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心情十分忐忑，不知道他是不是……”苏雪琪话说到这里时，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罗夏有些诧异。

    “要不老板你直接看？”苏雪琪提议道。

    被苏雪琪这么一提醒罗夏才想起来，苏雪琪作为他的侍从，确实可以直接将记忆展现给他看。

    直接看的话，肯定比单纯的描述要清楚。

    “行。”罗夏点点头。

    苏雪琪闻言，当即闭起眼将那一段记忆一起传递给了罗夏, 而罗夏也闭目观看了起来。

    ……

    当罗夏吸收了苏雪琪传递来的记忆后，他便直接以苏雪琪的第一视角，出现在了一个房间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就像是VR第一视角，但却远比那种感觉要真实得多。

    咚咚咚——

    罗夏看到‘自己’敲响了房门。

    紧接着，房间里就传来了雷克斯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自己’当即推开房门, 走了进去。

    罗夏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正不断加快的心跳，而这些显然都是苏雪琪当时的感受, 毕竟在记忆中感受到的可不止有视觉和听觉而已, 同样也有其他的感官。

    包括紧张引起的心跳加速！

    当罗夏以苏雪琪的视角看到雷克斯后的第一眼，对方就说出了一句让罗夏无比震惊的话：

    “你也是置换者吧，斯蒂芬妮？”

    这一刻，罗夏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都暂停了下来，而他真实的感受其实是不亚于苏雪琪的。

    当置换者这个词从一位他们眼中的‘土著’口中说出来，尤其这个‘土著’还是一位黄金级强者时，那种感觉怎的一个透心凉能形容得了！

    罗夏自问，如果把他放在苏雪琪当时这个处境，他的表现或许比苏雪琪更差。

    因为他跟雷克斯相处了这么久, 都从未听雷克斯提及过异域邪灵的事, 更别说是‘置换者’这词了。

    能说出这个词，就意味着对置换者这个群体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绝非只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而已。

    这让罗夏如何能不震惊？

    “前辈……”罗夏能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哪怕已经极力试图平静了却也于事无补。

    罗夏对此并不意外, 也没觉得苏雪琪表现不好，因为这种反应才是人之常情。

    哪怕把苏雪琪换成亚伯这种真不怕死的疯子, 也很难在面对这种情况时, 一点反应都没有。

    雷克斯不等苏雪琪把话说完, 就继续道：“你其实不用太紧张，早在你第一次跟罗夏重逢后，我就猜到你也是置换者了，嗯，就跟那不省心的臭小子一样。”

    “如果您早就知道这些，为何一直不动手？”罗夏听到‘自己’用有些急促的声音问道。

    这里的急促，显然是因为紧张而非着急。

    苏雪琪的回答，也意味着她默认了雷克斯的说法，承认了自己置换者的身份。

    主要是她明白，其实承不承认并没有多大区别，当雷克斯如此直白的问她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加上她之前的反应，基本也坐实了这一点。

    她现在再怎么狡辩也不过是徒劳，不如省去那些不必要的难堪环节。

    “动手？”雷克斯摇头轻笑道，“为什么要动手，仅仅只是因为你来自其他世界吗？如果看到其他世界的人就要杀掉的话，最该杀的难道不是那些视我等如卑贱虫豸的【灰塔】来客吗？”

    确实！

    罗夏忍不住在心中给雷克斯叫了一声好, 因为这话的格局一下就打开了，而且也确实有道理。

    对于灰域之人来说, 置换者们的确是外来者不假, 可像杰克他们这些【灰塔】来客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只要是异域之人就该杀，那杰克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该杀！

    不过，苏雪琪对这个回答却显然有些不敢相信，所以罗夏立刻听到‘自己’问道：

    “我并非不相信您所说的话，只是，如果您对我们这个群体有一定了解的话，应该就知道我们死亡率最高的时候就是刚刚降临时，一旦被发现有问题就会立刻被杀死，这种情况总不会是个例吧？”

    “当然不是个例。”雷克斯淡淡道，“可这跟你们来自异世界毫无关系，因为对那些被你们取而代之的人来说，等同于被你们杀死，而作为他们的家属，替自己的亲朋好友报仇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这与你们是不是异世界之人，有何关联？”

    “……”

    罗夏承认，自己被说服了，而且他能感受到苏雪琪也一样被说服了。

    灰域之人对异域邪灵极度排斥，只要发现了就会毫不留情的击杀……这是大部分置换者的共识，包括罗夏启灵时，高天麟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但如果按照雷克斯所说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兴许真的没有那么复杂。

