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临安 第104章 还债(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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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无祭祀、过年或者大朝议的时候,和宁门是从来不开的。

    大伙儿上朝只能从东华门,中间的官道,自然也就走不了人。

    不过今日,很多人都在盯着大宋的皇城。

    从四方馆看着金使出来的别国使者就不说了,三省六部没有资格上朝的官吏差使,到临安公干或述职的地方官员,东西南北的城门守军,还有驻扎在临安四周的三衙禁军……一个个地,耳朵都竖了起来。

    但凡有人说了什么关于‘金人’、‘皇宫’的字眼儿,立马就能得到相当多人的注视。

    若是再看那瓦肆勾栏、内河上下、寺庙民坊、饭店酒家、太学诸监,大伙儿依旧在忙活着自己该忙活的事情。

    奔波生计的奔波生计,念书的念书,干活儿的干活……

    日子就是这样的,哪怕是天塌了下来,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

    大家都明白,但又都保持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人人都不说,人人都知道,他们都在等,等皇宫里传来确切的消息。

    绍兴十一年五月一日,日头正毒。

    自三年前和议过后,张通古又一次踏上了这条大道,这条能够直接通往皇宫、进入大庆殿的大道。

    若他是个宋人,走上这条路,说明他至少也是个大官儿;

    若他是个学生,走上这条路,便是迈向了一条通天之路。

    但他是个金臣,还是个有能耐的金臣。

    和郭药师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郭药师是从辽国怨军出身,他是正儿八经的大辽进士,一路做到了辽国枢密院令史;郭药师是背辽投宋,他是辽亡了之后拒绝宋召;

    郭药师投金落了个所有常胜军被坑杀的下场,而他投金……不管是完颜宗望还是完颜兀术,都对他看重得很,他现在既是金国枢密院主奏,还兼任了金国工部侍郎。

    其实张通古也曾问过自己,若当年从了童贯的召令,来做了宋国的官儿,自己会到哪一步?

    要么,随着赵家父子被掳北上,做了人的奴隶;

    要么……他脑中浮现出秦桧、汪伯彦等人的脸,无非就是四个字:

    遗臭万年。

    他穿着金国的官服,一身紫色的袍子,腰系红鞓乌犀带,挂了一亮澄澄的金鱼袋,在腰间随着脚步摇摆着,加上头上那没有插翅的纯纱幞头……

    若没人说,谁也无法把这人与金国高官给联系起来。

    自然了,那显眼的左衽时刻提醒着大伙儿,这位穿得再像,那也不是宋人。

    大道两旁禁军肃穆,等一入了皇宫大门,又有角声响起……角吹得既是欢迎自己,也是提醒大庆殿里的皇帝和宋臣们,

    金国人到了。

    刘邦瞌睡都快等来了……这几日亏待不了陈妙常,临了空还得被王婵缠着补习知识。

    加上后宫里虎视眈眈的其他贵妃女官,

    唉,酒色误国!

    “大金正使、枢密院主奏、兵刑房承旨、工部侍郎、中京副留守……”

    张通古说了一堆名号出来,眼睛一直盯着上方的皇帝。

    既是不敬,也是挑衅。

    “江南抚谕使张通古,奉我主之命,特此觐见宋帝!”

    前面的也就算了,最后这一句……

    只一开始,便几乎让整个大庆殿炸了锅。

    江南,什么江南?

    抚谕?

    宋帝!

    上次秦桧代皇帝受册封之时,宋金便尊卑分了开来。

    宋只称宋,金称大金;金主是皇帝,宋主却不能称皇。

    可说过了,那是上次。

    上次再屈辱,若和约履了那便也就认了,毕竟自家皇帝已经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但你金人既然背了盟,现在舔着脸来求和,又怎么能,又怎么敢!

