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伟的这副表情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得到的自然是会心一笑。

    好好的IT公司，现在跑去研究医药板块，还加大投资……

    这纯属吃饱了撑的！

    就连此刻坐在智柳身边的杨志远，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但是他没办法，听完后，还只能鼓着掌，表示支持赵林欢的提议。

    没法子，会前智柳便跟他通过气的。

    或者叫做打过招呼的。

    在杨志远看来，严格意义上来说，幻想去做医疗投资，与主业无关，只是闲置资金的理财行为。

    但现在，在主业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要加大对医疗板块的投资力度，这真的算是不务正业。

    可坐在这个位置上，杨志远也能理解智柳的难处。

    毕竟，这么大的资金盘子，一旦打倒，幻想也就没了。

    公司法确实是有限责任的，但在一些情况下，别人才不会管你公司法不公司法的，子公司要爆雷了，母公司必须拿钱出来救，否则你也别在这个人间混了。

    这个时候，幻想集团还真的只能追加投资，去保障那些小药企能够通过一致性评价。

    这对于幻想集团来说，肯定不是利好消息，算是危局了，但站在更上面一层的幻想控股来看，这危局是可以化危为机的。

    后期通过将这些中小药企进行整合，构建出双主业的态势，从资本的角度来看，两条腿走路更为稳当，不会因为一个行业的危机而导致整个公司的溃败。

    郭伟抱着手，坐在那里既不鼓掌也不表态。

    当然，他不是执委会成员，只是列席，并没有表决的权利。

    郭伟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放在平时，智柳绝对会发飙的。

    但是此刻，智柳却对着他微微一笑，心里还有点欣慰。

    郭伟没有表决的权利，但郭伟的话，在整个幻想控股层面，影响力巨大。

    毕竟，此刻的幻想，还是一个国企。

    它的决策机制，和其他国企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执委会排名最低的杨志远打开了话筒，首先发言。

    “我同意赵总的提案。从财务的角度来说，我们不应当将资金过度集中在一个篮子里，这样风险太大了。多元化投资，这是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举措，而医药板块，在我看来，是一个不错的投资方向……”

    “从大环境来看，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医药板块的潜力巨大，加大投资力度，我认为是可行的……”

    “当然了，加大投资力度，肯定是有风险的。但正如赵总所说，这些小药企如果能够通过一致性评价，后期的发展空间相当巨大，给我们带来的收益也会相当可观……”

    杨志远的发言是正面的，他这话一说出口，执委会的其他成员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毕竟，杨志远是从国有企业保值增值的角度来分析的，这个角度并没有错。

    加大投资力度确实有风险，但同时也有可观的收益预期，何况这个时候，加大投资力度是唯一的选择。

    否则，幻想一旦没了，那才真的是万劫不复。

    执委会其他成员随后也纷纷表态，无一例外的都同意赵林欢的提议，同意给公司医疗板块的投资加码。

    作为一把手的智柳，坐在那里彻底松了口气。

    其实，在企业里面，是小圈子定大事，大会议走过场。

    所有重要决议，都将在会议结束或者午餐前最后五分钟完成，中间的漫长时间，不过是走过场，练耐力。

    参加的人越多，会议的内容反而是在讲空话练口才，而真正重要的问题，却都在主要领导者之间召开的秘密会议中决定。

    这就是职场的会议定律。

    事情越大，参与决策的人越少。

    但是……

    幻想是国企。

    国企集体决策的机制，导致虽然决策依然还是在小圈子里，但这个小圈子，相比起民营企业来说，还是太大。

    执委会15号人，哪怕只有一个人表示反对，甚至是列席人员有杂音，这个决议就出不了。

    而偏偏作为一把手的智柳，他没法像民营企业的一把手可以会上率先发言定下会议的基调。

    国企的会议发言顺序里，决策必经集体讨论，但一把手只能最后表态，否则立刻便会被人扣上一言堂的帽子。

    所以智柳只能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在会下分别约谈说服参会人等。

    执委会，由15位成员构成，特别是排名靠前的几位，并不在幻想集团里面任职，都是在华科院担任要职的人物。

    除了因总经理身份入选执委会的杨志远外，他手上的铁杆也只有马文豹、李勤等铁杆盟友五六票而已，其他的都是摇摆票。

    眼下的全票通过，是智柳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心思进行提前沟通的结果，也特意安排了杨志远第一个发言带节奏。

    但锤子落定前，谁也没法保证会出什么事。

    其实今天他的注意力大半都是放在郭伟身上的，生怕郭伟提出反对意见。

    眼见郭伟没有发言，执委会其他成员又是集体同意，智柳总算是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他也怕夜长梦多，赶紧一锤定音的通过决议。

    一场关乎幻想集团未来命运的重要会议，就在融洽而热烈的氛围中结束。

    会后，执委会成员鱼贯而出，各自忙碌。

    郭伟慢悠悠地跟在最后，走出了会议室。

    刚出会议室，便见杨志远站在那里，朝着他招手：“郭董，正找你。”

