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总是很美好的。

    现实也总是很残酷的。

    也就在闻伯霖等人全部跳下来后。

    在见到林朝辞后。

    在踏入空间隧道的那一刻。

    闻伯霖等人还没有反应，林朝辞的脸色却“唰”的一下子变了，甚至是放弃了常用的诸多法术，反手从虚空中抽出一根玉杆无锋的毛笔，刹那间，筑基一层的法力如同泥牛入海一样，灌注到了这根毛笔里，令一点点墨色浸染了这根毛笔的笔锋，在半空中留下一个点。

    经常写字的人都知道。

    不管写什么字。

    落笔的一瞬间，都是一个点。

    往后拉，这叫横。

    往下拉，这叫竖。

    运笔的力道和字迹的笔锋，确实能决定一个字好不好看，可是，这一切的基础是笔接触到纸，或是接触到任何一个可以留下自己的平台。

    而接触的这一刹那。

    留下的，必然是一个点。

    故此，不难从林朝辞的动作和反应中看出来，他是要写字，而这种反应也瞬间吓到了闻伯霖等人，可惜，就算吓到了他们，就算他们有优秀的战术素养，在这种他们连察觉都察觉不到的意外面前，他们的任何举动都是无意义的，也都是在浪费法力的，甚至是愚蠢的。

    因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让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去预防一件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事，别说是闻伯霖等人了，就算是这世上最惊艳的天才来了，王权无暮也好，三少爷也罢，甚至连天帝都算上，也依旧不可能防范住这种完全未知的事！

    这就和林朝辞之前演示的那个创造生命是一样的！

    对于一个灵魂而言。

    如果记忆被修改。

    这个灵魂是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

    因为在这个灵魂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这个灵魂又该如何防备呢？

    甚至说，就算这个灵魂知道了，除了惶恐和做出无意义的挣扎，其又能如何摆脱这种命运呢？

    看不到结果。

    甚至没有失败的经验可以参考。

    当记忆被第一次修改后。

    你的所有判断，所有思想，甚至是你的三观和性格，都在幕后凶手的操作中，变成了幕后凶手已知的答案，哪怕你选择去赌一个渺小的概率，这个渺小的概率，也许正是幕后凶手为你安排好的计划，你永远也无法判断出，这个修改过你记忆的幕后凶手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也永远无法在未知中战胜一个已知者。

    这是闻伯霖等人面临的窘境。

    不过，由于林朝辞并未遮掩情绪。

    闻伯霖等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此前，不管面对妖王，还是面对大妖王和妖皇，林朝辞的态度都是淡定自若，甚至应该用“不咸不淡”来形容，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人和事是能让他吃惊的，哪怕是面对那位传说中的三少爷，在去见那位传说中的三少爷之前，也是以一种胜券在握的口吻交代他们后续事务的，别说是像现在这样的大惊失色了，就连语气，也都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嗯，其实还是有变化的。

    在面对翠玉小昙和月啼暇时。

    林朝辞的语气是稍有欢愉的。

    在面对金人凤时。

    林朝辞的语气是稍有些阴阳怪气的。

    面对东方秦兰时。

    林朝辞的语气是有点像面对一个小妹妹般的宠溺。

    只是，这些变化都是轻量的。

    假设林朝辞正常的情绪波动和语气波动是一百，以上提到的这些情况，以积极情绪为正面增加数值，以负面情绪为负面增加数值，大抵在九十到一百二十之间，不会超出这个范围。

    可在眼下。

    看林朝辞的反应。

    哪怕林朝辞没说话。

    只从他的情绪上观察来看。

    绝对跌破了五十。

    甚至跌破了一百，直接变成负数。

    惊愕与紧张，简直是溢于言表。

    不过，很快，快到连闻伯霖等人的思绪还没走完流程，闻伯霖等人就明白林朝辞为什么慌了。

    呲！！！

    如同吃饭时嚼到了一嘴沙子！

    也好似刀片与玻璃狠狠摩擦！

    刺耳的声音，从空间隧道两侧传来！

    一截刀刃，不知从何处而来！

    刹那间，斩碎了空间隧道！

    没错！

    闻伯霖用自己的眼珠子发誓，空间隧道被斩碎了！

    无数空间碎片飞舞，如同满天的玻璃碴子，却比玻璃碴子更加危险，因为这玩意是碎片化的！

    三角形的。

    四边形的。

    五边形的。

    六边形、七边形、八边形的。

    还有圆形、椭圆形、不规则图形。

    就像是万花筒中的世界。

    如同箭矢风暴一样，从刀刃斩出的缺口处向四面八方炸开，在空中留下一条条透明的划痕，导致原本还没碎的部分空间隧道也随之破碎。

    “镇！”

    林朝辞低喝一声。

    硕大的黑字在笔下成型。

    旋即，化作一团浓墨。

    塞进了附近的空间隧道的裂痕中。

    将附近的空间隧道稳定了下来。

    “退！”

    林朝辞从来不会把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因为对于持有毛笔的他而言，只要不死，未来就是无限大的，故此，在遇到某些不可抗拒的危险时，及时苟一手，是最合适他的战术。

    故此，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林朝辞果断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打算退回到诛仙世界。

    可惜，这截刀刃的主人，显然不会让好不容易上钩的鱼跑掉，刹那间，又是半截刀刃撕裂空间，将林朝辞等人来时的那段空间隧道斩断。

    而这，也让林朝辞一行人看清了这两柄刀的外貌。

    也随之判断出了这两柄刀的类型。

    “飞刀……不，更应该说，是神念御刀下的法宝！”

    “和飞舞的刀片没什么区别！”

    “而神念御器的杀伤力是最弱的！”

    “远不及法术！”

    “化神？”

    “反虚？”

    “还是合道？”

    林朝辞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一路顺风顺水的走到今天。

    如今，被逼到此等绝境下。

    愤怒是有的。

    但不足以冲昏他的头脑。

    深深看了一眼这两柄飞刀上渐渐荡开的黑色气体。

    旋即，毛笔一挥。

    筑基一层的法力被瞬间榨干。

    甚至连斗气、元力、灵力之类的所有能力也被一并榨干，通通被转化成法力，紧接着灌注到毛笔中，随后，伸手拽过闻伯霖几人，左手抓着翠玉小昙的衣领，右手抓着闻伯霖、姬无忌、石堂三人的后脖领，紫色的光晕一闪而逝，在空间隧道彻底被毁前，遁入虚空中。

    “还是让你给跑了啊！”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叹。

    被黑雾包裹的魁梧身影如同水中虚影。

    沉吟少许，自嘲一笑。

    他堂堂渡劫大能出手。

    竟然被一个人族的筑基修士跑掉了。

    “我族灭在你的手上……不冤！”

    “好深的算计啊。”

    “这是算准了我伤不到你。”

    “甚至算准了我的命运。”

    “循环已经成立。”

    “白帝，既生我，何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