    羞辱,毫无疑问的羞辱。

    一群文官们气红了脸,韩世忠脖子间青筋暴起,刘錡皱着眉,负责宿卫的赵密更是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却发现自己的佩刀并不在。

    随张通古同来的两名副使、辽人萧毅和汉人邢具瞻,面对着宋国文武给来的压力,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他们和张通古不一样,这是第一次充使而来。

    来时金主千叮咛万嘱咐,此行以和为上,务必不能激怒了宋国皇帝。

    毕竟他们战败,若宋人一心想要报仇……现在的大金,当真还能所向披靡吗?

    可现在,正使一开始便惹恼了众人……万一耽误了大事,又该如何是好!

    他们紧张,张通古同样紧张。

    可昨日受的气,加上与赵家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

    就该这么做,这么做才是对的。

    他一直盯着皇帝,观察着他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刘邦才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承认自己有些走了神,刚才一直在想今晚该做什么,后来又飘到了该用什么方式把种雨给拿下……这婆娘有些油盐不进,是不是要用强……再后来,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总而言之,他现在才反应了过来。

    但这不能怪他,明明见个面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这些人硬要一大早就把他给叫了起来,还给自己换上了冕服……一番折腾下来,早他娘的没有了精神。

    没有睡着,已经是刘邦对在场诸位最大的尊重了。

    又见自己的两边大臣们:

    苏符老东西胡子又被吹了起来,每次他生气都是这个模样;陆宰这小子眉头都拧成了好几条缝;哪怕是赵密他们这群武人,也是脸上阴鸷得很。

    走个神而已,至于吗?!

    想来又是嫌弃自己行为不端,丢了他们宋国的脸面了,刘邦清了清嗓子,对着下方众人道:

    “不好意思……”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问向张通古:

    “你刚才说啥,再讲一遍。”

    张通古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秦相爷,却见秦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对着他摇了摇头。

    想起他说过,这赵家老九伤过脑袋的事儿,张通古咽了咽喉头,这才又准备说道:

    “……行了行了,不用说那些没用的话儿,咱们直接说正事吧。”

    好个以退为进!

    张通古暗中赞了一声,这位在南边待久了,倒也真是练了些本事出来。

    一番装聋作哑,便刻意略去了这番羞辱……哼哼。

    不过连应对都不敢,你又凭什么要自己高看呢?

    清了清嗓子,张通古从萧毅手中接过金主书信来:

    “金宋两国本是一衣带水、和睦之邻,自海上之盟始,两国交好已二十有一年矣。”

    “两国和约三年之前已定,虽然中途出了些误会,但好在我主仁慈,为天下苍生计,为两国百姓计,当继续和议大事。”

    “除当中繁琐细节需再行商议外,宋帝上次所献进誓表,我主此番也予了册书与我等,故此,也特来进行册封之礼。”

    说着,张通古将那国书摆在身前,大伙儿这才注意了,两个金国副使端着的盘子里,摆着的,分明是衮冕、佩璲、瑰宝和玉册四样!

    这是张通古强烈建议之下,金国专门为赵皇帝准备的册封配件……

    人人都说用不上了,连完颜兀术也是这么想的。

    但唯有他一人还在坚持。

    如今他便要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

    “狗贼!”

    苏符再也忍耐不住,站身出来,朝着皇帝躬了躬身,这才指着张通古骂道:

    “惟交邻国者,当善初终,而守邦图者,务敦信义,伱主背信弃义,我朝尚未问其责,尔竟然敢来辱我君上!如此轻我大宋,当真是欺我宋无人、当真是未尝我剑之利呼!”

    “尔身为汉人,背汉姓负汉名,如今却向着那北方蛮人,行这覆宗灭祀、卖祖求荣之事……张通古啊张通古,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他日若在九泉之下,尔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祖宗!”

    这话骂了,老头儿又朝着皇帝作揖:

    “官家!且将此数典忘祖的孽子打杀了,以正我大宋昭昭之明!”