    郭伟眉头一挑：“哦，找我？”

    “是啊，老师办公室，走吧，边走边聊。”杨志远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郭伟耸了耸肩，跟了过去。

    两人进了电梯，按下了负二楼的按钮。

    “郭董，伱是怎么看的？”杨志远突然问道。

    随着郭伟事实上的退出五少帅之争，最近，他和郭伟的关系融洽了许多，偶尔也能说上几句。

    “什么怎么看的？”郭伟嗤笑了一声，反问道。

    郭伟不愿意接招，杨志远心里是预料的，而郭伟的态度，一直都是那样，能说话就不错了，他也不放在心上，“集团加大对医疗板块的投资，你怎么看？”

    “我个人觉得，这步棋有些险。”郭伟呵呵了一声，“不投入，那就是等死。投入了，只能说还有一线生机。”

    杨志远撇了撇嘴，“呵呵，这可不像你啊。”

    郭伟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膀，“人嘛，都会成长的，我现在只想守好我的一亩三分地，投资板块的事情，杨总你自己操心吧。”

    杨志远叹了口气。

    郭伟的态度，不算好，但又一次向他表明了，他已不想那个位置了。

    但是杨志远还是觉得挺遗憾的。

    他知道他的能力短板在哪儿，长于执行和决断短在谋划，如果长于谋划的郭伟能够辅佐他，他觉得两个人联手，完全是天下无敌的组合。

    不过……

    杨志远最后还是在心里笑了笑。

    是啊，人都会成长的。

    郭伟的脾气很臭嘴很毒舌，但其实也好对付。

    只要自己持之以恒的怀柔，未必不能将其收服。

    想到这里，杨志远笑了起来，“老郭，你我都是从基层做起的，应该知道，幻想现在的主业已经做到极致了，再想往上走，很难！

    但是，加大投资做医疗……我个人觉得有点不切实际。”

    “呵呵，杨总你这是在质疑老师？”郭伟转头问道，他觉得今天这事有点稀奇了。

    “不敢。”杨志远摇摇头，叹了口气，“老郭，打开天窗说亮话，虽然我今天表态同意追加了医疗的投资。但我心里一直很忐忑，我总觉得会出问题。”

    “出什么问题？”郭伟挑了挑眉头。

    “主业，”杨志远定定的望着他，“幻想做到现在这么大，靠的是我们这些人这么多年打下来的主业，主业才是幻想的压舱石，投资不过是闲置资金的理财而已。

    现在为了一个理财，挤占主业的发展资金，万一主业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郭伟静静的听着杨志远说着，默默地看着电梯上的数字。

    他很清楚会出问题，但他也很清楚智柳知道会出问题的。

    甚至他觉得，智柳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个一致性评价，就是卿云布下的一盘棋。

    但是智柳依然会这么踏入这个棋盘。

    幻想集团如果真的能够将那些小药企整合起来，构建出双主业的态势，从资本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可行的。

    但这也仅仅只是从资本的角度来看而已。

    对于他们这些执行层面的人来说，做实业和做投资是两码事。

    做实业需要的是精耕细作，而做投资则只需要看准时机大胆下注即可。

    两者所需要的技能点完全不一样。

    所以，根本的症结不在于主业副业。

    而是在于智柳老了。

    且不肯交出一把手这个位置。

    对于此刻和艾比诶木的谈判，郭伟心知肚明其本质是什么。

    国企一把手，60岁退休。

    44年出生的智柳，2004年便会到站。

    如果幻想成为了一家国际企业，这个60岁退休限制，自然便可以规避。

    但人不能不服老，从这几年的表现来看，对于幻想的主业IT行业，智柳已然无法再保持像当初教父级别的市场经营能力。

    那么，因为经历大大小小完整周期用岁月积淀出的判断力，在越老越妖的投资行业，会是智柳可以继续发光发热称雄天下的领域。

    从此，幻想控股的整体经营风格也会发生转换，从经营驱动转向利润驱动，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除非，有人能够打断这一切。

    郭伟的沉默，让杨志远也无可奈何。

    交浅言深是大忌，见郭伟不愿意接招，他也只能闭嘴。

    ……

    办公室里，见杨志远和郭伟进来后，智柳招呼着两人随意坐，“你们两个都来听听，卿云来燕京了。”

    刚坐下和二把手李勤勤大爷打过招呼的杨志远和郭伟都愣了一下，智柳夹着烟点了点桌子，让他们自己拿，转头吩咐旁边的林旻开始汇报。

    林旻打开文件夹，面无表情的开始说着，“我们收到消息，卿云在昨晚七点一刻抵达燕京，8点10分，和IDG投资公司的雄小鸽在PASSION人间进行了会晤……”

    半响，听完汇报的智柳讲自己的眼镜推到头顶，一脸无奈的揉着自己的鼻梁。

    “这年轻人的动作，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怎么又和雄小鸽搅在一起了？”

