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张献忠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帐中所有人都没听懂。

    大家伙都是造反派，跟皇帝有什么关系？

    也是，也算有关系，敌人关系。

    傅之纯冷笑反问：“大元帅这话说的奇怪，咱们今日会盟的事跟朝廷的皇帝有什么关系？”

    “你还想狡辩。”张献忠此刻已经是暴跳如雷，长期的顺风顺水让他早已膨胀，如今被傅之纯这么一捣乱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气的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傅之纯，别当老子不知道，你他娘是锦衣卫！”

    这话一说，众人没有去看傅之纯，反而面色奇怪的盯住张献忠。

    锦衣卫？

    “整个帐内，不是只有大元帅您一个是锦衣卫出来的吗！”

    傅之纯高声喊话，随后又笑问：“大元帅，这话可是您之前亲口说的，怎么，忘了吗？”

    在张献忠身侧，那潘云涛迅速上前扶住张献忠，随后言道：“大元帅醉了，今日到此为止，什么话明日再议。”

    说罢，赶忙招呼亲兵来将张献忠拉走。

    等到张献忠被拉走，帐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顿时消散，傅之纯施然落座，斟酒讥笑。

    “一杯酒就醉了？”

    “哈哈哈哈。”

    众皆大笑。

    “诸位想必也都看到了，他张献忠狼子野心啊。”傅之纯环视众人：“今日会盟，他都想着要摆下鸿门宴，咱们真要是错信了他去打洛阳，等到城破之日，也就是我等授首之时。

    是人都想当皇帝，他张献忠想当，就不会让咱们活着。”

    “傅统领这话说的对。”一个叫郑三虎的汉子开口支持，随即又问道：“可是傅统领，俺是個粗人，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在座的各位提着脑袋造反，都到了今天这一步，谁要说心里没点个长草那纯属放屁。

    他张献忠想当皇帝不假，在座的各位又有谁个敢说没动过那种心思？

    只不过咱们跟人家比不了啊，人家手里面有十余万大军，咱们加在一起也就十万，没人家拳头大，当然要老实听话。”

    傅之纯微微一笑：“郑统领此言不错，在座的各位都想，我傅之纯也想，但是咱们彼此之间打个头破血流又何必呢。

    我倒是有个主意，各位统领们听听看如何。”

    “傅统领直说无妨。”

    傅之纯言道：“这皇帝，大家可以一起做嘛。”

    齐刷的，所有人都望向傅之纯，眼神惊愕且呆滞。

    皇帝还能一起做？

    “各位想必都知道，朝廷里面有个叫内阁的衙门，里面有几个人，这个内阁呢就相当于是宰相，处理整个国家的事，内阁里面有几个人便相当于几个人一起当宰相。

    遇到点什么事，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聚在一起商议着来。

    你看，这不就都能照顾到了？

    咱们也可以这样嘛，大家伙一起造反，一起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冒的风险是一样的，没道理造反之后一个人当皇帝吧，这不公平，哪有这样的道理。”

    傅之纯循循善诱：“傅某以前是做买卖的，深知一个道理，风险一样，利益就应该也一样才对，要不然谁愿意跟傅某一起做生意啊。”

    “那个傅统领，咱们这不是做生意，这是造反啊。”

    “有区别吗？”傅之纯反问道：“本质是一样的，做生意为了赚钱，造反为了夺权，这替天行道、吊民伐罪的旗帜挂着就行，你们若真都是为了老百姓，就不会再有想当皇帝的心了。”

    众皆讪笑。

    “咱们这里面，顶属他张献忠势力最大，若是让他当这个盟主，那么进了洛阳之后，咱们也就上了黄泉路、进了森罗殿。”

    傅之纯不再拐弯抹角，直说道：“因此，绝不能让他张献忠当这个盟主，会盟可以，但这盟主谁也别当，令出一处，大家共同合议，等进了洛阳城也一样，无论什么事都必须大家伙商量着来。”

    “我看这提议不错。”

    “有道理。”

    “就依傅统领的意思来。”

    帐中顿时一片附和之声，郑三虎更是说道：“那咱们明天就这么和张献忠说，他要同意还则罢了，不同意的话，那咱们就带兵离开，以后各走各的道，战场上面见真章。”

    “对，就这么办！”

    眼见所有人都支持自己，傅之纯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举起酒杯。

    “傅某，敬诸位统领。”

    这倒好，洛阳城还没打，河南造反派内部就闹了分歧。

    傅之纯的提议张献忠铁定是不会答应，因此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家伙不欢而散，领着自己的义军返回各自的地盘。

    留在洛阳城外的只剩下张献忠自己了。

    张献忠也是发了狠，自己领军猛攻洛阳城。

    这场攻坚仗，足足打了一个月。

    “王爷，王爷！”

    福王府的管家狼狈不堪，带着一脸的惊慌和烟尘冲入后宅，见到朱常洵此刻正悠然自得的品茗看戏，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嚎啕道：“王爷，城破了，贼军入城了。”

    朱常洵仍旧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慌乱，还有闲心雅致安慰噤声的戏子。

    “继续唱你的戏，莫怕。”

    戏子哪里还能唱出声来，几次张嘴都是徒劳。

    朱常洵大感扫兴，起身离开，管家在后面连滚带爬跟上。

    “莫要跟着孤了，快些换身行头离开王府，寻个寻常百姓家避难，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王爷！”

    朱常洵停下脚步，扭回头看了管家一眼，摇头一笑继续前行，直奔平日里祭祖的祠堂。

    此刻的祠堂内，他的妻妾、子女齐聚于此。

    朱常洵撩袍跪下，冲着最当中也是最高大那块太祖高皇帝的灵牌叩首三记。

    “太祖，后辈子孙常洵不孝，未能守住您赐下来的江山，这便要下去见您了，望您息怒。”

    言罢，朱常洵抬起头，扫视自己身边的妻妾子女。

    “尔等自尽吧，莫要沦落贼手生不如死。”

    妻妾悲痛大哭，却也知朱常洵所言无错，纷纷拿出毒丸服下自尽，便有畏缩不敢者也被朱常洵的亲兵用白绫活活勒死。

    朱常洵随后看向自己的一众子女，忍不住撒下热泪。

    “尔等皆为太祖子孙，岂可死于蚁贼之手，平白辱了名节，都向太祖叩首，随后各自自尽。”

    亲手送走自己的妻妾，朱常洵无动于衷，可亲手送走自己的儿女，朱常洵却是不敢去看，逃出祠堂，身后的亲兵将祠堂锁好，一把火付之一炬。

    “王爷。”

    朱常洵颤抖着身子转身，望着陷入火海中的祠堂，接过亲兵递上来的刀，最后望向北京的方向。

    “朱由检，你认为我会逃往北京吗？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伱摇尾乞怜，我在地下等着你！”

    言罢，拔刀自刎！

    -----------------

    崇祯二年四月十一，张献忠克洛阳，福王朱常洵殉国。

    同日，张献忠于洛阳称帝，僭位开国，取国号：梁！

    神州震动，天下皆惊。

    南直隶、山东、浙江、江西等地士林纷纷上书北京，请求朝廷立刻派兵荡平伪梁。

    这些士族或许已经和朝廷离心离德，但他们，更不喜欢靠着屠杀士族起家的张献忠！

    朱由检的第一个目的实现了，现在的他，就是天下士族唯一的主心骨。

    万众期待，众望所归，全天下都盼着朱由检尽快干掉张献忠！

    五月初八，朱由检加协理京营戎政曹变蛟为荡寇大将军，起京营兵五万南下，与陕甘督师洪承畴会师，兵出河南。

    目标：张献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