    连和与不和的选择都没给皇帝,苏符给了个别的选项:

    杀与不杀。

    上次来说和的时候,就是被这老头给拦着,说什么也不准自己宣诏,还被他给用藤条打破了手。

    若不是念着老东西的爷爷有些名望,在金国也是受欢迎得很,张通古说什么也要逼着赵老九把这人杀了。

    他正欲开口骂回去,却不料有人比他动作更快……站在百官之首的秦相爷站身出来:

    “陛下,此事当由圣断,不必谋之在庭。”

    他可太了解大宋这群酸文人的秉性了,若让他们掺和着,这和议和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个结果。

    既然见过了面,该有的礼仪做到了位,那就把这群人给赶出去,关起门来才好说正事儿。

    反正上次……也是这么办的。

    “天杀的秦会之!早该砍了你的狗头!”

    这话骂得大声,大伙儿朝着发声的角落里看去,只见一个虬髯文官,瞪大了双眼盯着秦相。

    胡邦衡……他不是在昭州任知州,何时返回的临安?

    不管是秦桧一党,还是其余的人,见了此人出来,都是好生奇怪。

    三年前他便上书过一次,要求斩了秦相,后来便被放逐了出去。

    今儿个他竟然回来了!

    秦桧被骂了,第一时间却并没有恼怒,脑中闪过的是刘子羽的脸。

    老九把他们全都给叫回来了?

    叫回来作甚!

    心里头有些不安,但这个时候,他又没有其余的心思去考虑其他,只要和议能成,宋国将再无一人能阻自己。

    “官家!”

    胡铨大步迈了出来,向前走了好些,一直走到了张通古的边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金狗不云国而直云江南,是以我太祖待李氏晚年之礼也,曾不得为孙权乎!”

    孙权……刘邦短暂地想了想,记起来了这个人。

    一短视庸才罢了。

    “此番若是从了他们的话儿,大宋与金无君臣之分而用君臣之礼,无父子之名而有了父子之实!”

    “这人用心歹毒,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孙权我也!”

    他又提了一遍孙权的名字……刘邦怎么感觉,胡铨对那孙权的怨念比自己还要深。

    胡铨出来了,秦桧一党的人也是不干了,上次便把你外放出了去,这次就不行了?

    一个个地站了出来,两边大臣们跟到了菜市口一般,学起了泼妇吵架。

    唯有几名武将,还有秦桧和张通古等人,反而是安静的紧。

    他们心里明白,这些人吵上一天,也吵不出个什么道道来,这殿里唯一说话管用的,有且只有一人。

    刘邦也跟着听了会儿,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摆了摆手,止住了大伙儿。

    江南也好,大宋也好,他们说得再厉害,吵得再大声,对事情是没有帮助的。

    屈辱这种事情,只能打回来,要不然就受着。

    只靠一张嘴有用的话,还养那么多军队作甚。

    “你的意思是,你家皇帝,要来册封朕?”

    皇帝好似刚反应过来一般,张通古却笑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傻充愣。

    “咱不是议和吗?怎的变成了要来册封了?”

    “那个谁,你手里拿着的,到底是和书,还是降表啊?”

    他之前是真的不太明白,既然是和议,那么止了兵戈不就行了。

    了不起,再出点儿钱安抚安抚,或者给座城什么的。

    没听说过秦国与齐国停战,秦王要去册封齐王的。

    在刘邦看来,能把‘必杀飞、始可和’这种话写到议和的条件里,已经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还是这千年之后的人,玩儿得花呀!

    张通古顿了顿:

    “宋帝何意?我等自千里而来推恩,许的自然是江南议和大计!两国分定界至,军马归国,早见太平,普天率土皆使其安乐……宋帝不思图报我主大恩,反而这般言辞,不是自取了嫌疑?若我主兴师问罪,宋帝将以何为辞?”

    这便是威胁了,赤裸裸的威胁。

    张通古说得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金国已经兵临城下了。

    同来的两个副使,萧毅和邢具瞻交换了下眼神,又暗自摇了摇头……正使越说越过分了。

    韩世忠被收了兵权,又从秦桧那里知道,此番若是和了,少不得要掉了自己的脑袋。

    此时便做了第一个站出来的武人:

    “官家,若金贼胆敢兴兵,臣一家上下一百二十口人,均愿报国死战!”

