了!

    那老黄皮子也被鞭炮声震的一哆嗦,放下爪子,趴着身子慢悠悠走了,不一会消失在丛林里。只是临走前回头瞥了我一眼,那嘴角分明噙着笑,很通人性。

    眼前石头堆上只留下一只死狍子,浑身抽抽巴巴的,被吸干了血!

    我顾不上多想,连滚带爬上了坡,头也不敢回,踢了蹚啷跑出林子奔向先前的小道。

    正巧迎面碰上师傅,他好像知道我在附近,停在那抽着烟袋歇脚,八成是等我。

    我吓得“哇”一声哭出来了,师傅拍着我后背,摸着我脑袋,嘟囔着“摸摸毛,吓不着……”

    我把刚才经历的事对师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师傅吧嗒两口旱烟,笑呵呵说,“狗屁的讨封!现在是末法时代,动物精怪不准成仙!你俩有缘,它那是拜你呢!”

    我心里纳闷,问道:“它拜我干啥啊?”

    “它拜你正常,本来你就带仙缘,它早晚得奔你营堂修炼,这是机缘,也是命数!”师傅放下烟袋锅子磕了磕烟灰,眼光变得深邃,仿佛是头顶那片苍茫的天空,让人捉摸不透。

    我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师傅,啥是带仙缘?”

    “咳咳…阿呸”

    师傅吐了口浓浓的烟痰,叹叹嗓子说道:“说到仙缘就得提起咱东北的仙儿,拢共有保家仙、出马仙、出道仙三种。”

    “保家仙不出马,也不直接给人看病。有很多家供着保家仙,就是祈求全家平安。往往把保家仙贴在墙上或者刻牌位供奉起来,以胡黄蟒常比较多见,此外也有一些外五行野仙。”

    “这我知道,村里好多家都有,老张太太家是常仙儿,老孙家是狐仙儿……我去他们家玩见过,都贴在墙上。”我打断师傅的话,抢着说道。

    “嗯,这出马仙呢,他们靠附身在香童弟马身上,出马看事,修行功德。一个堂口有红堂单、堂头、堂眼、掌堂教主、四梁八柱、清风烟魂、军中报马等组成,求的是在深山修真养性,出古洞四海扬名!”

    “哎,这两句话好像是对联吧师傅?跳大神儿的马老太太家就有!”

    “对,那马老太太就是出马仙儿!”

    “而出道仙……”

    “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师傅?”

    “当然不一样了,保家仙是不需要往出走的,需要走出来的是出马仙和出道仙。”

    师傅挥手用镰刀砍断几根挡路的粗树枝,嘱咐我看着脚下道,别卡倒了摔着。

    “其实最本质的区别是弟马香童来历不一样,身后的力量和任务使命也不一样。出道仙的缘分是从出生就跟随而来的,所以从小就有化险为夷的经历。就好比你,三岁那会儿差点就没了。”师傅拽着我手,一边走一边说。

    “出道仙的重点放在磨心上,通过各种坎坷,各种磨难,把性格中的缺点弱点都磨掉,越在意什么,越放不下什么,越执着于什么,就越打磨什么,直到把心性磨平,开悟。所以只有心性达标了,才可以行道,完成使命任务。”

    “出马仙的缘分大多数是家族继承的,也有部分是结合自己先天或后天结缘的,而且身体病痛的磨难特别重,出来的目的大多数是身后的力量要通过这种形式来扬名积累功德。”

    听师傅说了半天,我还是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师傅笑着对我说:“你现在还太小,好多事都不懂,即便是立堂口,也只能是暗堂。为师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先有个大概了解,你不是普通人,这辈子是带着任务来的。”

    “…………”我一时有点懵,听着师傅神神叨叨说了半天,越说我越懵。

    “风儿,记住师傅一句话,用心记住了!不管出的是什么仙,首先要学会做人,心中要有善念!”师傅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对我说,我从来没看见师傅这么认真过!

    “嗯呢,我记住了师傅!”

    “你个小兔崽子昨晚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吗?问吧!”师傅一脸慈祥,摸着我的脑袋说。

    看着眼前慈祥的老头,心里很暖,我出生就没见过爷爷,觉得应该就是跟师傅在一起的感觉,温馨,幸福,潜意识里我早已把这个老头当成了爷爷。

    师傅给了我一个脑崩,乐呵呵问我:“你这小脑瓜子一天天不知道想些啥,古灵精怪的。咋啦?又不问啦?”

    我晃了晃头,觉得那些疑问突然都不重要了,没有什么比师傅陪着我更重要。

    师傅见我不说话,也没在意,只是说今个儿进山是找几味年份足的道地药材,给我调理调理身体,等调好了就给我立暗堂,再收几个仙家入堂打窍。

    好在这深山里物产丰富,不缺药材,我俩没一会儿就找够药材下山了。

    刚回到村口就听见一堆闲着没事拉呱的老娘们儿嚓嚓话,说是王家沟死人了,死的是一个孕妇,难产大出血,去县里医院路上翻车打死了,可怜孩子还没出生跟着一怼儿死了!

    原来刚才在山里听见的鞭炮声,就是那家放的,果然是死人了!

    师傅皱着眉头,长长叹了口气,莫名其妙说道:“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