    林旻看了一眼杨志远后，补充了一句，“我们的情报部门发现，卿云在燕京使用的车辆，是因特尔公司提供的，甚至……因特尔还提供了一组安保供他使用。

    我个人觉得，杨诩……应该不可靠了。”

    瞥见林旻的眼神，杨志远心里鬼火冒着。

    上眼药是吧！

    杨诩，一直是他在联系。

    面对智柳探寻的目光，他清了清喉咙，面带微笑的说着，“炎黄集团也算因特尔公司的重要客户，因特尔对重要客户，一向是非常慷慨的。”

    智柳闻言点了点头，“你平常跟杨诩多约约饭，因特尔这边，我们还是需要把关系稳住。”

    杨志远赶紧应承下来。

    他明白智柳的意思，幻想的策略是准备引入超威半导体来制衡因特尔，但这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返点收益，而不是和因特尔翻脸，提前处好私人关系，不至于到时候彻底掀桌子。

    那边的李勤拿着情报看着，突然笑出声来，“嚯！跟华戏表演系的新生在车里呆了两个多小时……这小伙子身体可以哦！真能造的！秃噜皮了吧。”

    本想再说两句嘱咐杨志远的智柳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杨志远、郭伟、林旻在那边忍俊不止，这情报是把他们全部都雷翻了，只是他们不好意思说，现在勤大爷点出来了，都有些憋不住笑。

    智柳笑骂了一声老搭档老不正经的，对着三个模样都变形了的徒弟也是无奈的说了一句，“想笑就笑嘛。”

    他看他们憋的也难受，特别是郭伟，在那里趴在沙发扶手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笑得都快岔了气。

    智柳取下眼镜拿起镜头纸擦了擦，接着这个动作也在平息着自己的笑意。

    到底最后他也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不过毕竟他是一把手，面前又有三个徒弟在，只能装模作样的感慨一声，“年轻真好！”

    那边的杨志远刚想捧一句，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掏出来一看，而后在那愣了老半天也不说话。

    半响，他告了个罪，说有炎黄集团的消息，出去打个电话。

    屋内的人也没在意，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先聊其他的。

    良久，杨志远一脸便秘模样的走了回来，神色古怪的说了一句，

    “卿云今天上午10点，进驻了炎黄集团的燕京分公司。”

    李勤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闻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志远呐，你这不是废话咩！一个董事长，出差到了地方，去自家分公司看看有啥问题？”

    杨志远还没解释什么，智柳皱起了眉头，“进驻？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林旻的手机响了一下，也是短信的声音。

    智柳转头看了他一眼，忘关手机声音的林旻吓了一跳告罪一声掏出手机飞速的看了起来。

    没办法，他现在管情报，不看不行。

    扫了一眼，林旻将手机递给智柳，智柳将眼镜戴上接过来看了看，顿时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边的杨志远正要解释，智柳摆了摆手，主动的说了起来，“卿云是以内审稽核部的身份，乔装进入的分公司的，而后和两个负责人在会议室密谈了两个小时，而后被雄小鸽派车接走，前往华清大学，只有一个安保随行。”

    “华清大学？”李勤闻言挠了挠头，一脸的困惑，“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智柳摇了摇头，“这不重要，我现在疑惑的是，他为什么要乔装打扮的进自家分公司。”

    说罢，他转头看向了杨志远。

    那边一脸便秘的杨志远知道智柳是什么意思，赶紧答道，“内线说，这只是他为了收姨太太的手段而已。”

    旁边的郭伟听罢，顿时目瞪口呆。

    办公室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个全部呆立当场。

    智柳嘶了一声，而后满脸全是荒诞之色，“这是什么话？”

    杨志远自己点燃一支烟，稳了稳神，这才慢慢的说着，“事情的由来是这样色的，卿云在PASSION人间误打误撞救了一个华戏表演系的大一新生，叫章俪。

    章俪呢，是想以身相许的，而卿云呢，也应该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嘎嘎嘎！于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燃？”李勤的眉毛跳着舞，满脸的八卦，“然后秦缦缦那关不好过，所以只能避人耳目的养在燕京分公司？”

    说到这里，他嗤笑出声，“而卿云那小子对小明星食髓知味，于是想出这么一招，在燕京分公司鬼混？是这样吧？”

    这么一说，智柳都憋不住笑了，其他的人更是笑的不活了。

    李勤故作正经的摇了摇头，喟叹了一句，“还是这些年轻人会玩！这些花花肠子……唉！”

    杨志远闻言哭笑不得，等了一会儿才解释着，“勤大爷，你只猜中了前半截，卿云玩的……比我们想的都要花。”

    李勤愣了一下，更八卦了，“他怎么玩的？”

    ……

    首先，先祝大家新年快乐！落日归山海，烟火向星辰，祝福大家所愿皆有成。

    第二，非常感谢大家上个月的支持，让我有了抽奖的机会。

    万分感谢！

    最后说一下，1-2月非常忙，更新字数肯定会有下降，日均一更5000字，间或加更，望理解。

    当然如果遇见大场景，大剧情，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量快速更完。

    更不完我也没办法，那代表我没存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