    说和了,就可能会死。

    反而若是打起来了……天下有几人比他韩世忠,更会与金人打仗?

    “好啦!”

    刘邦站起了身来:“朕和别的国家使者说话,你们就不要插嘴了。”

    这话一出,站身出来的各位大臣相视了一眼,知道皇帝是要做决断了。

    各自躬身作揖,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反而是苏符不干了:“官家!和不得”

    刘邦朝他眨了眨眼:“老头儿回去,朕自有计较。”

    不知为何,脑子里想起皇帝前些日子的荒唐举动,还有那日亲口与自己说过的,当战……

    苏符忽然有些冷静了下来。

    如此,大殿中间便只剩了金国的三个使者了。

    “既然是要和,那就拿出个和的样子出来……”

    “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模样,那都是没有作用的。”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却让张通古有些心惊……这赵家老九,与三年前的那位,怎的好似变了一人!

    三年前即使是宋国满朝皆反对,他也要讨好自己。

    反而是今日……张通古有些迟疑地看向秦桧,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秦桧会舍了半身身家,跑到自己这儿来求救来了。

    见他发呆,刘邦使唤着陆宰:

    “把他们皇帝写来的书信取来,给朕念念。”

    陆宰领了令,上前就去拿信……不料张通古竟然有些慌了,下意识地就想把那国书给收起来。

    金主和完颜兀术在他们来时,对此行寄予了厚望。

    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谈成功的。

    如此,连许多价码都给压了下去……说起来,这也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毕竟在金国的眼里,能够舍下脸来求和,宋国君臣断然没有拒绝之理由。

    可是今儿个自己为了求功,临时加上了些话儿,但却并没有取得自己想要的效果。

    若这国书……或是册书当真激怒了赵家老九,他拼死了要一战……

    说实在的,张通古有点儿后悔了。

    陆宰一把将那信夺了过来,只是展信扫了一眼,眉头便皱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刘邦看了他的表情,催促道:“念啊!你不认识字儿了?”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陆宰这才躬身道:

    “陛下恕罪。”

    如此,又对着满朝臣工作了揖,才开口道:

    “咨尔……宋康王赵构。不吊,天降丧于尔邦,亟渎齐盟,自贻颠覆,俾尔越在江表。用勤我师旅,盖十有八年于兹。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祸,诞诱尔衷,封奏狎至,愿身列于籓辅。今遣江南抚谕使张通古等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

    满朝诸公,无不哗然。

    哪怕是跟着秦相爷喊和的人,现在也是心有戚戚焉。

    这哪里是什么国书,这分明就是一封臣册表!

    虽然上次皇帝是奉表称臣,可,可这三年来,宋军连战连胜,摆明了是个攻守易形的态势!

    就算要和,那也是如海上之盟那般,兄弟之国的来和。

    金主这封信,当真就如胡铨所言,不过是要坐实了君臣之分,还有那父子之实!

    刘邦有些疑惑了起来,朝着韩世忠招了招手,又把刘錡和赵密一同唤了上来。

    三人低声跑到了台阶处,刘邦直接跑了下去:

    “你们几个给老子透个底,这两年的仗到底是宋赢了,还是他金国赢了?”

    “若有谎报军情,假冒军功的,今日一并说了,朕恕你们无罪。”

    三个武夫哪里敢说假话,急忙为自己辩解了起来。

    “官家,确实是咱们胜了,若是败了,那岳鹏举哪有越败反而离开封府越近的道理!”

    “谎报军情这种事儿,臣就算有十个脑袋,也决计是做不出来的!”

    “是呀是呀,刘信叔胜的还是金国精锐!有他女真一族,唯独这两年吃的败仗最多,还全是败在了咱们的手里!”

    刘邦点了点头,若宋国真是打不过,那金国人没有理由来求和的,一直打下去不就行了。

    他也是迷糊了,主要是这金主的册表,还有那张通古的表现,差点把他给骗了去。

    他当真就以为,金人势不可挡,此番和议当真就是来施恩惠来了。

    把三人赶走了,刘邦现在心里头有了底,看了眼秦桧:

    “昨日议和的条例,朕没有细看,今日你与朕说说。”

    “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娘的和书,还是说,当真就是那降书了!”

