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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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高远当厂长,不过是高远自己随口一说,他根本没往深处想。

    不过话到了肖正平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如果高远当上厂长,那么可操作的空间就多多啦!

    高远瞪大了眼睛看向肖正平,连连摆手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哪儿能当厂长啊!再说了,谁当厂长也不是咱俩能决定的,这是集体企业,厂长得区里任命!”

    “嘿嘿,”肖正平露出他特有的狡黠的笑容,“徐成功这个厂长有名无实,就算罐头厂破产,在厂里职工没得到安置之前,也得有个人主持局面不是?那徐成功干不了,就只有你这个车间主任顶上了,我相信让你当厂长,那些职工应该没意见。”

    “问题是就算我当上厂长,厂子还不是得破产?你还不是没钱?结果还不是一样?”

    “高主任,破产得厂里申请,经过区里同意,才能正式走程序。如果厂里不申请,破产这事儿就不存在,明白吗?”

    高远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问道:“那我不申请破产他们干嘛让我当厂长呢?”

    肖正平没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邪魅一笑。

    高远盯着肖正平看了许久,忽地整个身子一震,“你让我骗他们?骗领导?”

    “高主任,我摆明了说吧!对区里,罐头厂肯定破产重组比较好,可是对你对我,破产不好!我租不到厂房,你们得等很长一段时间才可能有工作。人呐,有的时候就得冒点儿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不是?再说了,这根本算不上骗,只要咱们把厂子好好办起来,领导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远还是很犹豫,“这么干能行吗?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肖正平非常明白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高远不同意,那么这个想法就到此为止。

    当然肖正平也不想强迫高远,毕竟这需要高远跟自己高度配合,中间哪怕只是一点点差错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想到这里,肖正平收回笑容,正色说道:“高主任,说白了这是我站在自己角度想出来的主意,要说没有一点儿代价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是很有信心操作成功,将来办上厂子效益也肯定不会差。至于你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如果不愿意,那这件事就在这儿了,咱俩就算交个朋友,以后有机会还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可如果你想通了,那咱俩就必须通力合作,中间不管遇到啥难处,咱俩都必须站在同一条线上。”

    高远思考了很久,最后咬了咬牙,狠心说道:“干他娘的,老子豁出去啦,咱俩就干这一把!”

    肖正平闻言立马招呼老板上酒,一人满上一杯后,肖正平把酒杯举起来,“高主任,那咱们就提前喝杯庆功酒!”

    喝完酒,肖正平就给高远出主意,让他回去先造点儿声势起来,就说厂子都要破产了,厂长还整天整天不来厂里。肖正平自己则写几封匿名举报信,就说徐成功正事儿不干,天天守在老婆店子里,拿着单位工资给老婆干活儿。

    肖正平说最好让工人闹起来,闹到区里来人安抚。

    “这个时候你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你要当着区领导的面安抚工人,能不能安抚下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让领导看见你在安抚。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要这一步成功,后面基本上就是顺水推舟。”

    说完肖正平又补充道:“高主任,你要记住,这种时候可不是讲什么高风亮节的时候,你能多高调就多高调。领导们最怕的就是职工闹事儿,他们只需要在破产重组期间有一个人能压住工人就行,所以你不需要担心领导对你的看法。”

    两人一边商量一边吃着喝着,吃到最后,肖正平忽然想起“小航哥”,便问道:“哎?高主任,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叫程航的小混混,听说这人还挺嚣张,我来办厂不会跟他打上交道吧?”

    高远一愣,“哟,你不提我还忘了,这小子可不是好惹的。你还别说,要让他知道你来办厂,说不定还真会找上门。不过也没事儿,他就是要钱,你给点儿钱打发打发他也不会怎么着你。”

    “哦,保护费是吧?”

    “呵呵,咱俩可以这么说,不过当他面儿你千万别提保护费,按他的说法是借钱。”

    “借钱?借了他真还?”

    “哈哈哈哈,还肯定是还!但还的肯定不是钱!还的时间也不一定。不过你把钱借给他肯定能省不少麻烦。”

    “这不还是保护费吗?”

    高远把声音压低了些,“不能说保护费,你知道他爹是干嘛的吗?”

    “知道啊,不就是公安局的吗?”

    “呵呵,你啊,有空去打听打听,看看公安局里谁姓程,就明白啦。”

    事儿定下,也就没啥可说的,吃完饭喝完酒,肖正平让高远跟自己保持联系,就分手各自离开了。

    回石德县后,肖正平回了趟家,给戴雪梅拿几样东西,顺便把大姐夫过来干活儿的事儿跟大伯说说。

    家里的房子还跟当初肖正平离开时一样,这段日子大伯二伯岳丈全都忙活烟苗下地的事儿,没时间顾房子。

    吃饭的时候说起大姐夫的事儿,大妈笑说他们早就知道,就是她让大姐大姐夫去找肖正平的。

    大伯自然还是得装装样子,“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让他滚,不必看我跟你大妈的面子。”

    “呵呵,大伯,大姐夫人挺好的,肯吃苦人也忠厚,肯定能干好。”说罢他又看向二伯,“哦对了,大姐还说找个时间去找找三姐,二伯,我三姐夫家的地址你还记得吧?”

    肖坤水跟老伴儿一听,顿时坐直了身子,“记着呢!记着呢!那啥时候去啊?”