    灰域之人对所谓的异域邪灵的敌视，大多都来自于他们的亲朋好友有被侵害到，所以才会那么极端。

    要单纯只是因为置换者是其他世界的人，灰域之人或许真的没那么在意，就像面对【灰塔】来客一样。

    灰域本就常年战乱不断，三大帝国之间的血债简直多不胜数，置换者取代的那点人，都不够三大帝国之间彼此一场战争的消耗。

    “如果把你们看成是一个群体，而另外两个群体则分别是邪神余孽和【灰塔】来客，你们带给灰域的危害连给那他们提鞋都不配。”雷克斯淡淡的道。

    好吧。

    不得不说，雷克斯这话确实没毛病。

    罗夏可是亲自见证了邪神余孽与【灰塔】来客之间的斗争的，双方就没有谁是把灰域普通人当人看的，只不过一个是明着吃人，一个是暗里吃人。

    本质上，他们都将灰域众生视为牲畜。

    反倒是置换者们，固然也有一部分弑杀者，可大部分都为了不被发现身份而活的小心翼翼。

    这样一群人，整体来看确实对灰域没有多大负面影响，也远不如另外两个群体来的难以应付。

    有些时候，置换者们甚至比灰域‘土著’们更遵守规矩，因为这些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当雷克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罗夏其实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灰域真正的上位者们来说，尤其是三大帝国，置换者在他们眼中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当然，这里面还有着一个前提存在，那就是黄金级以上是无法被置换的，这也是目前的共识。

    不然的话，那些上位者们肯定是坐不住的。

    不过，雷克斯说了这么多，也只能说明灰域之人对置换者不会无缘无故的敌视。

    但问题是，罗夏可是取代了他的前身的！

    他的前身在黄昏村基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的到来等同于杀死了前身，雷克斯会不在意吗？

    罗夏对此深表怀疑。

    在罗夏思索着雷克斯的想法时，只听见这记忆中的雷克斯继续对苏雪琪说道：“至于罗夏那臭小子，他估计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殊不知早在村子里时就被他父亲给识破了，为此他父亲还专门找了我一趟。”

    “村子，什么村子？”罗夏听到‘自己’问道。

    雷克斯这时也次反应过来，罗夏并没有跟苏雪琪说黄昏村的事，当即摇头笑道：

    “你就别管什么村子了，帮我把话带给他就行，你告诉他，我早就知道他是置换者了，不仅我知道，他父亲也知道，而且就是他父亲发现的。”

    “当时他父亲私下找到我，除开为了给他留下那份东西之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告诉我这件事，并且让我不要因为他置换者的身份就敌视他，因为原本的那个罗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个体。”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个体……什么意思？”罗夏能感受到‘自己’的一头雾水。

    “是什么意思，你就不用管了。”雷克斯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不久后你们应该能在你们的世界碰面，你记得把我刚刚的话带给他就行了。”

    “还有就是，你告诉他，信不信我的话取决于他，他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不会影响到你，让他不必担心。”

    ……

    记忆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

    当罗夏重新睁开双眼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很震撼？”苏雪琪笑嘻嘻的问道。

    “你怎么看。”罗夏沉吟问道。

    “关于老板你，还有你出身的那部分，我了解不多也不好判断，但关于灰域之人对置换者的态度并不是赶尽杀绝这一点，我觉得他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苏雪琪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罗夏点点头，对此也不意外。

    雷克斯所说的前面那一部分，肯定是没问题的，这一点结合德普之前跟他提到过的七大与三大帝国之间的默契，也能再次得到验证。

    灰域真正的上位者们，从来不觉得置换者的存在是什么危机，因为灰域本身就有着各种各样的危机。

    多出一个置换者群体，并不会影响到大局。

    何况，那些顶尖置换者们显然早已与三大帝国达成过某些不成文的约定了，这才有了三大帝国对置换者的出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其不存在的现状。

    然而，真正让罗夏在意的，反而是雷克斯最后的那几段话。

    如果真如雷克斯所说的那样，他那位便宜老爹修斯显然是早就发现了他是置换者，却没揭穿此事。

    不但没揭穿，反而还私底下找过雷克斯，让其不要在意他的置换者身份。

    至于原因，听起来似乎与前身的特殊性有关，仅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前身的身上存在着某种秘密。

    正因为前身身上的秘密，他那位便宜老爹修斯才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他已经不是前身了。

    但同样也是因为这个秘密，便宜老爹修斯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他‘夺舍’了前身，反而还特别叮嘱过雷克斯，让他不要管罗夏是置换者这件事。

