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松鹤 【第八十章】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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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郢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呼喊,驾着马车直勾勾地朝并云山的断崖奔去。

    萧月怀惊恐万分:“苏郢!为何还不掉头!”

    马蹄悬空,车轮也跟着飞了出去,很快便失了重,朝崖底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苏郢搂住萧月怀的腰,蹬着车顶施展轻功,在马车堕入万丈深渊的瞬间,拽住了山崖上的藤蔓,并荡着身躯,在陡峭的崖壁上斜着身子走了几步,攀上了山石边冒出来的树枝。

    追到崖边的高手们眼见此景,纷纷却步,面面相觑。

    有人慌张道:“真把他们逼下了山崖?那可是大周的怀成公主和镇国大将军。”

    为首的那个却镇定自若:“是又怎样?他们又不一定死了。方才那苏郢没有调转方向,反而径直奔向悬崖,你猜是为什么?”

    提出疑问的人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是故意的。为了躲开我们?我可听说他武功极高,你我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怎会想出这一险招?”

    为首之人冷哼道:“纵然他武力高强,可我们也不是小鱼小虾。他若正面相抗,以一当十并无胜算,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

    有人接着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没抓住这两人,就问不到线索,那要到何时才能查出杀害‘江老翁’的凶手?”

    为首的皱起了眉头:“还是先想想,这偌大的金陵我们该如何藏身吧。他们二人一同失踪,想必会惊动整个京城。若官府倾巢出动,危险的就该是我们了。”

    此话落下,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渐而远之,直到彻底没了声音。

    崖下两人将他们的对话收入耳中,同时摒住了呼吸,等那群人彻底离开才敢放松。

    萧月怀抱着苏郢,偷偷看了一眼脚下。

    那架马车此刻已被深渊彻底吞噬,悬崖一眼望不到尽头,一阵幽冷森寒之意从漆黑之处一点点地冒了上来。

    她顿时眼晕,心脏狂跳不止,背上冷汗涔涔,双手紧扣着苏郢的肩膀,整个身体都依附着他,吓得不轻。

    苏郢一只手拽着藤曼,一只手护着公主,小心翼翼的向崖壁下方移去。

    萧月怀发现他在移动,闭着眼睛紧张的问:“你要做什么?”

    苏郢柔声安抚道:“殿下莫怕,这并云山崖壁的中间有一条人工开凿的石径,通往山下曦泉。我们去那里就安全了。”

    他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攀着藤曼行走,愈发的轻盈。

    很快,他便抱着她降落在一处还算平坦的岩石上,松开了手里的藤蔓。

    他拍着公主的后背,轻轻地哄道:“殿下,我们到了。”

    萧月怀还不敢睁眼,也不敢放开他,钻在他怀里,哭丧着脸道:“你...你带我走吧。我怕高。”

    苏郢扶着她的身体,耐心地说:“公主这样抱着臣,臣走不了。”

    萧月怀搂得更紧了一些,不肯挪动一步,耍无赖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你要负责。我不管!我怕!放开你我就完了。”

    苏郢在她耳边小声道:“有臣在,绝不会让公主有事的。”

    萧月怀态度坚决:“不行不行!我就要这样抱着!”

    甚至,话语间带了些哽咽。

    苏郢听见她的呜呜声,心下一慌,幽深漆黑的瞳眸微微抖动,只好任由公主这样挂着,一点点艰难地朝岩石旁边那条狭窄的小径上走去。

    萧月怀脸埋在他的胸口,他挪动一寸,她便叫一声:“还有多久?”

    苏郢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答:“殿下再忍忍,臣已经加快速度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他们才下了山,走在了平地上。

    萧月怀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确定已不在高空,才敢松开手。她踩在实心的土地上,腿脚还有些发软,手心里捏出了许多汗。

    再看苏郢。

    郎君下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胸口衣襟湿了一片,发髻也乱成一团糟,很是狼狈。

    反观她,倒是衣袖清明、未染尘土。

    萧月怀眨巴着眼睛,有些愧疚,于是伸出衣袖,替他拂去了汗珠。

    透着那张梅纹银面,她对上郎君的瞳眸,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那股似梨花般的甜香,相看无言间,忽然绯云满面。

    她道:“我们现在去哪?找个地方躲起来吗?干脆就如那群江湖客所说,引官府出动,替我们挡几天的麻烦?”

    苏郢垂眸看她,眼里的柔色几乎快要溢出来,轻声低语道:“臣正有此意。曦泉的正上方有一间木屋,或可在那里住上几日,躲躲风头也是好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开身体为公主引路。

    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萧月怀好奇地问:“你来过这里么?怎么知晓的这样清楚?连哪里有石径、哪里有木屋都知道?”

    苏郢随意敷衍了一句:“臣初来京城时曾踏足此地,故而晓得。”

    他的解释,萧月怀根本不信。

    这并云山的路,苏郢这样清楚,可不像是只来了一次。他不肯说实话,萧月怀早已习惯,也懒得继续追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沿着那蜿蜒流过的细流,他们来到曦泉的上游,泉水碧绿如玉,从山间倾泻而下,溅起的水花砸在光滑的石壁上,像一颗颗饱满的玉珠般夺目耀眼。

    泉眼之下有一座架起来的屋亭,以茅草盖顶、树荫遮阳,廊前缠绕着藤萝郁郁葱葱,扶栏上还冒着几朵粉嫩娇俏的野花,虽有些破旧却不失雅致。

    苏郢将屋亭延申至地面的那道楼梯清扫了一下,扶着公主走了上去。

    这屋子虽然造得坚固,但因常年无人居住,梁木有些松动。两人站到廊下,地板便跟着颤了颤。苏郢仰首,绕着屋子环顾了一圈,最终决定简单的修缮一番。

    眼看着他要出去,萧月怀下意识地问道:“你去哪?”

    苏郢目测了一下整间木屋需要多少木材修补,拿着角落里那把生锈了的斧头,撸起袖子准备下楼,听见公主呼唤,便匆匆答了一句:“殿下放心,臣不会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