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于渊 第三十六章 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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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超毫无疑问,秦国。

    秦虎踞函谷,坐拥关中,背靠陇西,还握着巴蜀这个大粮仓,人口钱粮是七国当之无愧的第一。

    历代国君矢志不渝,继承嬴渠梁东出之志。

    招兵买马,挖渠修路,选贤举能,广纳贤士,秦国国力日渐提升。

    秦人循商君之酷法,行张仪范睢之国策,简拔赢华,白起,王翦等大将。

    武备俨然,谋士景从。

    秦国奋六世之余烈,近年以来,国力已达极致,拥有着随时随地一打五不落下风的强大底蕴。

    秦国的强大,是如今山东六国远不能比的。

    在秦之下,是赵魏楚三国。

    赵国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国力日趋强大。

    虽然长平之战葬送了四十万赵国儿郎,但英勇的赵人并没有被打断脊梁。

    长平之战后,燕王趁火打劫,派大将栗复领六十万大军攻赵,却被廉颇东拼西凑的二十万童子军杀的大败而归,狼狈逃窜。

    赵人之勇武强悍,由此可见一斑。

    若非郭开这位“秦国战神”,和赵王迁的一通骚操作,害死了御北二十年不败的“猎狼者”李牧,秦灭赵之战未必能如此轻松。

    余者,魏楚二国亦各有底蕴。

    魏国虽然失去了天下强军魏武卒,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面对秦军也尚有一战之力。

    楚军被项少羽吹的神乎其神,实际战力却只能勉强称得上句不错。

    楚国虽然地大物博,领土极广,但国内却主弱臣强,屈景昭三大家族长期把控军政大权,彼此之间内斗不休。

    若非昌平君倒戈一击,李信二十万大军灭楚绝非虚言。

    而齐燕韩三国,只能勉强算个添头。

    齐国自乐毅伐齐,陷城七十余座之后,武备日渐松弛。

    齐国也是六国里唯一一个毫不抵抗就献玺投降的国家。

    燕国……,嗯。

    一个口号喊的震天响,战力低的不如狗的国家,无需多提。

    而韩国,能和其余六国并立,大概只是因为它地处中原。

    兵不足十万,将不到百员,人口区区几十万。

    翻开七国的地图,不仔细看都找不到韩国的位置。虽以国为号,领土却不足秦国一郡之地大。

    能在四国的夹缝里求存,只是因为各国都承担不起灭韩的影响罢了。

    白止的话简单直接,却切中要害。

    韩非怔了怔,颓然一笑。

    他缓缓开口道:“师叔仅八个字,却切中了七国的格局,韩非佩服。”

    “不过是一句空谈罢了,值当不得什么。”

    白止自觉,七国有识之士不少,看得清这天下格局的很多。

    韩非为白止再添一杯酒,询问道:“师叔离韩,也是因为不看好韩国的未来吗?”

    白止摇摇头,回道:“我得罪了大将军姬无夜,算是狼狈离开的。”

    他并未正面回应,但给出了解释。

    “姬无夜……”,韩非沉吟。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姬无夜是父王的从龙之臣,韩国禁军的大将军,隐藏在新郑上空的夜幕,亦由他一手缔造。

    若要强韩,姬无夜是他绕不开的对手。

    片刻后,韩非恢复神色,笑着说道:“师叔只说离韩的原因,却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目光微凝,白止捏紧手中酒樽。

    瞥一眼韩非,他澹澹说道:“韩国必灭。”

    “聪明人,却不够聪明。”这是白止对韩非的评价。

    没有回答的回答,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他寻常的询问,却是一种咄咄逼人的表态,白止很不喜欢。

    纵观韩非回国后的操作,看似每一场与夜幕的争斗都步步为营深谋远虑,占尽了上风。

    但除了空耗国力,他又给韩国带来了什么呢?

    百姓需要的是丰衣足食,韩国需要的是结好各国,保存国力。

    他们并不需要一个君权至上的统治者,也不愿意成为韩非与夜幕争权的牺牲品。

    一味走上层路线的韩非,并没有看到国家盛衰的本质。

    他的年轻与热血,带给韩国的,也不会是安稳与和平。

    他想要答案,白止就给他一个。

    闻言,韩非瞳孔收缩,他双掌拍案,半起身子诘问道:“师叔这是何意?”

    白止迎着他火气十足的目光,淡定回应道:“字面意思,韩国,必灭。而且,最多不超过十年。”

    似乎是被白止淡定的态度所激怒,似乎是白止直白的回答戳中了他不愿接受的心思。

    他厉声呵问道:“你也是韩人,何以如此恶待母国?”

    白止垂首,斟酒。

    他慢悠悠回答道:“韩国灭不灭,和我的态度有关吗?”

    他抬起头,戏谑的看着韩非说道:“你是韩国的公子,自然不希望韩灭。可韩灭不灭,干百姓何事?干我何事?左右不过是头上换一个统治者,至少秦国还能让百姓丰衣足食。”

    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他续又说道:“灭韩者,乃韩也,乃尔等穷奢极欲的王公贵族也。

    若有朝一日异国的军队攻进韩国的土地,公子不妨猜猜,百姓是拔剑相向的多,还是夹道欢迎的多?”

    闻言,韩非脸色灰白,他颓然坐下,久久不语。

    他有强韩之心,有变法之志,自然是因为他也知道韩国局势之糜烂。

    他寄希望于英明果决的君主,但无论是韩王安,还是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兄长叔伯……

    苦涩一笑,他知道,白止说得对。

    白止见之,微微一叹,暗道一声可惜。

    此人才华虽好,却没有割肉剔骨的狠心,又如何挽救得了韩国那糜烂不堪的局势?

    白止是一个务实者,他喜欢辩证的看待问题。

    秦强则强矣,却绝非无懈可击,否则也不会在始皇帝死后,全国遍地狼烟四起。

    六国虽弱,也并非无药可救。

    赵魏楚三家随便出现一位雄主,只须革清吏治,劝农课桑,选贤举能,合纵抗秦,都可挡住秦国东出之志。

    可惜,天下大事如江水滔滔。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横行。

    齐有后胜,赵有郭开,楚有李园,魏燕韩三国的国君又各个昏庸无能。

    唯独秦国,迎来了那位气吞寰宇的盖世帝王,和王翦王贲,蒙恬李信等一大票贤才良将。

    特殊的局势加上特殊的人,铸就了秦灭六国的辉煌伟业。

    韩非怔怔然站起来,向着白止沉声说道:“师叔所言,却有道理,但韩非相信人定胜天。若有一日,韩非能让韩国改换新颜,再请师叔回国,见证一个不一样的韩国。”

    语罢,他躬身一礼,转头离去。

    “恕不远送。”

    白止并未起身,他摇晃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樽,一时间心情大好。

    白得一壶上好的美酒,和两个价值不菲的酒樽,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