    当然，罗夏也明白，这些只是雷克斯单方面的说法而已，是真是假还需要进一步判断。

    可他仔细回想起来，好像一切都是对得上的。

    他早就怀疑过，自己当初那谈不上多么精湛的演技，真的能瞒得过身为巫师的修斯吗？

    这个问题，曾让他细思极恐过，可后来因为想不通这件事也只得暂时不去细想。

    直到此时从雷克斯那里得知了幕后的故事，他才终于可以确信，修斯的确早就看出了他有问题。

    从这一点来说，雷克斯应当所言非虚。

    另外，关于前身身上存在着秘密这件事，罗夏同样也是早有察觉的。

    早在他融血炼狱源血之前，那时的真视之瞳就有提示过，他本身是存在着特殊性的！

    当时的他，就有思索过这个特殊性到底是指什么。

    是置换者的身份让他有了可以无视血脉等级的特殊性，还是真视之瞳让他拥有了这种特殊性，亦或是前身的身上存在着某种特殊性，让他也是因此而受益？

    这三种可能性，在当时的罗夏眼中都是存在的。

    再后来，随着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第一种可能性自然是可以直接否掉的。

    但第二和第三种可能性，他确实无法分辨。

    可现在，他却忽然从雷克斯的话里，找到了那种特殊性的真正源头……正是前身自带的特殊性！

    这大概率也与前身身上的秘密有关。

    只不过单凭雷克斯转达的那几句，显然是无法完全搞清楚状况的。

    在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未解之谜后，罗夏其实已经相信了雷克斯所说的话，他是真的早就知道了罗夏是置换者，而且也真的是修斯告诉他的。

    罗夏目前唯一还无法确定的，就是便宜老爹修斯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算前身真的有什么问题好了，可如今的他却等同于另一个世界的降临者，还直接取代了前身。

    退一万步说，即使修斯跟前身并非亲生父子关系，修斯也不在意前身的死活，可这不代表修斯就应该对他这个异世界来客心存善意吧？

    罗夏明白，修斯的这些安排必然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在里面，只不过他情报有限，无从猜起。

    “不对啊，该死的垃圾眼为什么没提醒我，便宜老爹已经知道我身份了？”罗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已经很久没叫过真狱之瞳垃圾眼了，因为这玩意自从到了灰域之后，确实还挺给力的。

    但这次的事确实让他有些被动了，要是能早点知道这些，他也不用一直在雷克斯面前提心吊胆了。

    想到这，他直接看向了旁边的镜子，并主动窥视起了镜子中的自己：

    「名称：罗夏」

    「种族：人类种·炼狱骑士·巫师学徒」

    「能力：血狱巫典·血炼篇(真狱版)Lv.3、炼狱冥想术Lv.3」

    「提示1：你难道不觉得未知的感觉最美妙？好吧，看来你不能理解这份苦心，愚蠢的凡人哟……」

    「提示2：可以确定的是，修斯对你确实是没什么恶意的，而雷克斯所说的也的确是真心话，至于修斯的目的是什么，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探寻了」

    「提示3：你的前身的确不简单」

    ……

    “我就知道。”

    看着真狱之瞳的提示，罗夏有些无语。

    要说修斯身上的信息真狱之瞳无法完全窥视，罗夏还能理解，可这件事里还有着雷克斯的存在。

    真狱之瞳怎么可能一点因果都观察不到，最起码也能窥视到雷克斯是知晓他置换者身份的，可偏偏这狗东西此前只字不提，让罗夏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事实上，这里面很多问题罗夏早就察觉到了。

    就差那么关键的一个点想不明白，所以才变成了好几个未解之谜，真狱之瞳但凡早点能提示一些线索，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真实情况一无所知。

    好在这玩意还挺识趣，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给了他一个补偿性的提示。

    要知道，一直以来真狱之瞳的提示都是随缘的，经常会出现那种提示的是他不需要的，而他需要的偏偏就不提示，这次显然是例外状况。

    “呵，算你识相。”

    看到真狱之瞳的第二条提示后，罗夏总算顺心了不少，因为这条提示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

    从这条补偿性提示中，他可以反向再次确定雷克斯所言都是真的，他并不需要担心这是某种阴谋。

    至于最后一条提示，罗夏直接无视了。

    这纯属废话，没什么好在意的。

    就算真狱之瞳不明确这一点，他也知道前身的身上有秘密，他想知道的是到底这个秘密是什么。

    以及，为何修斯在明知道他置换者身份的情况下，依旧对他没恶意，而且还把炼狱源血给了他。

    即使修斯真的不清楚炼狱源血的来历，但起码也能看出炼狱源血不简单吧？

    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了将炼狱源血留给了作为置换者的罗夏，无疑是很奇怪的做法。

    但很可惜的是，真狱之瞳显然不会因为他好奇就提示他想知道的，他也只能自己寻找线索了。

    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