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那也是因为他们不服管教啊！”

    “一天到晚的寻思着逃跑和反抗！”

    “我们供他们吃，供他们喝，他们给我干活，这不是很正常嘛……甚至说，我们能供他们吃喝，已经是相当仁慈的做法了，换做我们妖怪，留条命已是不易，吃喝什么的自行解决！”

    “再说了，我们又没拿鞭子抽他们，都是下面那些小妖抽的，你们人类不是最擅长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那些小妖报仇啊！”

    “关我们夫妻俩什么事？”

    毒娘子的语气里满是冤屈，扶着已经昏过去的丈夫毒夫子，抬头仰望林朝辞，辩驳有理有据。

    不过，也仅仅是听上去有几分道理。

    经不起细细推敲。

    “你刚刚说……他们不服管教？”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认为什么才是不服管教？”

    “或是说，你是他们的什么人，有资格管教他们？”

    林朝辞慢条斯理的捋着鞭子，目光掠过极远处的一座渺小城池，旋即，回落到了毒娘子身上。

    事到如今，毒娘子也不怎么害怕了。

    她和毒夫子，夫妻俩联手，在这个少年面前都好像小娃娃一样，被这个少年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支援不来，无非是早死与晚死之别。

    如果支援能来。

    此刻，她跟这个少年的争辩，也就当拖延时间了。

    怎么算都不亏。

    故此，掷地有声，自信道：“他们是弱者，我们是强者，我们没杀他们，而是留了他们一条性命，已经是强者对弱者最大的仁慈了；可是，他们非但不对我们给予的这种仁慈感恩戴德，甚至还想反抗，数次鼓动其他人暴乱，乃至于罢工，迫不得已，我们才出手，将他们镇压数次，并派了不少小妖监管他们……难道说，身为强者的你不认同这个道理吗？”

    “你的心态，依然是弱者的心态。”

    “强者容忍弱者活下去，并非处于仁慈或怜悯等目的，而是源自强者的心性，如果这位强者的心性比较恶劣，容忍弱者活下去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有趣，充分欣赏那些弱者劫后余生的表情，如果这位强者的心性比较平稳，或许，容忍弱者活下去的理由才是怜悯与仁慈。”

    “正因如此，伱没有资格代表所有强者发言陈述。”

    “你能代表的，只有你自己。”

    “你认为，你们这样做是仁慈的。”

    “而我认为，你们这样做是残忍的。”

    “我比你们强。”

    “在这段关系中，你们才是弱者。”

    “那么，不管是按照我的逻辑，还是你们的逻辑，我认为你们的做法并不仁慈，你们有异议？”

    林朝辞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把毒娘子辩的哑口无言。

    旋即，话锋一转，毒娘子想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他又何尝不是，反正下面的那些老百姓要准备撤离用的物资，他用毒娘子跟毒夫子钓個鱼，其实也不耽误什么：“至于你刚刚说的，供他们吃，供他们喝，他们非但不知道感恩，反而数次暴乱……难道他们在家时，就能不吃不喝，或是穷的吃不上也喝不上了？”

    如此说着，林朝辞抬手一招。

    下方，一个石槽顿时飞起。

    落到毒娘子面前。

    也让毒娘子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食物。”

    “连汤带水，说不清放了什么东西的一堆烂泥堆。”

    “有烂菜叶。”

    “有不知名的豆子。”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野草。”

    “对了，最常见的还是汤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勾兑的，散发着一股类似于食物馊了的气味。”

    “这种东西放在我们那边，叫泔水。”

    “有些人家会拿这玩意喂猪。”

    “且，就算是猪吃的那种泔水，也比你见到的这个有营养，说白了，你这里面连大米和面粉都没有，看不到半点油腥，你却沾沾自喜的认为你给了这些老百姓一点食物就算良心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如此可笑的脱罪借口。”

    “把一群能吃饱饭的农民掳来。”

    “给他们泔水，让他们劳作。”

    “你确定不是害怕他们饿死耽误工程进度的借口？”

    林朝辞出门在外好几个月了。

    自是见识过民间疾苦。

    眼下的时代仍处于古代，一年到头，只有在过年时，农民才能吃上一顿肉，或是几顿肉，大部分时间，依旧是以各地产出的粮食为主，有的地方是麦饭，有的地方是玉米粒磨出的大碴子，吃啥全看地里种的粮食品种是啥，但大抵都能吃饱，顶多是吃粮没有吃肉抗饿。

    而今，被掳到这里。

    别说吃好了，连吃饱都是一种奢望。

    又有久离故土的思乡之情。

    不暴乱才不对劲。

    毒娘子张张嘴，无言以对。

    身为一方妖王，尤其是南国的五毒太保之一，她的衣食住行，就算比不上欢都擎天这位万毒之王，也是凌驾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之上的。

    从她开启灵智算起。

    别说吃这种泔水了，就算是那些被掳来的农民平日里吃的麦饭等食物，也都是她不屑一顾的。

    鱼肉蛋奶俱全。

    这才是她的食物配备标准。

    且，在肉这方面，她偶尔还能吃到一些蕴含营养的肉，也就是妖怪的血肉，甚至是人的血肉。

    不过，此处的人，非常理中的人。

    更应该说，吃到修仙者的血肉。

    因为修仙者的血肉里蕴含更多能量。

    身为妖王。

    走质不走量，方为正道。

    “所以，我很愤怒。”

    林朝辞指指这个石槽里的泔水，看上去非常平静：“这些东西，从侧面反映了我的无能，反应了一气道盟的无能，反应了整个人族的无能，只不过，我并不会被愤怒影响应有的判断力……身为上位者，任何一个疏忽都是你无能的体现，而无能这个词，落在上位者身上，就是原罪，故此，我追究那些小妖的借口，是它们鞭笞这些百姓，而我追究你们的借口，是你们违背这些百姓的意愿将他们掳来……现在，你还认为，有什么是不公的吗？”

    毒娘子冷笑一声：“无非是弱肉强食四个字罢了！”

    “是啊，弱肉强食。”

    闻言，林朝辞反而笑了起来。

    明明是再温和不过的笑容。

    却让毒娘子发自内心的一冷。

    “可惜的是，我并不认为，你等的人可以战胜我。”

    望着自远处疾驰而来的身影，林朝辞从容不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