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了。

    ——完全胜了。

    注视着海虎像这个世界之前死亡的每一个磁场强者那样，化作碎片随风而逝，再不留半点痕迹，甚至于虚空之中也感应不到对方的丝毫气息，郑吒这才仿佛放下了所有负担似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释放，解脱，宣泄……郑吒心中可谓是百味杂陈。尽管过程艰苦，尽管一波三折，尽管满身疮痍，甚至大半个身躯都已化为虚无，但郑吒依旧坚持到了最后，赢得了战斗的胜利……来自于世界之外的主神空间强者，便把最为凶残、最为强悍、最为霸道的终极海虎给打败下来，笑到了最后一刻。

    平心而论，此次于终极海虎的战斗，实乃郑吒有史以来所面对过的最凶险之战役，便是死神来了时的张杰，生化危机二时杀了他两次的复制体郑吒，与消耗了楚轩一千多条性命因果点的非面均不能及。

    以前的敌人再强大，形势再凶险，郑吒的身边终究有着可靠的队友与他并肩作战，而他也习惯了杨云的指挥，楚轩的分析，詹岚的精神力扫描，以及许许多多伙伴们的帮助。

    郑吒过往的胜利均与队友密不可分，而这次久违的一个人战斗，当真是一次全新的体验……好在，于这场拳对拳，眼对眼的一对一真男人碰撞中，最后仍是郑吒在绝境中突破，技高一筹。

    “这种生死一线间，惟有依靠自己力量强行破局感觉，还真是久违了……”

    两人对拳的余波毁灭了不知多少亿里的空间，将星辰乃至宇宙虚空打成一片白地，但“世界”的修复能力终究是强大无比。仅仅只是数分钟的时间，周遭的真空便已被尽数填补，而郑吒也是赶忙动用起新的能力，自宇宙虚空中吸取能量，修复起自己的身躯来。

    干涸的身躯被能量重新填满，损失的血肉也开始飞速再生，重新生长出全新躯体的郑吒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为自己制造出一套衣物遮蔽了他那充满阳刚之美的身躯。

    这个男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感受着身体的情况，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我这算不算领悟了四大元素中的“能量”之道？

    修复身躯的方式并非磁场转动中的细胞重组，而是对于四大元素的掌控能力。郑吒早就听杨云说过有关第四阶和第五阶，也就是与所谓的“圣人”与“仙人”之间的区别。除了生命体本质的不同，以及基本因子的升华之外，最大的区别便是四大元素中的“能量”之道，也即是从一开始的肉体凡胎，向着“天地不灭则我不灭”的方向迈进。

    自此，郑吒地火水风四大元素奥秘，已然参破其三，分别为“时间”，“空间”与刚刚掌握的“能量”……仅剩下最后，也是最难的“物质”之道尚未修炼完成。

    ——哎，修真道路上的“仙人”我就不做指望了，我还是在基因锁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比较好。之前我记得杨云说过，成为圣人不仅需要了却执念斩去自我，掌握四大元素其中之一的力量，还需要一个叫做“圣位”的东西来着……

    ——按理来说以我现在的实力，应该早就能够向着第五阶发起冲击才对，毕竟也有非面那种仅仅领悟时间之道便已然成就仙人的第五阶，结果现在却连丁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了，难不成一天没有圣位砸在我脑门上，我一天便要被卡死在第四阶高级？

    虽然实力超越常规第四阶高级不知多少倍，但依旧出于这个境界当中的郑吒叹了口气，打定主意等回到主神空间后，要去询问杨云具体情况……但还未等他好好感悟一下此战的心得与感悟，便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赫然转头向着身侧看去。

    而在那里，旁观了郑吒与终极海虎整场战斗，神完气足的白武男与刹暗天，正在并肩走来。

    “还要再打么？”

    看着眼前状态完全不存在任何消耗，甚至气势远比最初见面时强悍得多的二人，郑吒一皱眉头，举起自己刚修复完毕的右手紧握成拳，向他们晃了晃自己的拳头：“如果现在你们想找我打架，那就来吧。”

    “别说三日，便是再战上三十日，三百日，我也定当奉陪。”

    ——此乃谎言。

    虽说郑吒在绝境中实现突破，洞察能量之道的深层奥秘，但现如今的他还只是初窥门径，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实践，才能将这些新的感悟彻底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转化为自己的本能，从而在激烈的战斗中得心应手地运用。

    若是面对弱者倒还罢了，郑吒依旧能以力压人；然而当站在他面前的是同级别的对手时，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破绽，都足以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甚至可能导致致命的后果。