    “嗯,这阵子也没啥要紧的事儿啦,过两天等安顿好大姐夫就去。”

    肖正平二大妈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平子,去了之后多打听打听,前几年你二伯去找的时候没找着,说村里没姓黄的。我估摸着是你二伯找错地方啦。”

    肖坤水也把筷子拍在桌上说道:“我这就给你写地址去。”

    说着说着,话题转移到村里,大妈说村里最近又张罗种茶叶,说是乡里派下来的任务。

    说起村里的情况,肖正平上一次跟邹树生见面还是几个月前,当时他撺掇邹树生把曹元奎挤下来,之后就没下文了。

    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曹元奎竟然又支棱了起来。

    “村里人还信他?”肖正平问道。

    “鬼才信呢!这不邹树生又在挨家挨户劝吗?”

    “哼哼,种茶叶,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边说肖正平一边开始思考。

    在石德县的农业生产中,烤烟和茶叶几乎各占半壁江山,这两种作物都要求高海拔和昼夜温差,所以生长环境差不太多。唯一的区别是烤烟一年一作或者一年两作,而茶叶则可多年生,相比之下,种茶比种烤烟经济效益稍微好一点,对人的体力劳动要求也低一些。

    不过这两种作物一般都在一千米左右或者更高海拔的高山上,河甲山最高海拔不超过七百米,原本是不合适种这两种中任何一种作物的。现在河甲山上种烤烟不过是当年的某项“政治任务”,延续下来而已,就跟现在村里张罗种茶叶如出一辙。

    正因为如此,河甲山上的烤烟相比西北乡几个乡镇,是质量最差的,烟农们的收入就更别说了。

    乡里搞出种茶叶的主意,肖正平倒不惊讶,肖正平惊讶的是明明知道不行,邹树生干嘛还一家一家劝?

    不过肖正平现在可没时间管这些,媳妇儿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他还得去找三姐!

    在大伯家住了一晚,第二天肖正平就回到县城。

    隔一天,蔡志鹏带着他媳妇儿周秀英来到石德,安顿下来后下午他又登上去泉山的班车,说宁宁的转学手续还得几天,办完之后就跟宁宁一块儿过来。

    又隔一天,大姐夫唐秉坤也来了,肖正平抽出一天时间陪大姐夫来到鹿场,稍微介绍了一遍,便将大姐夫交给陈爱民。

    肖正平的三姐,当初经一位知青介绍,嫁去省城还往南的一个地区。

    当年知青上山下乡,说是知识青年,实际上很多都是城市及周边的无业青年。这位知青也是一样,实际上就住在某个乡镇。他介绍的“黄世清”是他的亲戚,家里也住在农村。

    现在,这位知青已经失去联系,肖坤水曾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找过去,可是却没能找到人。

    肖正平心想这趟路程还挺远,就算坐火车也得一整天时间,到时候还得边找边问,大姐要照顾孩子,恐怕没那个时间。

    于是他不打算带上大姐,拉上陈炎,开着那辆破小四轮就出发了。

    陈炎倒是很兴奋,他这辈子出过最远的门也就是到泉山,省城都没去过,而这趟不仅要经过省城,还得跨越好几个地区。

    两人到了县城,肖正平把媳妇儿安排了一下,然后买上点儿吃喝就上路。

    这个年代还没有高速,更没有电子地图,去省城的路对肖正平来说和陈炎一样陌生。

    不过正是这种陌生,让两人有种刺激感,就好像他俩是出门探险一样。

    一路上,两人轮换着开,开累了就睡,坐在驾驶室睡不舒服,两人就爬进车厢睡。现在气温已经回暖,除了没洗脸没洗澡之外,路途上还算一路顺风。

    连开了两天车,终于抵达目的地。

    肖正平问了很多人,才总算问出村子的方向。

    肖正平也不急,跟陈炎在附近乡镇找了家旅馆住下,休息一宿、洗漱一番后,第二天才正式开始寻找。

    从进村开始,肖正平就一路打听“黄世清”,果然跟二大妈说的一样,几乎整个村子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肖正平无奈,便问附近有哪些村,然而这些村民的口音实在太重,肖正平始终没有听出一个清楚的村名。

    后来是肖正平灵机一动,中午的时候拉着一个小学生,让他帮忙“翻译翻译”,才发现自己口中的“黄世清”在当地应该叫做“王sei丁”。

    而当村民弄清楚肖正平要找的人是谁时,各种线索就不断涌现出来。

    据村民们所说,黄世清本人几年前发大水被冲走了,她的老婆带着孩子改嫁了,后来黄世清的爹妈也跟着小儿子走了,现在村里没人知道黄世清家人的下落。

    不过有几个人说黄世清老婆就嫁在隔壁县城的什么葛家庄。

    于是肖正平和陈炎又是一通寻找,当天傍晚,两人便找到这个所谓的葛家庄。

    由于提供线索的村民只说了个葛家庄,至于嫁到葛家庄谁的家里,他并不清楚。

    没办法,肖正平只好又下车挨家挨户问。

    刚下车,他就看见一块菜园里有个女人在劳作,女人腿边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吊着鼻涕的脏小孩儿。

    肖正平走上前问了声好,刚打算询问,忽然发现女人抬起头来的眉目有几分熟悉。

    顿时,各种记忆开始在他脑海里翻涌,他盯着女人察看了许久,才总算从酸胀难耐的喉头挤出一句话:“三~~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