    秦桧两腿打颤,低头看着张通古的手摆了摆,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轻轻吸了口气道:

    “官家,条例有五,一者,以淮水至大散关为界,永不侵犯;二者,岳鹏举此次所得的唐、邓、商、秦四州交还于金……”

    “三者,岁币银绢每年各十五万,四者,归还先帝、显肃皇后、宪节皇后梓宫,送回宣和太后。”

    “第五……若无大事,不……不可换相。”

    最后一条,便是秦相爷舍了血本,从张通古那里求来的。

    老九最听金人的话,如今把自己也写进了和约里……不管他再怎么怨恨,也应该是不会再动自己的。

    秦相爷急智无比,掏出了一个自认为皇帝绝不可能会拒绝的和约。

    既抹去了之前的称臣一事,又称岁币不称岁贡,面上了给了老九极大的让步。

    还把本来加到三十万的岁币减了一半……

    说实在的,若是这和约放在三年前,秦相爷少说也得被封个治世能臣的名头。

    就算是这样,朝中本来有些坚持的大臣们,都已经动了心,更别提那些个本就立场摇晃的人了。

    这已经比与辽国和议的时候,还要有面子了许多。

    若不是一心想要北伐的人,此番均是站到了和的一边。

    说完,秦桧偷偷瞟了眼张通古,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秦相爷的安排。

    刘邦都差点听笑了。

    还不许换相……你秦桧就差把金人两个字刻在自己脸上了。

    “不对呀爱卿,是不是少了什么?”

    秦桧一懵:“就,就这些了,不曾少得。”

    “不少,不少的话,这金国人怎么闹着要给朕册封了?”

    “是不是还有甚么称臣的条例没说?你好好儿想想……既然是和议嘛,什么都是可以议的。”

    秦相爷脑袋摇成拨浪鼓:“回禀官家,没有这条。”

    “嗯……”

    刘邦点了点头,看见大殿外面,已经站了两人。

    恢复好的内侍黄彦节也瞧见了,低声道:“官家,是张太尉与岳少保到了。”

    “叫进来吧。”

    黄彦节快步跑去,刘邦又看向张通古:

    “上次朕与秦相闹了些不愉快,随后便有金人去袭了我上海浦和明州港,这事儿,你知道吗?”

    张通古哪里不知,这就是他亲自安排下去的。

    正想作答,却被皇帝抢了先:

    “你们一面说着议和,一面又派人来搞些偷袭……”

    刘邦摇了摇头:“这次说是要谈,又给朕开出了这么些个条件……”

    “既然条例里面没有要册封的事儿,那你准备的这些东西,还有那封信儿……便是特地来羞辱朕了?”

    “你说说,这哪里有像是要和谈的样子嘛!”

    他好似痛心疾首一般,两个副使赶紧作揖道:

    “大宋皇帝陛下息怒,大宋皇帝陛下息怒!”

    “啧啧,”刘邦看向那个还在坚持的张通古,“你看吧,好好儿与你们说话,你们非得欺负人。”

    “朕还没做什么呢,你们便学会说人话了。”

    又是大宋,又是皇帝,张通古没带上的称呼,这两人倒是全给补上了。

    张通古眼睛转了转,刚打好了腹稿……既然不吃硬的,那边说些软的好了。

    只是今日之仇,他算是记下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

    “臣张俊!”

    “臣岳飞!”

    “参见陛下!”

    两人又是赶路来的,连身上的甲胄也没换得,更别提睡觉了。

    甲上还有干了的、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刘邦摆了摆手,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俊呐,此番去杀敌,如何呀?”