    况且，刚才郑吒与终极海虎的最后一拼实在受损过重，便是疯狂吸收宇宙能量治疗己身的现在，他依然也只是恢复了七成半的战斗力……反观面前的二人却如同坐地升级了般，身上的能量波动以一种郑吒完全看不懂的方式疯狂提升，甚至隐隐位居于终极海虎之上。

    从头到尾没有修炼磁场力量，也未曾被此方宇宙独特的力量体系感染的郑吒却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十名终极强者每人都进行了长久岁月的苦修，有了这么长时间的积累，他们本身的元神自是强悍无匹，体内的能量储存更是多到可怕。

    但有得必有失，在磁场强者化作碎片死亡之后，他们的元神便会作为“战利品”被杀死他的人吸收，能量转化效率更是完全无损。除了修炼最久的白武男之外，刹暗天与终极海虎一者是吸收了无极与丧雄，以及正义白武男（释天武）的元神，一者是观月瞳主动献祭，这才能够变强到如此地步。

    也就是如今郑吒不懂磁场力量，更没有去将自己的“战利品”尽数吸纳，这才让白武男与刹暗天二人捡了便宜，坐地升级……而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郑吒则是一面暗自感慨这些磁场癫佬开挂起来简直不讲道理，一面试图威慑二人，同时已经将手悄悄地按在了回归的按钮上。

    什么？你说打不过就落跑不是英雄好汉？真打不过才要头铁硬上，葬送自己的性命才是愚者所为，况且郑吒这次回归的目的已然达成，便是现在就回归主神空间也是功德圆满，大不了日后再度回归这个世界，另行战过便是。

    “不，我们并无此意。”

    但让郑吒惊讶的是，开口的居然不是白武男，而是从刚才开始就用一种莫名目光望着他的刹暗天。这个黑眼男子不说别的，居然上来就亮明了自己无意与郑吒为敌的态度：“你与海虎一战，为的是保护这个宇宙残存的人类……现在海虎已死，我们之间本就毫无仇怨，又何来战斗一说？”

    “甚至从你做了我想做却犹豫不决的事情，唤醒了我残存的‘人性’之事，我倒是要向你道谢。”

    说着，刹暗天居然真的向郑吒微一低头，以示尊敬。

    “呃……”

    郑吒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若是刹暗天上来喊打喊杀倒还罢了，现在对方主动摆明自己态度，一时之间却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得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白武男，流露出询问之意思。

    “不用看我，朋友，你既帮我挡了一灾，那我高兴还是来不及，又如何会对你出手？”

    白武男更是个识时务的男人，看得郑吒目光偏转，他便提前一步开口道：“暗天刚与我说过了你的来历，既然你来自于我们的宇宙之外，又直到最后也选择拒绝了磁场的力量，凭借自己的实力便胜过了海虎，那么这终极之战的奖品，便对你毫无用处，而我们也就没有了战斗的理由。”

    ——原来这场战斗是有奖品的吗？！

    听到这句话，只是抱着进行修炼，以及找同等级强者打个尽兴目标的郑吒当即目瞪口呆。

    直到这时，郑吒才明白过来这群磁场癫佬争夺的不是什么“最强”的名头，而是实实在在的奖品……虽然这个名头，也相当有作用就是了。

    这样一看，郑吒从一开始就拒绝了的磁场力量，恰好是这场战斗的“门票”。而他贸然参与这场战斗，无异于在天下第一武道会上突然跳出来殴打了参赛选手，却因为没有报名而领不到奖金；又像乱入到一场圣杯战争中，一路过关斩将成为了胜利者，却因为不是魔术师的原因而无法召唤圣杯……

    不提几人之间的误会，既然对方明确表达出了善意，那没有恢复至完全状态的郑吒自然也就乐得清闲。而与此同时，他的好奇心止不住的升了起来：“那么方便告诉我，这场所谓的终极之战最后的胜利者，将会获得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是‘时间’。”

    刹暗天平静地回答道：“或者说，一种超越极限，即便是如今的我们也难以想象的力量。有了这份力量，便是让时光倒流，死者复生，随意演化生命，重组逝去的元神，摧毁整个宇宙，又重新将其开辟……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都将握于胜者的手中。”

    “到那时，他将成为真正的‘神’。”

    “……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听到刹暗天将这作为奖品的“力量”吹得神乎其神，郑吒当即便吐槽道。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力量体系……呃，可能基因锁除外。

    便是终极之战的胜者真的能够做到这些事情，那他只不过是取代了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成为一个壳中宇宙的位面之主罢了。