    张太尉知道皇帝想问的是什么,只是见了旁边站了金人,不知道是个甚么情况。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反而是岳飞见他不答,帮忙回话道:

    “官家,太尉奋勇杀敌,没有放跑一贼。”

    他这还是往低调了说,岂止是没有放跑一人,连一只蚂蚁都没有放过。

    张俊好似中了魔一般,管他投不投降,一个活口也不留下。

    杀得就喜欢招安敌军的岳飞,都有些心痛了。

    那些个跳了海的,都被他命人使船去追上了,淹死摔死的,统统不放过,全被割掉了脑袋。

    临了,张太尉还数了数,才两百七十多个,心里头还颇为气愤。

    若不是岳飞在那儿看着,都快怀疑张俊想要杀良冒功了!

    刘邦看着这老小子:“那儿差不多只有两百七十个人,朕没说错吧?”

    张俊作揖道:“官家真乃神人也!确实是这个数!”

    “那……还差三十个,怎么说?”

    没人知道这对君臣打的什么哑谜,张俊试探道:

    “等下次上了战场,臣再补上?”

    “也只有这样了……不过,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嘛!”

    张俊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便朝着几个金使看去。

    这好似看尸体一样的眼神,看得三人好生不习惯。

    刘邦踱步走了下来,众人全都低着了脑袋,他看着张通古,后者眼神一直躲闪,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亏心事。

    “你是汉人?”

    苏符骂他的时候,刘邦听的真切。

    张通古不解其意,拱手道:

    “天生华夷,自有分域,中国……非吾所居。”

    从陆宰手中拿过了那封册表,刘邦对折了好几下,随后才又抬头,不过这次,朝向的却是两个副使:

    “要谈,可以。”

    “朕还是那句话,拿出个要谈的样子来……你们两个,能做得了主吗?”

    两人躬身道:“陛下明鉴,非是我等做主,乃是我主做主。”

    “那,”他用手指夹着那册表,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你们的皇帝,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这……”

    两人说不出话来,只是看向身前的正使。

    刘邦也算是看明白了,回身又上了台阶,从金瓜卫士手中夺了金锤过来,直接扔给了张俊。

    张太尉双手一沉,险些没有接住。

    “官家……”

    “还债!”

    张俊眼睛越瞪越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官家!”

    刘邦死死地盯着他,从嘴巴里挤出来了相同的二字:

    “还债!”

    张俊熬了好几天,双目本就通红。

    此时转头看向张通古,好像要把他给生生吃了。

    此时就算反应再慢,金国正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口呵斥道:

    “宋……陛下,意欲何为?!”

    可惜了,怎么看,也有些色厉内荏。

    张俊双手一挥,一锤子便砸在了张通古的头上,立马,一股血便从他头顶留了下来。

    这锤子砸得大伙儿都噤了声,不等他们反应,张太尉像是发了狂,又是一锤子敲了过去。

    张通古再也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

    闭眼前的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想起了辽国的天祚帝,想起了童贯和刘延庆,也想起了完颜宗望他们。

    若当年从了童贯相召,自己今日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没有答案了,连痛觉都没有,只是看着张俊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两名副使想去拉人,却被岳飞盯着,哪里还敢妄动!

    张俊直接骑在了张通古的身上,一锤、一锤、又一锤……

    砸得他鼻歪嘴烂,砸得他面上的血肉都糊成了肉泥。

    鲜血同官服一色,骨头共碎肉齐飞。

    一群文臣们,胆子小的几乎快要吐了出来,胆子大的脸也憋成了猪肝色,不忍再看。

    反而是岳飞的眼睛……张俊的每一锤下去,他的目光便亮上一分。

    而秦相爷……

    每一锤都好似锤在了他自己的身上,看着张通古没有了呼吸,他整个人都好似落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完了……

    也不知锤了多久,锤得张太尉几乎再没了举起金锤的力气。

    但这样,他还是想要拖着那锤子,朝地上的死人挥去。

    朝着岳飞使了使眼色,刘邦示意他把张俊给拉开。

    可别因为自己,把人张太尉给逼疯了。

    如此,他才又看向两个副使:

    “现在,说出你们的条件。”

    五月最后一天,谢谢大家的票和打赏。

    非常感谢20230507162750239老哥的盟主,着实是受宠若惊了些。

    祝大家六月快乐

    (本章完)