    或许在世界之内，终极之战的胜者完全可以做到无所不能，但这力量既是奖励也是枷锁，若是去往外位面，怕是力量十不存一。除非这个人像杨云一样，能够做到将整个世界纳入自己的体内，并将其作为自己的能量来源……但将这个真实不虚的大宇宙位面炼化入己身，无异于蟒蛇吞象，基本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是吗？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很高兴与你达成一致的意见。”

    听到郑吒并非刻意贬低，而是打心眼里不太认同这场终极吃鸡赛，刹暗天的眼中显露出一丝笑意：“所以，比起无所不能的终极力量来，我更愿意将胜者所获得的‘奖品’，称之为一种‘资格’……”

    “……一种挑战于冥冥之中操控我们所有人命运，以及至今仍未现身的‘大能’之资格。”

    ——所以说，大能又是谁啊？

    又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词语，没有去看《海虎武神终极》的剧情，只对《武神》这部作品有着依稀印象的郑吒当即傻眼。

    但面对一头雾水的郑吒，刹暗天却是未曾与他解释，而是突然问出了一个堪称莫名其妙的问题：“说起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即便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你依旧对那些与我们已属另一种生命的人类，有着打自心底的认同……或者说，你之所以与海虎一战，正是因为你在内心深处，还将自己视作‘人类’吗？”

    ……人类？！

    听到这个问题，郑吒还未回答，白武男却是愕然抬头。

    须知，终极强者已经与普通人类天差地别。无论是从基因，从肉体的强度，还是所掌握的力量来看，二者根本就是不同物种，而在白武男看来更是尤甚……五十万年前的武神时代，杀死十万人之强者便可自己称之为武神，大地更是战乱四起，弱肉强食，堪称地狱之景。

    而昔日，身为大地帝皇的白武男便能说出“若是没有我的智慧及伟大力量，平凡的蠢人依旧只会活在昔日战乱的痛苦世界”；在那之后五十万年之间不断轮回转世，看遍人世间悲欢离合，将什么都体验过一遍的终极白武男，更是不把所谓的“人类”认同……

    现如今，为何刹暗天却有如此之一问了？

    “那是当然！”

    面对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郑吒当即便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始终都是作为人类的身份而战……反倒是我想要问你们一件事情。”

    “不管如何，在身为磁场强者，踏上修炼道路之前，你们应该也是人类出身吧？那为何变强了之后，却不把自己的出身认同？”

    ……是啊，为什么？

    面对郑吒最本质的发问，白武男无言以对，虽然他并非郑吒口中的“人类”，而是一个真正的白武男分裂出来的邪恶人格；而且他也完全可以找上万千理由。比如说见识了人性的丑恶，所以对人类失望，诸如此类……但在郑吒的灵魂质问面前，他的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唯留一声长长之叹息。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想的啊。”

    与白武男的反应不同，刹暗天却是点点头，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般，而他则是微笑着看向身边亦敌亦友的旧识，微笑着闭上眼睛：“抱歉，武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伴随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下一瞬，一种郑吒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自刹暗天的身上出现。那是他一路走来，费尽千辛万苦才掌握的力量，也是他击败终极海虎的力量之源……

    基因锁！

    战斗意识的第一阶，控制肌肉的第二阶，掌握大脑的第三阶，控制基因的第四阶，而伴随着一种漆黑色的心灵之光在男人的身上出现，恍惚间似有无数虚影环绕刹暗天身躯……

    已经麻木的郑吒，就这样看着对方的境界一路飙升，最终到达了与他相同的第四阶高级才停止下来！

    “……朋友，这就是你的选择？”

    郑吒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暇回神，白武男却早已将注意力转移。无法越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也无法将这五十万年来的痛苦尽数抛诸脑后的白武男只能静静地注视着刹暗天，这个头一次与他拉开如此之大差距，甚至比当年双核心脏修罗道大破七重战神时距离更显遥远的男人，缓缓开口：“最后，你还是决定站在人类这一边吗？”

    “嗯，就像我说的那样，在成为终极强者，乃至于磁场强者之前，我们始终还是‘人类’出身……一种寿命不过百年，受伤会死，我们先前看不起，不去认同，却又在这终极的时刻不得不承认的，‘人类’之身份。”

    身上气息终于稳定在第四阶高级的刹暗天睁开双眼，对着白武男说道：“在刚才的旁观中，我回忆起了一些东西，一些被我忘记许久的记忆。”

    说着，男人昂首望天，注视着天边不知何处，但确实注视着这里的“大能”，开口说道：“我要看看，并非作为‘仁者暗帝’刹暗天，而是寻回了‘天国统领’白首男记忆的我，能否违逆大能之手的摆布，以及摆脱这始于‘天武’……”

    “……亦注定，终于‘天武’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